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刚刚建立的朝廷就会再无震慑之力,也就是说,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所以,赵匡胤面对明军的进攻,他不能撤退只能硬抗。
但硬抗只是赵匡胤的想法,他手下的将领会如此想么?
当百里无忌亲率新军经宋州向开封府进军,一路畅通无阻,这几年修筑的官道发挥了重要作用,二十万大军人员、装备甚至火炮快速北进。
直到到达开封府西城门外三十里,才与郑恩部遭遇。
郑恩不但是柴荣、赵匡胤的结义兄弟,也是百里无忌的结义兄弟,而河西数月的相处,二人的感情已经非常融洽,这个时候遭遇上,这仗恐怕是打不起来了。
果然,百里无忌一开口约见郑恩,郑恩便如约来到了明军军营,在百里无忌和王朴的劝说之下,郑恩果断地站到了百里无忌的这一边。
由此产生的后果是,开封府西门外再无阻挡明军的军队。赵匡胤虽然手中掌控着号称四十多万的大军,但真正能让他统率的也就是所率的三万人和开封城中投降的一部分心腹控制的禁军,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万人。
其它追随的节镇不过是想混水摸鱼,柴荣死了,新皇幼小无知,这时若能赵匡胤能夺取天下,他们平白赚了从龙之功,可若是赵匡胤夺取不了天下,傻子才会为赵匡胤“顶雷”呢。
当百里无忌将柴荣遗诏和柴宗训的禅让诏书公告天下,并令二十新军讨伐谋逆乱臣赵匡胤的消息传到开封府时。
赵匡胤就已经发觉,原本追随的几个节镇已经指挥不动了。
百里无忌在出发之前将柴荣遗诏和柴宗训的禅让诏书公告天下的目的在于离间开封城内的周国旧臣,使之不能同心协力,发生内乱。
百里无忌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单凭着这两个诏令能得到周国天下,想得到天下最后凭借的依然是实力,而这两个诏令不过就是两块遮羞布,仅此而已。
这两个诏令的作用还是不小的,周国旧臣由此而产生了心理上的压力,毕竟宗庙正统已经转向了百里无忌,而不是靠兵变篡位的赵匡胤。
当郑恩闻风而降的消息传进开封府时,所产生的震撼是无以伦比的。
郑恩一降,那开封府西城门就直接在明军的兵锋所慑之下,谁都知道,以明军的火器战斗力,恐怕要守住开封府不是件容易的事。
由此,开封府内人心惶惶,追随赵匡胤的各镇将领开始盘算自己的后路,谁也不想因为赵匡胤而与明国结下仇恨。
赵匡胤得知明军出兵时,心中已经知道不好。
而得知柴荣竟留有遗诏时,赵匡胤几乎已经绝望。
赵匡胤原本是想占据开封,让柴宗训禅让,而使自己有正统之名,然后以正统之名让明国在道义上失去向北进军的借口。然后用利益让明国继续与自己同盟下去。
但赵匡胤算错了两点,一是柴宗训顺利逃脱;二是百里无忌早已将新军准备妥当,仅仅数天之内,能将二十万大军调到开封府城外,这绝不是临时起意所能达成的。
这说明百里无忌早有预谋。想到此,赵匡胤心中一阵恶寒。
而这时,更坏的消息传来,驻守南门的向训部也归降明国了。
其实向训和郑恩从灵州追随赵匡胤前来时就已经相互约定,如果明国插手,他们便改弦易帜。在二人心里,赵匡胤虽猛,但与百里无忌比起来,就如同一个小孩了。
向训改弦易帜之后,对于开封府中的各路大军起到巨大的示范作用,各军军心开始动摇,人人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百里无忌得到郑恩、向训二部之后,并不下令进攻,开封城经柴荣几年改造修建,已经比原来扩大了一倍有余,这都花费了无数的国帑所致。
百里无忌不想因战乱使其毁于一旦,更重要的是,北伐阻卜在即,百里无忌心中还是想和平地解决此次政变。
百里无忌有把握,以赵匡胤的聪明,应该知道局势到了什么地步。所以,百里无忌坚信赵匡胤一定会来与自己谈判的。
赵匡胤已经猜到百里无忌的意思,明军不主动进攻,他自然不敢冒险主动进攻。赵匡胤知道虽然自己有几十万军队,但这些军队都是拼凑起来,真要是打起来,恐怕便会如鸟兽散。
关键在于真能打的三支军队中的两支已经连招呼都不打归降了百里无忌。
赵匡胤有些怨恨向训和郑恩。
但如果怨恨有用,还要军队做什么?
赵匡胤无奈之下,只好令范质书信百里无忌,请求和谈。
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发生在三天后。
元月三十日。
刚刚当了十天皇帝的赵匡胤应邀来到城外两军阵前,与百里无忌会晤。
“为什么?”
今天的赵匡胤脱去了才穿不久的明黄帝服,一身玄色长袍来到百里无忌面前,所说的第一句就是为什么。
百里无忌没有回答,甚至连赵匡胤到来都没有起身,只是坐着含笑伸出左手,示意赵匡胤坐下。
这不是托大,而是实力,相信两人背后各自的随从官员都不会感到突兀。
论私,百里无忌为兄,赵匡胤为弟;论公明国为强国,周国……不,宋国为弱国;论正义,百里无忌持柴荣遗诏和柴宗训禅让诏书名正言顺可以接手开封;论情感,明国这些年不遗余力地支援周国,周国臣民谁不记着这份恩情?
但这世道,不论公论私,更不论正义、情感,论得只是实力。
不巧得是,百里无忌最不缺的就是实力。
所以,百里无忌“狂妄”。
赵匡胤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想得通这一点。他默默地坐在百里无忌的对面,但眼神依旧坚持,他确实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百里无忌双手合什在鼻子正中停住,然后慢慢向脸颊两侧抚开,这个动作能让他的心思变得平静。
抚着又已经冒尖的短须,百里无忌淡淡地说道:“很多事没有原因,三弟又何必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