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配了很短的一句话:“2006年,6月10日,陆路在画画的时候,很严肃,但是很让人喜欢。”
林染低头去拾第二张,这同样是一幅漫画,上头是一个男人抱着一只猫,“2006年,7月12日,陆路他说喜欢我,问我是不是也喜欢他!我点了点头,但是我好后悔没有勇气告诉他。”
第四张,上头依旧是那个男人。
但是那个男人开始有了和一个女人的故事,配的文字:“我和陆路在一起了,他总是觉得我不喜欢他,因为我真的不会表达……”
第五张、第六张、第七张……
每一张的内容都是一副简单的画,但都记录着叶倌心里最是美好的故事。
林染没有继续看这些内容。
她将地上散落着的所有纸全部收集好后,交还给了叶倌,然后再次用深深的视线望进叶倌那个藏满心事的瞳孔。
叶倌好像真的从来不会表达自己的很多情绪。
但是林染从那些片段中的文字看到她曾经有多么的挚爱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好像是她用了自己最美好的样子去选择爱上的人。
可是这一切都只停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当她将笔记本交至叶倌的时候,叶倌突然眸眼珍惜的看向手里的本子,手指摩挲了一下本子。
叶倌的眸子抬起,再次看向周靖宇。
这时她的眼里蒙上一层愧疚,她好想自己有能力不去凭借着这些东西让自己记得一些事情,可是她真的好怕自己忘记了。
可是她明白,她即将要穿上白裙,将自己的爱情托付给一个一直默默爱着自己的男人,她从本子里取出周靖宇的照片,然后缓缓的合上。
“靖宇,你真的愿意吗?”
周靖宇冲着叶倌,点了点头,“我说过,只要你愿意,那便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叶倌轻轻的合上眸子,再次睁开时换上美好的笑意,然后她将手里的本子交至给林染,然后笑着开口:“林染,帮我个忙,好吗?”
“倌姐,你说。”
“如果……”
叶倌还没有开口,这时手术室的灯暗下,然后几个人突然将目光望向手术室大门的方向,然后目光里充满期切,他们都在等着里头的好消息。
领头的医生一脸疲惫,在擦拭了面上的汗水之后,方挤出一个慈祥的笑来,他冲着眼前一群期待的人点了点头,然后道了句“万幸!”
这句“万幸”,当真是一个很简单的字眼,但是充满了许多的坎坷。
林昕欣如果不是幸运,怎么能这么巧合的遇见能帮助自己的人?
林染的目光穿过前方,再次落到身后,看着叶倌深呼吸一口气后,又重重的坐回到了椅子上,那一刻,她许是有过比任何人都要揪心的时刻。
幸运的是……她的期待是美好的。
林染在此刻由衷的感叹:也许叶倌身上的所有不幸运,都给老天送往了林昕欣的身上,林昕欣几次三番的运气,都在于老天怜悯她母亲曾经生活里的坎坷路途太多。
……
从手术室外离开,再去往了icu隔着窗子远远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女孩。
林染由着周靖宇的领路,去往了叶倌的房间。
叶倌刚刚就因为体力不支,先行一步来到了自己的病房。
这时整张脸都布满了倦色,但是她的目光落在林染的脸上时,却像是被一道光笼罩了一般,温暖、和煦,很是舒服。
她嘴角露着笑,洋溢着的美好宛如阳光下的泡沫,那么的纯粹,却又那么的易碎。
周靖宇远远地看向叶倌,然后两人示意了一下后,便退出了房间门。
房间里单独留下了林染和叶倌两人。
这时叶倌用手指了指床边的位置,示意林染坐下,然后她站起身,伸手去拿那本放在桌子上她很是宝贵的日记本。
林染不懂叶倌的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叶倌开口,叶倌转头回看林染一眼,然后轻启薄唇,声音温婉动听,“林染,帮我一个忙,好吗?”
“倌姐,你不用这么客气。”
叶倌看着林染的语气显然愿意,她便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看着林染的眼神低垂,有些诧异,又笑着说道:“帮我保管它!好吗?”
这本叶倌时时刻刻护在怀里的东西,是她用来辨识一切东西的工具,可是在此刻她居然拱手让人,虽然让人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她的眼神和动作,还有那温柔到不好拒绝的语气,都让林染情不自禁的探出手,但是没有接住。
虽然她的心中也有着很多的好奇。
其实她单单看了这里面的几页纸,就已经对里面的许多故事很动容。
但是这个故事很重,而且是别人的,她怕自己接住,便会不忍心的去打开看。
她真的会想到那个极度想要偷看别人故事的自己,因为她很想全面的了解叶倌的故事,想知道叶倌作为女主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叶倌就像是言情小说的女主,从前的稚气、懵懂,到现在的纯真、率性,她一生跌宕,但是充满了戏剧色彩。
她如果被写进书里,肯定有很多令人心痛而喜欢的故事。
“我听珂鸣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小说作者!”
“这……?”
叶倌看着林染的反应,又生笑,然后继续道:“你曾经有读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余生唯你不将就》!”
林染看向叶倌,点了点头,这本书算是她曾经在大学时光里用来伴自己青春的小说。
她每每想到里面被刻画到完美的女主,便觉得那个角色是真正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是她不知道她在哪里?
