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冉家镇外的土路之上,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正在慢悠悠的向前行驶着,车轮带动着细微的轻风拂过地面,尘埃紧跟其后纷飞飘扬。
马车之中这正是余子添、林枢一行人,冉家镇外的土路常年无人修缮,导致地面或沙石堆积、或坑洼不平,戚彪又有伤在身不宜受这颠簸之苦,他们只好放慢速度、施施而行。
林枢之前雇了两辆马车,戚家兄妹同乘一辆走在前面,余子添、林枢兄弟俩坐在载着妙音荷水缸的马车走在后面。
清风山地属冉家镇,虽距离镇上不近,但对于经常走马的车夫来说也算不上生疏偏远之地,故此也不用余子添,林枢二人在前指路。
兄弟俩落得清闲,便坐在马车中开始谈论起今天对战的感悟心得来。
林枢戴着帷帽坐在马车之中,正摆弄着垂挂在面前的帷帽遮巾,突然对着正闭目养神的余子添赞叹道:“行啊子添!你这抖筋甩骨竟然修练到了全身、纳气归元居然也是凝练出了气丸,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时咱俩比斗,你是不是藏着掖着故意让我来着?”
林枢对于今早余子添与那戚彪战斗时,使出的功法招数惊讶不已,心道:“这醒神法我虽也修炼三月有余,但以我目前的能力施展起抖筋甩骨却仅能将四肢的骨节抖开、化为无骨灵蛇,而无法做到像子添那样,连同躯干骨节都脱位软化,宛如匹练一般地对战迎敌!而这纳气归元,对于我来说也仅是用来凝练气血内劲的吐纳功法罢了,却是无法向师傅和子添那样凝练出气丸杀敌、修炼到更加高深的地步!看来,还是类似'天罡踏'这样的实实在在的刚猛功法,更加适合我呀!”
余子添闻言睁开眼睛,对着林枢笑道:“你平时练功偷懒耍滑,耐不下性子去炼气吐纳、凝炼气血内劲,只顾在施展类似'天罡踏'那般刚猛的功法时,肆意挥霍调用!长此以往,气血内劲入不敷出,丹田空虚不甚充盈,这样一来又怎会提高自身功法的威力,又如何能将功法修炼到更高的层次呢!”
“师傅曾说过,这醒神法虽然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修炼法门,但胜在内外可同时兼修:抖筋甩骨外炼肉身筋骨、纳气归元内修气血精神!可你却抛弃本质的升华,而去追求外在的一时爽利,走得是那极修横炼之法的偏激路子,真是得不偿失!”余子添一脸郑重的看着林枢,语重心长道。
林枢闻言哪怕是他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禁脸颊发红发烫,对着余子添讪笑道:“诶,子添你小小年纪,怎么也学得了咱师傅那般唠唠叨叨的念咒本事?”
余子添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师傅一心为了你好,你怎么还嫌他唠叨?况且你这情况,师傅早就看出来了!可平时你跳脱懒散、不进油盐,拿师傅的话当做耳旁风,师傅心疼你也做不出打骂责罚之事,无奈这才托我的口,告诉你的!”
“啊哈哈……师傅他老人家真是用心良苦啊!”林枢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尴尬笑道。
“对了子添,你说的那个极修横练之法是什么意思啊?”林枢挠了挠头,舔着脸问道。
林枢平时最爱听些奇闻异事杂记野史,偶尔清风老道来了兴致便会给二人讲上一通,让林枢听了大呼过瘾。但是对于清风老道在讲解修炼功法上的原理知识,林枢却总是心不在焉、支吾敷衍。
故此,林枢对于一些修炼名词总是一知半解,又担心问清风老道后会被唠叨,所以平时遇上什么不解的疑问都是先问过余子添。
余子添闻言无奈叹息一声,他早就习惯了林枢的套路,也就没有继续出言责怪,而是耐心解释道:“修炼修行一途,自古以来存在三种修行的方向:内修文炼之法、外修武炼之法、极修横炼之法,俗称'三练'。”
“内修文炼之法,修精神智慧、养丹田气血!外修武炼之法,健肉身体魄、煅筋膜骨骼!极修横炼之法,衍生自内、外双修之法,但却以竭气血精神、损肉身体魄换来短暂的刚猛狠厉,激发潜能的同时也在消耗自身的潜力!若是不能及时弥补亏空,轻则修行受限止步不前,重则寿短体弱,甚至有可能在耗尽自身气血精华之后,身死道消!”余子添双眼微眯,意味深长。
林枢闻言冷汗连连,惊呼道:“啊!这极修横炼之法的副作用竟然这么大,差点失足留恨呐!本以为这醒神法仅仅是这无尽修行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却没想到竟然能发挥出这么重要的作用,看来我得多多加强醒神法的修炼了,这极修横炼之法却是不能再碰!”
