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苏文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称呼。
族长、家主,这两个都是宗族最高身份的称呼,但家主更趋向于家,族长更趋向与族。
譬如莫家,他是一个家族,处于灵渊城中,是里面的势力之一。
而夏侯氏,则是氏族,以夏侯为姓,盘踞九九八十一座山。
在这等林森严世界,一个小小的称呼能够蕴含很多信息。假如夏侯氏的特征也是凌家的特征的话,那么凌家就该是一个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并且族长之下还有许多小统领的大型氏族,并且整体结构较为松散,各自拥有一小片领地,没有家族那般紧密,就像一个缩小的国家。
没过多久,木质的大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名美丽的中年妇人,她望着苏文时,眼中有一股压不住的厌恶。
她走到凌倩儿身边,低声道:“这人怎么样?没有伤害你吧。”
“没有。”凌倩儿说。
“哎。”中年妇人轻叹一声,说:“族长向来对你收留此人有所不满,如今他醒了,且没什么事,还是让他速速离去,否则你可就回不来了。”
“族长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那伤缠得他太久了。你说话当心点,别惹他生气。刚才那几个小崽子已经让他发过一次火了。”墨姨提醒道。
“墨姨放心。倩儿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你这孩子从小就省心,奈何那群小崽子没一个安分的。”墨姨苦笑着摇头,“进去吧,族长在大堂等你。”
墨姨在外等候,凌倩儿带着苏文踏入门中。门后是一个长廊,苏文这才察觉他们走的是这大殿的后门而非正门。
为什么从后门走?苏文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族长见凌倩儿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相比这些,苏文更关心另一件事,他低声问道:“族长受了伤?有什么伤是你瑶姬氏的医术无法治好的?”
凌倩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苏文不要说话。
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成为了唯一的音符。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王座的后方。王座有三部分,底部为阶梯,二十一阶级之后有个平台,平台之上放有五张桌椅。平台之上还有十三级台阶,之上便是一个红色的巨大椅子,椅子左侧扶手雕有穷奇图案,右侧扶手雕有饕餮图案。
椅子上坐着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而其背后的椅子背部,雕刻的却是另一种凶兽:梼杌。
这三个图案不仅仅是图案,各自内蕴神通力,这股力量所属的氏族,与它们的模样相互对应。
“三凶?”苏文眼瞳微缩,不禁骇然。
世间有无数凶兽,但论最强大最嗜杀的有四种,它们是凶兽中的王者,拥有不可匹敌的力量。虽然一些继承他们神通的人并不厉害,但这并不能抹杀凶兽本身的强大。
这四种凶兽,为穷奇、饕餮、梼杌、浑沌。
《史记:五帝本纪》 :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慝,天下谓之浑沌。少皞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天下谓之梼杌。此三族世忧之。至于尧,尧未能去。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天下谓之饕餮。天下恶之,比之三凶。舜宾于四门,乃流四凶族,迁于四裔,以御螭魅,于是四门辟,言毋凶人也。
如果是神通者继承了这些神通,然后在座椅上刻画凶兽图案,是非常正常的。但这位凌家族长大人身负的并不是这三种凶兽神通,而是另外一种更为可怕的神通氏族。
水神,共工。
上古奇书《列子》记载: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其阙;断鳌之足以立四极。其后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
水神共工与颛顼(zhuan、xu)争夺天帝之位,败后怒撞不周山,折断天柱,令洪水滔天,后来才有女娲补天的传说。
座上男子身着灰衫,仅是坐在那里,就仿佛是天地间的主宰,充满了不可冒犯的威严。
苏文视线上移,当他看见此人双眼时,浑身一颤,一股恐慌感蔓延心头,仿佛置身洪水之中,双腿现出软感,险些跪倒,就在即将触碰地面的瞬间,苏文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是一场灵魂层面的战斗,也是一场意志力的战争。
苏文经历过太多,他拥有心眼,更去了一趟海上孤岛。他会恐惧,但他更会克服恐惧!
他挺直身子,重新站起,双眸直视坐上共工氏。
族长阴沉的面庞,现出一丝阴霾,他挥手收回压制苏文的力道,同时一股冷风袭来,将所有的门窗完全关上,并布下了一层结界,使得内部交谈传不到外面去。
“你没有失忆。”共工氏短短五个字,让苏文猛然一惊,他暗叫糟糕,对方这是在测试自己!如果他已经失忆了,那么他的心性就该与平常人无异,随随便便就会被吓到才对。
“凭你这点本事,还瞒不过那些使者。”共工氏沉声道:“你为我的女儿带来了极大地麻烦,请你在午夜之前离开凌家。”
“父亲。”凌倩儿道:“他不能走。”
“他不走,会把你一起害了。”共工氏拍案而起,怒声喝道。
但这句话最终变成了阵阵咳嗽声,他神色痛苦,仿佛要将肺部咳出来一样。
凌倩儿立即飞身落在王座旁,右手放在共工氏心口,一股柔和的瑶姬神通力涌入其身体中。
“父亲你身体不好,切不可动怒。”
凌倩儿的力量竟然没起到任何作用。共工氏可怖的咳嗽声持续了好一阵,方才停下。
“我不动怒?我不动怒怕是你们都要反了天了。一个个都以为我死了不成?我凌勋现在仍是凌家族长,我的命令你必须听,这个人必须走!若午夜过后他还在我凌家,我会亲自出手杀了他。”
凌倩儿面现忧色,轻叹一声:“我并非您的亲生女儿,也并非凌家之人,何必待我如此?生死自有定数,若这次死了,我也是心甘。您不必动气,伤养了这么久,若是再裂开的话……”
“笑话!”凌勋面色苍白,不知他究竟受了什么伤,但看得出来这伤已经折磨他很久,已经快将这个中年汉子折磨疯了。
“你就算不是生于我凌家,也是长于我凌家的,怎不是我的女儿?怎不是我凌家之人?我看着你长大,最是疼爱你,你岂能说出这种令我寒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