“那是我和恩奇的故事,只不过那本书它不完整,很多人都不知道阿倌在离开了她最爱的男人后,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状态,也没有人知道阿倌一直都只爱着那个男人。”
林染看向叶倌,这时见叶倌说话时因被往事的记忆填充而露出笑容,便跟着好奇,她期待着叶倌说下去。
因为每一个喜欢创作故事的人,都喜欢听到真实的故事。
那些发生在生活里的故事,总是比写在网络里,单单只是幻想的故事更要让人觉得美好,尽管它充满着伤痛。
“这本日记,写了阿倌离开她的男人后,所有的心情,林染,我知道你是一个不错的作者,我请你帮我完成这个故事,好吗?”
林染这回方沉默的接住了叶倌给自己日记本,然后顶着封面有些泛黄的状态,一时间陷入这重量很深的故事里去。
叶倌轻轻地坐在林染的身边,然后如同少女般回忆往事,在叙说了一些自己作为少女时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后,又恬静的低头莞尔一笑。
回忆不知道进行了多久,这时她声音开始低哑,但是依旧听不出伤感,“林染,我真得不想……我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其实叶倌来到这个世界的印迹已经被一个时代镌刻。
她是这个时代的巨星,当她陨落时,又怎么会有人很快的遗忘她,她在世的时候是那么的美好,就像是好多人心中的白月光!
可是……
林染在这一刻竟然很快的就读懂了叶倌的意思,叶倌从来不在意被任何人记住,但是她遗憾的是自己很爱……很爱那个人的事情,好像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这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她希望留下一些东西在这里,比如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事情——爱他!
如果她开口说过了,那么她就真的了无遗憾了。
叶倌一直在难受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一直给他留下一种她并不爱他的样子。
可是她只是怕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而已。
但是她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想明白,其实他们两个人在意的都是彼此对对方的爱情,他们不在意长短,但是要有一句“我爱你!”
叶倌无疑是爱着陆路的。
只是这爱太过于沉重,也过于自卑,就像是每一个恋爱中的女生,都觉得自己的男孩的好,是自己配不上的。
其实爱情里没有配与不配,只有我要你,那就是我想要的爱情。
林染缓缓的翻开手中的笔记本,耳边听着叶倌讲述起藏在她心里的事情,她很多不美好的事情都已经渐渐忘记,很多平淡的故事也已经淡退了时光的斑驳。
唯独她和他的故事,每一个细节,她都能笑着描述。
那一个下午,林染从叶倌的瞳孔里看到了她的美好,感觉到了她在讲话时,身体里有着源源不断迸发而出的力量。
林染很认真的听着。
……
故事里那个女孩不会明说自己有多么的喜欢。
但是她怕自己忘记,用所有的画笔记录下一切的美好,她的本子里最开始记录的是她初遇他时,一袭白裙登台邂逅了那个在酒馆里买醉的失意画师。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纠葛,他们误会,又而相爱,他们的故事开始像一般的男人一样甜蜜幸福,当然也像是一般的男女一样结束的令人扼腕、可惜。
叶倌喜欢记录下更多美好的故事,所以她总是用最少的笔墨描述伤痛,类如她的文字里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伤感和控诉。
她甚至从未埋怨过那个离开她的男人,也不曾责怪那个男人在走后的潇洒。
叶倌的日记里有很多撕扯住人心的记忆,她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遗忘一切,所以她选择在最美好的时候离开他,选择将所有的痛苦让自己默默承受。
她的回忆里很简单,每一页都只有几句话,“叶倌,很喜欢陆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如果时光能倒回,叶倌说她依旧会爱上那个酒吧里的流浪画师。
会喜欢他送给自己的猫咪。
她在日记里写下,她最爱的是他每次在别离之前,都会很深情的从后拥住她,然后低语着一句:“阿倌,你要想我!”
那句话暧昧而绵长,细腻而让人难以磨灭记忆的美好。
即使多年来,她都一直的很想他。
只是她不知道他流浪到远方,是否有过一刻会不经意间的想起她。
当然这个答案,她希望是“不要”,就让他带着恨在天涯海角处恣意、潇洒,也不希望他裹挟着曾经余温中的美好在半生里惦念她出现过的短暂芳华。
叶倌的日记里写下了这些话。
这些疼痛而又纯粹的她想要让自己记住的一些她觉得重要的事情。
……
听完叶倌的故事,林染依旧是在沉静中无法自拔。
她第一次觉得叶倌离自己那么的近,又突然觉得她好像很快离自己很远。
叶倌能讲出那么多的东西,她其实好像是真的要把心里的那个男人和爱情放下了,她要准备嫁给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男人。
她即使知道那不该,那是亏欠,可是她明白,唯有嫁给他,好像才是他的需要!
所以……她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时光里妥协了。
但是就算是很短暂的时光,她都明白一件事情,她无论是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只要把自己的手交予他,那么她的心就只能是他的。
这也是她将日记本交予林染的原因,她要带着只是自己去嫁给那个爱自己的男人。
“林染,答应我,写好这个故事!”
“倌姐,我会的。”
“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你能帮我把窗帘拉上吗?”
林染听着叶倌的话,缓缓站起身来,这时步向窗台,伸手便把窗帘拉上,然后她依依不舍的隔着窗缝看向窗外的夕阳,淡淡的磷光洒在窗台,闪耀着迷人的光线。
她不懂这时的阳光为何刺眼,直到她回头看向床边,这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叶倌纹丝不动的坐在床沿,背对着她,身边放置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她将一直罩在头上的帽子取下了,然后将她已经没有发丝的脑袋露着。
她没有转头,声音缓缓地飘起,依旧是笑,不同于刚才的灿烂,这回倒是有些倦懒:“你瞧瞧我现在这个样子,有谁能想到我即将要穿上婚纱?”
“你穿上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
“可是我能戴头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