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上午,俄罗斯首都莫斯科阴沉沉的,大雾迟迟没有散去,到了十点多钟了,依然不见一丝阳光。
凯莫尔·罗斯沿着中央大道向莫斯科红场方向走去,他以前也经常来这里走走。他是伊拉克驻俄罗斯大使馆的中校副武官,为人正直,消息灵通,朋友遍及各地,甚至在中国和俄罗斯情报机构,他都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和老相识。
在过去的几年里,这个普通家庭出身、年近五十的伊拉克军人外交官,练就了一副机警的耳朵和敏感的嗅觉,任何对别人来说毫无疑义、甚至引不起半点兴趣的手势动作和单词短语,都能唤起他的特别注意,引起他的极大兴趣。他有一种特殊功能,就是能够把那些含糊不清、杂乱无章的东西,巧妙地拼凑起来,得出某些有趣的答案或结论,以便在他那巧于计算的心灵里,组成某种有用的信息或重要的情报,甚至从那些看上去完全不相干的零散东西之中,也能发现其内在的联系,找出共性的东西,甚至发现某些奇妙的线索,或者震惊世界的现象和恐怖事件。
凯莫尔·罗斯是个富有良知的人,他原籍伊拉克,可他已经有五年多没有回过家了,现在也没有想再回去,他只想继续呆在俄罗斯这个很适合他居住的城市里。他的价值观,尤其是他的生活方式,基本上脱离了伊拉克那种亡国奴似的躯壳了,以致于他的政治立场和同情心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更接近于东方国家的思想观念了。他痛恨毁灭了伊拉克并继续霸占伊拉克、疯狂掠夺伊拉克石油资源的美国政府,暗地里支持中国和俄罗斯反击美国的霸权主义政策。这也就是他一直愿意呆在莫斯科,或者希望到中国赴任的重要原因。
凯莫尔·罗斯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着,不时拿出一粒炒熟的南瓜子扔进嘴里,连皮带壳的嚼碎了咽下去,他觉得这种吃法味道很香,也很有营养成分,是在享受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味。这种中国产的南瓜子,是他在大使馆附近摆地摊的小贩那里买来的,是用精致的纸袋子包装的,每一小袋里面是二两瓜子。
他一边嚼着南瓜子一边缓缓地绕着圈子,在附近走了已经快半个小时了,确信周围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人要跟他接头,他就准备要离开了。
此时此刻,这位伊拉克大使馆中校副武官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走下台阶来到草地边上,慢慢的住脚准备休息一会儿,他确实走得有点累了。
那里有一把长椅,有个看上去窝窝囊囊的酒鬼正躺在上面,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上衣,一顶破旧的黑帽子压在他的额头上,完全遮住了他的头发;一张嘴一张一合的,好像正在呼呼大睡,身体却时不时的动着;脸上似乎脏兮兮的,凌乱的胡子看上去起码有一个星期没有刮过了,周围的人似乎都不愿意靠近他,一个个离得远远的。
凯莫尔·罗斯走进这个长椅子时,似乎从那个酒鬼身上闻到了一股伏特加酒的味道。于是,他又走到了边上那张长椅上,打算先坐下来歇一会儿,顺便把拿在手里的那一小袋南瓜子吃完了。
“凯莫尔,那种中国产的南瓜子够香的了,你就不打算给老朋友也来几粒吗?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可不好!”他刚刚坐下来,就听见从酒鬼那儿传来这么一句话,那个人说话声音的虽然很低,但却是清晰深沉,充满了磁性和震撼力,这与长椅子上那张丑陋的脸完全不对称。
凯莫尔·罗斯在好几年前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他始终没有忘记,也绝对不会忘记,因为这种声音是独一无二的,听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中校副武官一笑,马上想起了自己上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间和地点,马上低声回应道:“好你个家伙,今天又出现了。说真的,我一直盼望着与你再次相见,今天终于把你等来了。”
“当亡国奴外交官,日子不太好过吧?”酒鬼站了起来,凑近凯莫尔·罗斯跟前,低声说,“世界经济危机泛滥,中东的石油资源被掠夺,到处都是通货膨胀,穷人越来越多了,我说的对不对?”
凯莫尔·罗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对方的观点,然后回应给对方一个微笑:“见到你真高兴,‘野狼’先生。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已经过去五年多了。准确的说来,应该是五年零三个半月,我算得没错吧?”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五年多就过去了,可你一点也没有变,声音还是那么有震撼力,听了让人忘不掉。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是扮成了一个修道院的嬷嬷,我差点都没笑出声来。”
“你当时是不是很想把我揪出来,拉到修道院的院长嬷嬷那里去,把我的老底揭穿?”
“你说得不错,当时我真的很想把你揭穿,可我没有那样做,我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一个老朋友呢?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正如你刚才所说,眼下我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凯莫尔·罗斯表情一变,脸就拉了下来,“说真的,我可不想在莫斯科见到你,而且变成了这么一个埋埋汰汰的臭酒鬼,一看都能让人呕吐。”
“俄罗斯出了点事,‘咬’上了我,我不得不过来帮他们,我也不得不出来找你相助!”
“我已经听说了,好像这件事情很有趣!”
“你能告诉我一点你所知道的内情吗?”
“我知道的也很有限,只是朦朦胧胧的听说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听起来也已经相当可怕、相当让人吃惊了!”
