夜幕降临到俄罗斯中亚地区的朱克里别市。从黄昏开始,绵绵细雨就没有停止过,尽管没有遇到暴风,但整个城市却笼罩在浓雾之中。别莲娜家住的小区门前,只有两个路灯的灯光孤零零的闪烁在深深的夜色之中,显得那样的孤单。
别莲娜一动不动的坐在屋里的椅子上,满脸都是惶恐和懊悔的神色。她想:正是由于自己的过失、自己的疏忽大意,才使得儿子加加里奥科夫遭了难,被那些坏蛋抓走了,自己想出去找儿子、救儿子,但又已经很难办到了,因为有两个家伙现在正守在她的门外,正等着她出来,他们好逮个正着,然后把她们母子都杀掉。
他们显然已经知道,或者说已经估计到,作为单亲孩子母亲的别莲娜,在听说儿子失踪了之后,绝对不会马上独自逃跑,肯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儿子。因为她是一个勇敢的母亲,一个很有责任感的女人,绝对不会对孩子不管不顾。
即使她想逃跑,她又能跑到哪儿去呢?到外面去告诉人家这件事情,可是又有谁会相信本市已经潜入了恐怖分子,那些家伙正在对俄罗斯构成安全威胁?这时,她突然间想到了报社里一直信任她、支持她、帮助她的总编辑彼得罗相,但马上又被她否定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牵扯到那么多人,也没有必要把彼得这个好人牵扯进来,让他也面临危险。
现在,年轻的女记者确实已经成为孤家寡人,她只能孤军作战了。
突然,房子的后门“啪”的一响,她本能的跳了起来,躲到了卧室靠窗的墙壁边上,惊恐地看着窗外。她浑身上下似乎接近于麻木,紧身的牛仔裤里面,两条腿也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她毕竟是一个普通女人,没有当过兵,更没有经历过战斗洗礼。
她现在手里也没有武器,丈夫给她的那支手枪还藏在楼上。从进入屋子之后,她的心里就乱哄哄的,还没有来得及想到需要用枪。再说,即使现在手里有枪,也不能马上让她找到儿子,拿着枪又有什么用?都不用猜,他们抓了她的儿子加加里奥科夫,现在又要来抓她了,门外那两个人肯定就是那五个恐怖分子的打手。
可是,听着外屋踩在亚麻地毯上那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别莲娜似乎感觉到,来人似乎很不想隐蔽自己,而且听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大人走路时带出来的声音。
“妈妈,你怎么啦?”原来是加加里奥科夫,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他正在从客厅走进卧室。
“上帝啊,怎么会这样?”别莲娜不顾一切,马上跑出卧室,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抱得紧紧的,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儿子,你刚才在哪里?妈妈都急死了,妈妈还以为你被他们……”她一边问一边用自己的秀发摩擦着儿子的头。
“妈妈,我去了萨琳娜家,在她们家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不是跟着卡佳太太回家了吗?”
加加里奥科夫垂下眼帘,胆怯地说:“妈妈,我每天都是跟着卡赞尼亚走出幼儿园,然后跟着卡佳太太回家。可是,我今天从幼儿园出来晚了,找不到卡赞尼亚了,也没有看到卡佳太太等在门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就坐萨琳娜家的车到她家去了。萨琳娜她爸爸对我们这些小朋友很好,是他把我送回来的。在她们家,我想让她妈妈给你打电话,可一直挂不通,你的电话总占线,打不进去。妈妈,你怎么啦?为什么哭了?”
才三岁的孩子,说着说着,两只小手紧紧的抓住了母亲,脸上居然也是焦灼之情。看来,单亲家庭的孩子生活所迫,懂事自然就早一点。
“孩子,你怎么会这么问?妈妈没有哭,妈妈是着急,妈妈看不到你就着急!”
“妈妈,萨琳娜她爸爸送我回来时,我看到我们家的后院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一直往我们家的屋里看。”
别莲娜一惊,严酷的事实又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努力装出很勇敢的样子,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母亲很惊慌、很恐惧,她想给儿子一个表面上的镇静,不让儿子感到害怕。
“加加里奥科夫,你为什么不走前门进屋?前面经常有邻居走动,后面很少有人,不安全!”
“妈妈,你知道的,我总是爱走后面!”
别莲娜把自己的手从儿子小小的肩头上拿开,又把头抬了起来,看着房间的棚顶。她知道自己还在发抖,她想尽最大努力镇定下来,努力去思考着对策,她必须进行自救,救自己也救孩子,这是一个母亲义不容辞的责任。
“妈妈,你是不是很害怕?遇到坏人了吗?”
