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一个半月,沈音一边工作,一边准备参赛的作品。她每天都很忙碌,参赛的作品修改了一次又一次,仍然觉得不满意。
周凡晟正在准备一部新的小说,这几天在工作室里都看不见他。沈音正打算去附近的书店逛逛,或许能够找到些许灵感。
今天是周六,街上比较清静,大都是一些老人准备去公园散心的。沈音穿着一件花边衬衣和一条浅蓝色的长裤,慵懒的挎着一个银色的小包,双手伸进裤兜里,一边走路一边听音乐。
她走进书店,店里满是七八岁的小孩,她在书架上找了几本关于绘画的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竟然是靠近厕所的。她无奈的摇摇头,从包里拿了三张纸巾铺到一块角落的空地上,她坐在那里安静的翻开书看起来。
由于一直坐在地上,她的腰开始发酸。她站起来,伸伸胳膊。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角落,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拿着一只画笔在一张纸上随意的乱画。她觉得这一幕是个非常好的素材,立刻用手机拍下了。
“喂,请让一下!”身后传来非常不礼貌的声音。
沈音转过头,对上男人不耐烦的眼神,“啊,不好意思!”她站在过道中间,急忙往边上移了移。
等男人走过她身后,她才觉得那个人有点面熟,“喂,等一下。”她朝男人大喊道。
周围埋头看书的人纷纷抬起头,朝她看过来。沈音急忙把嘴捂上,满脸不好意思。
男人走到她身边,冷冷的说道:“是你刚刚喊我?”
沈音像受惊的小鹿,急忙放下手,微微一笑,“对不起,之前在公交车上受了你的帮助,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男人微微有点吃惊,“不用了,反正我也记不清了。”说完,准备离开。
她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说:“那天在公交车上,那个位子其实是你让出来的吧,我都已经看到了。”
最后,沈音带着这个男人走进一家餐馆,“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她把菜单递给他,朝他笑笑。
“我是乔伽皓,你呢?”他边看着菜单边问道。
“我是沈音,那天真的太感谢你了。”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我想起来了,那是一个月以前了,你当时还踩了我一脚呢。”乔伽皓点好了菜,把菜单递给她,“我很好奇,你为何要专门请我吃饭呢?”
“你真的忘了我?”沈音失望的说道,她快速浏览的一遍菜单,点了两样小菜。
“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们认识?”乔伽皓盯着她看,摇摇头,“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呃,看来你的记忆力真的很差,我是沈月娉的姐姐呀,现在想起来了吗?”沈音喝了口水,微微一笑,“我记得高一时你是她同桌,当时我找不到她的教室,还是你带我找到的呢。”
“哦,原来就是你啊。”乔伽皓恍然大悟道。
“现在你在做什么?”沈音与他聊起来。
“高中毕业后,我就在市里的一家电商培训机构学习,现在已经开始上班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了,听说沈月娉考上了大学,她现在在哪里上学?”
“在上海,一般假期才回来。”沈音心直口快的回答。
这时,菜已经上齐了,沈音拿起筷子,“先吃饭吧,我已经很饿了。”
乔伽皓也拿起筷子,吃饭。
“那个,我可以也喊你‘姐’吗?”他吃了一半,突然问道。
“可以呀,那我也有了一个弟弟。”沈音端起茶杯,笑着说:“来,我们以茶代酒,庆祝一下。”
乔伽皓爽快的回应着她,喊了她一声,‘沈音姐’。
沈音很开心,不免话多了起来,她给他夹了一个鸡腿,“对了,你刚去书店看书吗?”
他停下筷子说:“沈音姐,我正打算自己创业,想要在家乡做个农产品宣传网站,把家乡的农产品通过网络推广到全国。这几天正在书店查找相关的资料。”
“好厉害,小小年纪就有自主创业的想法了,姐为你点个赞。”她开心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赞许。她突然
“沈音姐,你就别夸我了,我还没开始做呢。”他害羞的低着头,耳朵微微红着。
沈音笑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会支持你,加油!”她举着杯子说道。
“好的,谢谢沈音姐。”他客气的碰了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
沈音告诉他自己的手机号,结完账后就他们就分别了。
沈音看到他的背影,想起了自己二十岁左右的那段时光,眼眶开始发酸,她沿着街道慢慢向前走。
突然,一辆宝马7系停在路旁,严沛摇下车窗,朝沈音喊着:“沈音,好久不见!”