“怎么回事?可怕到什么程度?能够让你吃惊的事情,估计就不是什么小事情了。”
“你很清楚,大多数时候——甚至每次都是如此——‘光明天使团’的朋友能告诉我的情况,总比我想知道的要多得多,但这次却出现了例外,我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内幕,也没有人跟我讲其中的任何事情,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我私下找了很多老朋友咨询,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只是笼笼统统的说,‘黑暗天使团’准备弄出个震撼世界的爆炸性事件来,早点挽回他们的面子,因为他们的人差点都被你们中国反恐怖机构的人和俄罗斯情报部门的人杀光了,他们的组织也差点让你们给毁灭了,他们不甘心失败,很想马上捞回一点来。看来,他们早就已经行动,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如果我告诉你,‘美丽王子’阿里法·库尔达达耶夫还活着,这次行动计划就是他亲自策划的,而且是由他亲自组织实施的,他现在已经进入俄罗斯境内,开始组织实施这项行动,出任总指挥,你会不会感到吃惊?”
“几年前,你不是在安卡拉郊区亲自安放炸弹,把他炸死了吗?”
“我上当了,我上了一次大当。安卡拉郊区那件事,完全是个圈套。全世界都以为他死了,实际上死的是他的替身。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准备长时间隐身,以便全力以赴的策划眼前这项巨大的阴谋,而不必担心俄罗斯情报机构和我们的‘杀无赦’小组成员的追杀。既然认为他死了,大家肯定就不会在再去追杀一个死鬼了,他就可以轻松自在的策划和实施重大恐怖活动了。”
“喔!原来是这样!不过,对你说的话,我一点也没有感到吃惊。”凯莫尔·罗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说,“这种事情,我是应该想得到的,因为这几年有过种种这方面的迹象,而且很多信息也表明,确实存在着这种所谓的‘死而复生’的可能性。sia的人还是很聪明的,什么花样都玩得出来,我估计这次也是sia教给他的,因为‘美丽王子’还没有聪明到那种程度。”
他的表情有点呆滞,目光有点游离不定,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问题:“我把最近获得的种种‘蛛丝马迹’连贯起来考虑之后,突然产生了一个怀疑:可能有一个潜在的庞大计划正在执行,因为‘黑暗天使团’从来就没有集中过这么多人马,同时潜入一个国家境内,就连莫斯科地铁连环爆炸案和你们中国西部的连环爆炸案之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奇特的现象。”
“你听到了什么?我一直相信你的消息很灵通,在这方面,很少有人能够与你相比。”
“我经过分析获得的散落情报,得出一个概略性的结论:他们这次行动,很有可能直接攻击俄罗斯的重要目标,以报复俄罗斯在这次太空大战之后对美国的追究行动。不过,我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材料,来证明事情的真相,来揭开他们整个行动计划的具体内容。我已经确切的知道,他们已经开出了一张包括三个重要人物之内的必杀名单:一个是捷尔宁斯基少将,俄罗斯军事情报局驻中亚情报站的头头。”凯莫尔·罗斯抬起头,看了看“野狼”头上的破帽子,笑着问道:“这个捷尔宁斯基,你认识他吗?”
“自然认识了,也算是老相识了,我们还在上合组织反恐怖中心秘密共过事,他是情报分析员,我是杀手!不过,他已经死了,上星期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被人谋杀了,看样子是被阿尔多安干掉的。”
“你是说阿尔多安,那个号称‘黑暗天使团第一杀手’的黑熊?”
“是啊,就是那个家伙!”
“捷尔宁斯基也够惨的了。但愿他这种悲惨的命运不要降临到另外那两个人身上。你想不想听听那两个人的名字?”
“说来听听!”
“这两个人都是你们中国人,而且都是你们以前的‘杀无赦’小组成员:一个是东方霄龙,另一个就是你。你认识东方霄龙吗?按理说,你们都是‘杀无赦’小组的,东方霄龙还是这个小组的组长,中国军事情报部上校特派员,你没有理由不认识他的。”
“好像有点印象。过去常常听到他的名字和他干的那些漂亮活儿,最近好象没有声音了。我见过他多次,可他却不认识我,事情就是这么蹊跷。”
“我知道了,听说你们平时都是自己干自己的,你就和他配合过一次,不知是真是假?除了这个死亡名单之外,还有谣传说,一支由特殊的恐怖分子组成的死亡传播部队不久将进入俄罗斯,还有一支屠杀部队也将随后进入俄罗斯。可他们的攻击目标和作战方案,我却一点也摸不到内情,从各种渠道都透不出半点底细。”
“你说的死亡传播部队,规模究竟有多大,这你知道吗?”
“据说在100到300人之间,可能在200人左右。不管多少人,‘自由天使’组织和sia的人的头头们肯定认为,这支特殊部队足以给俄罗斯非常沉重的打击。可现在看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这次行动将怎么实施?攻击目标选择在那个地方?具体的作战方式是什么?”
“给俄罗斯非常沉重的打击?沉重到什么程度?”
“听说可以消灭俄罗斯一半的人口,让俄罗斯从此一蹶不振!”
“有消息说,他们已经拥有了一种威力超常的新式武器,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对此,我和你一样,也是一无所知!”
“野狼”回忆起索兰达·巴希尔汉在临死之前说出的那句中亚土语:“凯莫尔,你听说过‘哈拉巴里卡’这个词吗?”
凯莫尔·罗斯慢慢的摇摇头:“我好想没有听说过,也不懂它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几个月前,在一次中亚和南亚国家电子技术专家集会上,我似乎听到了和这个词发音非常相似的句子,有人私下告诉我,那个词的意思是……是什么来着?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意思就是‘撒旦命令’,或者叫做‘魔鬼命令’!”
“野狼”点点头:“撒旦这个词,在阿拉伯语和一些中亚国家语言中,就是魔鬼的意思,这两个东西看起来是一回事,只是同义不同语。”
“这个词和现在俄罗斯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我想应该是有联系的,因为有一个恐怖分子在临死之前,被我逼着说出了一句话,他说‘这次行动的名称叫做哈拉巴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