余子添看得林枢那少见多怪、嗟叹惊呼的好笑模样,强忍住笑意安慰道:“哥,你也不必自忧自扰!这极修横炼之法的修行方式虽然极端,但也不尽然都是糟粕弊端,合理利用也会是修行路上的不小助力!”
林枢闻言点头称是,摸着下巴思索道:“嗯,世事万物阴阳交汇互灭互生,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确是不能一棒打死!应善用辩证法来理性双标,讨论问题的对立统一!”
“嗯?什么辩证法?什么双标?”余子添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得林枢那一副研精覃思的模样不似作假,不然余子添又会认为林枢犯了呆病胡言乱语了。
“嘿嘿……”林枢听得余子添有此一问,怪笑一声,一把揽住余子添的脖颈,故作神秘的解释道:“这辩证法嘛,还要从……呃……我家乡的黑格尔和马克思说起!话说,这黑格尔是一个来自德……”
“站住!”
一声娇蛮的喊喝突然从他们两辆马车的前方响起,打断了余子添、林枢二人的交谈。
“吁!”驾驶着两辆马车的马夫急忙勒住马缰,将马车停下。旋即,载着余子添、林枢二人的马车车帘,被坐在车头的马夫撩开,马夫说道:“两位少爷,前头有个奇怪小姑娘拦住了咱们的去路!你看……”
林枢被打断交谈气闷不已,无语道:“真他娘的服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诸事不顺呐!”
余子添轻拍林枢的肩头,轻笑道:“稍安勿躁,咱们先下去看看!”
林枢闻言无奈点头,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帷帽,一撩车帘,跟着余子添一起下车了。
余子添下车顺着马夫的指向看去,只见一长相清秀、约摸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肩扛一柄红纹黑底的鎏金大锤,锤头之大足足有这小姑娘半个身子大小,可这小姑娘却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疲累勉强之感,相反还腾出一只手来叉在腰间,显得神气十足;只见她上穿黄棠锦绣短褂,下穿青色绸缎灯笼裤,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绣鞋,不过此时两脚深深踩在路面堆积的沙石之中,由此可见这鎏金大锤货真价实,小姑娘虽力大无穷,但依然不能掌握好自身的力道。
这小姑娘看到余子添、林枢二人下车,眉头一皱,旋即抬起手来一脸不耐的指着二人,轻声嗤道:“噷,那两个小屁孩儿,快叫你家大人出来!我有话说!”
“呔!你这红绿灯成精的小娘皮,管谁叫小屁孩儿!”林枢被她打断交谈本就不爽,又听得对面之人出言轻视他俩,心中不忿,猛然向前跨出一步遥指对面,大声喝道。
“啊?什么红绿灯?”小姑娘闻言一愣,她自然听不懂林枢所言为何物,不过她虽然看不清头戴帷帽的林枢的面部表情,但也听出林枢的语气满是轻挑讥讽之意,心中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旋即大怒道:“噷,装神弄鬼胡言乱语,好生没教养!还不快叫你家大人出来与我赔罪,否则我撕烂你那张臭嘴!”
“啧,今天怎么总想有人撕我的嘴!”林枢扭头对着余子添郁闷道。
余子添偷笑摇头没有回答,而是跨步上前挡在了林枢身前,望着那小姑娘冷笑道:“呵,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无辜拦住我们的去路不说,竟还敢如此跋扈骄纵!”
小姑娘听闻余子添出言指责,顿时面色一变,反手握住锤柄向下猛地一戳,只听得“咚——”地一声,锤头落在地面登时沙石崩飞四溅、尘土飞扬,砸出了一个大坑。只见她冷哼一声道:“哼!小词还一套一套的!不过,现在就算你家大人出来赔罪道歉也是晚了!看我先砸了你们这头车,我倒是要看看事到如今,究竟是什么人还敢躲在里面龟缩不出!”