她走过去,严沛从车里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随便走走。”
“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严沛把车门打开,热情的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是不去了。”她拒绝道。
严沛拉住她胳膊说:“我们好不容易见个面,你就给点面子嘛。”
沈音坐上车,发现车里有一个年轻的女人,鹅蛋脸,画着淡妆,一头栗色的中长波浪卷散在肩上,穿着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和一双同色的高跟鞋,鞋跟足有八厘米左右。
严沛坐在驾驶座,转过头,对沈音说道:“这是我女朋友,刘雪朦。”
“你好,我是沈音。”沈音系上安全带,发觉刘雪朦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了一番,继而微微一笑,点点头。
沈音不知道要说什么,安静的坐着。
严沛坐在前方,“沈音,听说你现在是表哥的助理,工作顺利吗?”他打破寂静,说道。
“还好。”沈音淡淡的说道,看到旁边的刘雪朦正在玩游戏。
“看来你和表哥相处的不错嘛。”严沛笑道。
“周先生很好,帮助我很多。”
“唉?你觉得表哥这人怎么样?”严沛继续说道。
“很好啊,既认真有负责,而且还很有才华。”沈音觉得他有意在说这些,岔开话题问道:“你要去哪里?”
严沛一脸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马上就到了。”
沈音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
严沛停下车,打开车门说道:“两位美女,下车了!”沈音下车,看到这里正是地下停车场。
“沈音,跟我们走吧。”严沛牵着刘雪朦的手向前方走去,转过头喊她。
沈音发觉刘雪朦好像不喜欢自己,全程都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颗‘电灯泡’。
严沛带着她们来到一家酒吧,里面播放着嘈杂的音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味。严沛领着她们走到一个沙发上坐下,服务员走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微笑着问道:“请问几位需要点什么?”
严沛看着对面的沈音问道:“你喝啤酒吗?”
沈音摇摇头,“不喝!”
“先来一些啤酒和点心,再加一杯果汁。”严沛靠在沙发上说道。
“好的,几位请稍等。”服务员转身离开。
过了两分钟,服务员已经拿来饮品。沈音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好,弄得自己有点头疼和耳鸣。
刘雪朦对严沛撒娇道:“我想跳舞了,你陪我去嘛。”
沈音的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拿起果汁,装作在喝果汁。
“你自己去吧,我在这坐坐。”严沛尴尬的咳嗽一声。
刘雪朦有点生气,喝了一口啤酒,站起来走了。
“你不去看看?”沈音小声对他说道。
“没事,她的脾气就这样,一会就好了。”严沛喝了了一口啤酒,“你来过这种地方吗?”他随意的问道。
“这是第一次。”沈音微微笑道。
“啊?不好意思,带你来这种地方。”他抱歉的说道。
“没事,这里环境还不错。”沈音撒谎道,他不想让他觉得难堪。
严沛把一罐啤酒打开,递给她,“你尝尝,这种啤酒的味道还不错,浓度很低,不会醉的。”
沈音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味道有点苦涩,很难喝。
严沛弯弯嘴角,一脸坏笑,“你一点没变,真可爱!”
“你竟然骗我。”沈音假装生气道。
“哈哈……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你总是很安静的坐在教室里,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文静的女孩。”严沛拿着一罐啤酒,大口喝着,“现在你也一样。”
沈音不太记得这些,自从她二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她休学了半年,在那半年里,她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整日以泪洗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来。
沈音岔开话题,“你和刘雪朦是怎么认识的?”她觉得他们俩的性格有点不搭,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们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当时我心情不好,坐在这里喝闷酒,她就过来陪我喝。渐渐地,我们就熟了。”他轻松地说道,“她在一家房产公司上班,是个房产中介。”
“哦,你们的工作很相似。”沈音喝着果汁,“那天给你打电话的也是她吗?”