别莲娜拉着孩子的小手,点点头:“儿子,听妈妈说,我们门口来了两个坏人,我们必须离开这儿,无论如何要马上离开,否则就会有危险。”
透过窗户玻璃,别莲娜瞥了一眼停在街边的那辆黑色别克轿车,然后毫不犹豫的领着儿子上了二楼。
这里是居民小区,不便于坏人进行绑架,外面那几个人显然不仅仅是在监视着她们母子俩,还是在堵着她的门口,不让她们母子出去,可那些家伙还在等什么呢?二楼拐角的一片黑暗处马上提醒了她:他们肯定是要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再动手冲进来杀人。
别莲娜打开放在楼梯口座驾上的电话,转身走向儿子。现在她已经有主意了,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加加里奥科夫,你现在马上回房间去,穿上你那件黑色的小外套。”
“为什么?妈妈,那件黑衣服不好看!”孩子有点委屈,泪水从眼眶里冒出。
“妈妈等一会再告诉你为什么要穿那件黑衣服。孩子,你现在先照妈妈说的去做,听妈妈的话,一定要快点穿上,知道吗?”
别莲娜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但并没有生气,只是在催促孩子。孩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可她现在能想出来的办法很少很少。加加里奥科夫流着眼泪进自己的小屋穿衣服去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很想跟过去安抚他、拥抱他、鼓励他,可她首先必须让自己坚强起来、勇敢起来,这样才能不使孩子感到害怕。
她回到了卧室,两手颤抖地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个松木盒子,在床头昏暗的光线下,屋子的影子阴森而又朦胧。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盒子。
那支女士小手枪就静静的躺在松木盒子里面,好像在对她微笑,也好像是在鼓励着她:别莲娜,你一定要勇敢点,孩子还得依靠你来保护!
她拿起手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枪身很沉,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五个手指头甚至都抓不紧枪柄和扳机,冰凉的枪身使她感到寒冷和滑腻,好像很难抓得牢靠,一股浓烈的机油味直刺她的鼻孔。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努力去想着自己的儿子,以图用母亲的责任感来坚定自己的信心,使自己勇敢起来、镇定起来。她知道,现在每一分钟都很重要,那两个家伙随时都有可能冲进屋子,来杀她们母子俩。尽管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赢的机会,今天晚上肯定难免一死,但她也必须去战斗,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
她要争取一些时间,想法子让儿子从二楼的一个窗户上钻出去,因为那里正好和邻居家的屋顶瓦面连在一起。她并不想死,她才29岁,甚至还没有过29岁生日,长得年轻漂亮,又很有能力,但眼前的情势很无奈,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用她的死来掩护儿子逃出去。
她心里也还有一种盼望:也许儿子从邻居家的屋顶上爬出去之后,在邻居的带领下,马上叫来警察,这样她就有可能获救,儿子就会成为她的救星。
可是,儿子年纪太小,也很胆小,即使自己护送他爬上了邻居家的房顶,他能不能从瓦面上爬过去,能不能跳到下面的草地上,都是没有任何把握的事情。但这毕竟是唯一的选择了,没有其他法子,她只能这样做。
别莲娜感到自己的手不再发抖了,心头也稍稍镇定了下来,不再砰砰乱跳。他从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来丈夫留下来的那盒子弹,按照丈夫以前教过她的方法,开始一颗一颗的往弹夹里压,一共是八颗子弹。
突然间,一颗子弹猛地弹了起来,蹦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又落在地上。她伸手抓了一下没抓住,只得弯下腰去,把那颗子弹捡起来,继续压进弹夹。这时她清楚的听到,儿子在隔壁房间翻箱倒柜,慌乱的寻找那件黑衣服。
子弹终于上好了。她把弹夹从枪柄下面推了进去,然后一拉枪机,让子弹上膛。这一套程序以前加加里林教过她好几次,当时她也练习过几次,后来在电影和电视剧上也见过不少,所以印象比较深,干起来也不是很陌生。
孩子的房间里又传来了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加加里奥科夫还没有找到那件衣服,还在翻箱倒柜。
别莲娜仍然有点不安,她从子弹盒里抓了满满一大把子弹,塞进自己的裤兜里,左手拎着手枪,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右手上传来。
她把枪抬了起来,轻轻扣了扣扳机,枪在她手里显得很不自在,其实这是她还没有适应的缘故,以前她没有正式玩过枪,自然会有这种感觉。隔着米色罩纱,她感到一股冷汗正在从自己的腋下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