说罢,小姑娘冲着掌心吐了一口唾沫,两掌相合来回一撮,只见她的双掌瞬间变得通红起来,手掌皮肤之下的经脉血管也虬结凸起,其中血液汩汩流动,乍一看好似一条条蚯蚓一般在她的手掌之中乱窜,小姑娘单手握住锤柄,轻轻一提便将鎏金大锤从地上拿起。
只见她单手提锤,猛地将鎏金大锤抡到空中,“呼——”地一声,带起一片沙石尘埃。
“要是不小心死了,记住姑奶奶我叫冉莹!”说罢,抡起锤子猛地砸向戚家三兄妹所在的头车。
“啊!”马车之中传来戚甜歌的一声惊呼,冉莹听到叫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可鎏金大锤下落之势却是丝毫不减。
“嗖——”
突然,一个黄影从马车之中冲出,冉莹始料不及,没做丝毫防范的她,被这黄影一脚揣在脸上,登时鼻血横流,倒退连连。
冉莹急忙一挥鎏金大锤杵在地上,止住倒退之势。旋即抬手擦了一把鼻血,定睛一看,只见眼前有一身披虎皮、四肢着地、似人似兽的妖物。
这地上的妖物正是戚野,戚野虽神智不明、浑噩迷蒙,但若自身遇到危险却依然能遵从本能,做出防备攻击。
“小野,快回来!”戚彪此时也从马车之中探出头来,对着地上的戚野焦急大喊。
这时,余子添、林枢二人也急奔过来,这一切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俩没料到这貌似豆蔻年华的冉莹,居然如此险恶毒辣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
方才余子添、林枢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冉莹便突然发难、抡锤就砸,戚彪重伤身残无法迎敌,戚甜歌又是普通人一个,幸好戚野还能依照本能出手迎敌,否则这命运悲惨的戚家三兄妹今天怕是就得命丧黄泉了!
“卧槽,奇葩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你这疯癫婆娘当真是刁钻阴险,无辜拦下我们的马车,却不说清缘由,一言不合竟然还要大开杀戒!表面打扮得人模狗样,内里却是一副蛇蝎心肠!”林枢气得跳脚,指着冉莹破口大骂道。
冉莹正抻着袖子擦拭鼻血,听闻林枢所言两眼怒睁简直要冒出火来,旋即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指着蹲伏在地上的戚野,对着林枢几人冷声道:“呸!我还当你们是寻常人家,没想到却蓄养着这等不人不鬼的妖物……”
“呀!你说谁是妖物!”没等冉莹把话说完,戚甜歌突然尖叫一声,从马车之中跳了出来,挡在戚野身前。
冉莹被突然跳出来的戚甜歌吓了一跳,连忙提起鎏金大锤护在身前,待她看清楚戚甜歌的样貌后,旋即嗤笑道:“哟,不但有个不人不鬼的,这又出来个不男不女的!”
“你……”戚甜歌一听气得浑身发颤,撸起袖子就正要冲上前去,却被余子添一把拦了下来。
余子添对着戚甜歌轻声道:“甜歌姐,你不是这恶妇的对手,还是我……”
“吼——”
没等余子添把话说完,就听得身后的戚野发出一声厉啸从俩人中间窜过,朝着冉莹扑抓过去。
“嘿!”冉莹早有防备,双手一握护在身前的鎏金大锤,猛然发力瞬间举起鎏金大锤就朝着扑抓过来的戚野砸了下去。
戚野一看鎏金大锤砸来,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色,不躲不闪,而是双腿一蹬地面,借着地面反力骤然向前窜出,朝着冉莹的双腿抓去。
冉莹力大无穷,招式也是大开大合,虽然她早有防备,但却依然不如戚野的动作灵活,鎏金大锤从戚野的身边擦过落到地上,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落在地面溅起一片沙石烟尘。
戚野与鎏金大锤擦身而过,向前扑抓之势不减,只听得“嗤啦——”一声,一爪抓在冉莹右腿的迎面骨上,裤腿瞬间撕裂,带出一片鲜血。
“唳——”
戚野一爪得手,旋即借着鎏金大锤落地溅起的一片烟尘隐住身形,一闪身窜到冉莹身后,怪叫一声,利爪之上登时冒出丝丝黑气,黑气飘散在空气之中,不断地发出“呲呲——”的响声,戚野眼中凶光大冒,猛然之间飞身跃起,伸出利爪,朝着冉莹的脖颈处抓去。
“啊!”
冉莹右腿吃痛,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在地,突然眼角余光瞥到戚野扑抓而来的身影,心中大骇,连忙双手用力一拧鎏金大锤锤柄末端的握把,猛地一拉,竟然将握把从锤柄上拽了下来,只听得锤柄处传来一阵“哗啦——哗啦——”地清脆响声,旋即一条黑色的金属锁链从锤柄之中滑了出来。
“唿——”
冉莹一把握住金属锁链,将鎏金大锤从地上提起,猛然向后一甩,金属锁链带动鎏金大锤,夹杂着一阵劲风,呼啸着朝着戚野砸去。
戚野浑噩迷蒙,只知进攻不知躲闪,哪怕看到鎏金大锤朝着他砸来,却依然朝着冉莹扑去。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