“不是,那是我前女友。”严沛尴尬的笑笑,“你可别误会,我可是个专情的好男人。”
沈音捂着嘴笑了,“你这是‘做贼心虚’。”
“这真是‘无须有’的罪名呀?”严沛也大笑道。
这时,刘雪朦走过来,手中拿着一罐啤酒,身上一股浓浓的香水味,“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你回来了,玩的怎么样?”严沛把胳膊搭在刘雪朦的肩上,满脸笑意。
“人太少了,跳不起来。”刘雪朦喝了一口酒,一脸嫌弃的放下他的胳膊。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沈音觉得自己还是早点离开最好。
“我送你回去吧。”严沛站起来说道。
“不用了,我坐出租车就行。”沈音拿着包,看了一眼刘雪朦,“谢谢你们,我们下次再见。”
沈音走到门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她沿着街道向前走,一边等待出租车。
突然,她透过玻璃橱窗,看到了一家书店。她推开门,走进去,来到绘画书籍区域,随意的浏览着。她找到两本关于漫画的重要学术性的书籍,就买下来了。
回到工作室,她连晚饭都没吃,开始看了起来。
到了晚上八点半,她有了新的想法,熬夜把作品修改好。等她做完这些事情,已经到了凌晨五点。
她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身子,因为坐的时间太久,她感觉腰很痛,爬到床上休息了一会。
到了八点,她才醒过来,睡眼惺忪的朝洗手间走去。在洗手间门口,她遇见了章桓。
这个工作室在三楼,里面有三个房间,大办公室和卫生间是相连的;大办公室的对面是周凡晟独立的工作室,里面有单独的卫生间;工作室的旁边就是个小仓库,沈音就住在那里;会议室靠近大办公室,要去洗手间必然会经过大办公室。章桓正站在大办公室里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
“啊?不好意思。”沈音穿着睡衣,雾鬓风鬟的从卫生间出来。
“你昨晚又熬夜了。”他看了一眼沈音,依旧低头浇水,“今天杨凝和巩微菡请假休息了,工作也不多,你可以慢慢来。”
“谢谢,我马上就好。”沈音尴尬的快速离开,毕竟这是第一次在陌生男人面前这么不修边幅。
半个小时候后,她收拾好,走进到办公室。章桓正在专注的盯着笔记本,敲键盘。
“章桓,我要出去买早餐,你需要什么吗?”沈音站在门口问道,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雪纺衬衣和一条白色的短裙,尽管画了淡淡的妆容还是难以遮住下眼睑的黑眼圈。
章桓头也没抬的说道:“我吃过早饭了,麻烦给我带一杯咖啡就好。”
沈音坐电梯到楼下,外面的太阳高高挂起,刺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体上,在马路上投射出星星点点的影子。她走进附近一家早餐店,热情的老板娘笑盈盈的走过来,“姑娘,需要什么?南瓜小米粥已经没有了。”
“一份黑米粥,一笼包子,要素馅的,再加一颗茶叶蛋。”沈音找到一个没有阳光照射的位子,坐下来。
她慢悠悠的吃完早餐,又去对面的咖啡店里买了一杯香芋味奶茶和咖啡。
等她再次回到工作室,周凡晟已经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她悄悄走进大办公室,打开笔记本,偷偷地把杯装的咖啡递给章桓,小声问道:“周总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去后五分钟。”章桓接过咖啡,朝她轻声说道:“谢谢!”
沈音不由得佩服他的时间观念,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检查了一番仪容,发觉黑眼圈还是很重。
“对了,周总刚让你过去一下。”章桓补充道。
她敲了敲门,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周凡晟正在看笔记本,她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周总,有什么事?”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比赛的作品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他打开上桌上的一个文件夹看起来。
“已经准备好了。”她低着头,害怕他发现自己厚重的黑眼圈,虽然已经用化妆品遮过了。
“哦,这个是朋友新注册的一家公司,需要一个插画师,你有没有意向?”他把文件夹递到她面前,“他的这家公司是专门从事漫画制作的。”
她快速的浏览了文件,看到公司的地址是在杭州。“不用了,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的。”她不能丢下奶奶,不能让奶奶没有一个安详的晚年。
“沈音,你在我这里太屈才,你应该有属于你的世界。”周凡晟鼓励她道,“你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我相信只要有更好的平台,你一定会发展的很好,你需要的是机会。我希望你能够仔细的考虑一番。”
“周总,谢谢你,但我真的不需要。”她委婉的拒绝道,把文件合上,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她回到工作岗位,坐在软皮椅子上,想起了大学毕业后那段艰苦的时光。现在,她放弃稳定的工作,按照兴趣,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但她依旧觉得心里少了什么。
2016年的夏季,沈音毕业了,身边的同学都在四处找工作,她已经在省城的一家国税局上班了,因为是新人,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不敢出现任何纰漏。
一天,她的大学好友——秦筎非常开心的告诉她,她找到了一份编辑的工作,而且那家公司是全国最有影响力的数字阅读平台和作家ip培育平台。沈音为她感到开心的同时,却觉得遗憾。她们是一个专业的,但都喜欢画画和文学。秦筎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写作,在许多数字阅读网站上发表了两本长篇小说。毕业以后,秦筎又考取了编辑证,就四处投简历,想找一份关于文学的工作。秦筎的父母执意让她从事财务相关的工作,已经靠关系在县城的一家初中找到了一份出纳的工作。但她不喜欢放弃自己的兴趣,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打拼,终于她的小说被一家公司的编辑看上,就推荐她去这个有名的公司面试。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真的被录取了。
沈音从小就喜欢画画,但由于家庭原因,在高中的时候她就放弃了。但她从秦筎的身上受到了启发,重新拾起放弃的绘画本领,开始阅读大量关于画漫画的专业书籍,并利用业余时间绘画,把自己创作的作品放到网上,有了许多粉丝。
现在她快要实现梦想了,却发现心里有了更加重要的东西。她的梦想可以等,但奶奶已经等不了了,她不能把奶奶留在这座孤独的城市里,也不应该带着年仅七旬的老人来到另一座陌生的城市。
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她终于明白家庭和事业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亲人的逝去,对她来说是永恒,工作机会对她来说只是这二十六年的结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