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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安心道观之有徒下山
    爷孙二人刚刚到家,余子添便兴冲冲地跑向鸡窝去看今天母鸡阿花的劳动成果,老余头稍作歇息,便坐在灶台前正欲添柴烧饭的时候,院门轻轻响起:“老丈,我是清风啊。”原来是清风老道,老余头上前开门只见清风老道手提两只山鸡野兔,正笑呵呵的站在门前。
    “道长这是……”老余头问道。
    “老丈热情好客,贫道受邀前来,岂有空手之理。”清风老道将野味递给老余头爽朗笑道。
    “道长真是客气了,快快请进。”老余头一见已是心中明了,在听到清风老道的话之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接过野味,张罗清风老道进门。
    “子添呐……子添快把道长请进屋倒茶!”老余头,扭头招呼正在鸡舍翻腾的余子添。
    余子添闻言撅着小嘴,一脸郁郁不乐地来到清风老道的身边,“今天阿花偷懒没有下蛋,中午没有加餐了……”余子添心中郁闷地想到。
    老余头瞅着余子添两手空空,一脸郁闷地小模样,自是明白余子添没有收获,哈哈一笑,将手里的野味举起来朝着余子添摇了摇:“你看,这是什么!”余子添闻言抬头一看,双眼顿时睁得溜圆,看着老余头手中的野味,仿佛此时两只肥硕的野鸡野兔已经变成了桌上的熟食,正散发着招摇的香气一般,高兴的拍着小手“嗯啊”的呼喊着。
    “小馋猫,还不快谢过清风道长!”老余头看着余子添一脸的馋相,笑骂道。
    余子添虽人小但也明白事理,自知这野味定是那清风老道猎来的,连忙扭过头来,冲着清风老道竖起大拇指,露出一口小白牙“啊啊”的叫着,旋即又想起老余头的吩咐,拽起清风老道的袖子蹦蹦跳跳的朝着屋里走去,“噢噢,有好吃的喽!这个老道似乎人还不错呢!”余子添心想。
    余子添把清风老道拽进堂屋,给清风搬了凳子倒了茶,就又跑出屋去帮老余头收拾野味去了。
    清风老道喝着茶,端详着堂屋里的摆设,家具虽然陈旧,但清简却不贫苦,屋外院内有几分种着蔬菜的薄田,院角还圈养着几只鸡鸭。回忆着老余头的对答谈吐,倒不像是山野村夫,反观老余头心中还有些见识和墨水,倒是那个孩子好像有些口疾,不会说话。老道思考良久,旋即摇摇头,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了。
    ……
    “子添呐,收拾桌子吃饭啦!”
    “嗯啊……”堂屋外传来爷孙二人的说话声惊醒了闭目养神清风老道,起身正要出堂屋帮忙迎面看到正端菜进门的老余头和余子添。
    “道长还是快快坐下,哪有客人帮忙的道理!”老余头招呼清风老道坐下,把菜放到桌子上。
    片刻,饭菜摆齐,宾主三人分次落座。
    炒兔肉、炖野鸡、还有几盘清淡的小菜、一摞粗粮馍馍,一盆玉米碴子粥,很是丰盛。
    余子添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正要夹菜,老余头轻轻一拍余子添的小手,把筷子打掉,轻嗤道:“诶,没有规矩,等道长先起筷!”余子添闻言,满眼希冀地看着清风老道。
    “呀,哪有那么多规矩,还是让子添快吃吧!”清风老道连忙摆了摆手道,老余头这才对余子添点头应允。
    余子添从盘子里夹出两个鸡腿,分别在两人面前的碗里放了一个,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吃了起来。
    老余头和清风老道想将鸡腿给余子添夹回去,余子添却捂上碗,摇摇头嘿嘿一笑,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清风老道赞赏的点了点头,老余头满脸欣慰。
    “道长,喝不喝酒啊?”老余头问道。
    “有酒有菜自是再好不过了,贫道虽然出家,酒肉却是不忌的,我没那么多规矩。”清风老道听到老余头问话呵呵笑道。
    老余头听到清风老道的话,嘿嘿一笑,起身从堂屋角落的油毡布下面捧出一个小坛子,说道:“嘿,这是我自酿的枣儿酒,酸甜开胃不上头,平时舍不得喝,今天难得道长来!”
    老余头给清风老道倒了一小碗酒,清风老道闻到酒香,便迫不及待地端起酒碗一尝,顿时眼睛一亮,道:“果真酸甜清香,真是好酒!”
    老余头听后哈哈一笑,没有客气,安心的受了清风老道的夸赞,接着给清风老道满上,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酒菜进肚,老余头和清风老道二人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客套生分,此时都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以往的经历和见识来。
    清风老道年过花甲,打记事起就在一座道观中了,道观名为安心,地处深山与外界闭塞。
    道观修行的道士,开荒种田,养些家畜家禽,虽是深山但好在动植物产比较丰富,也能自给自足。
    有时观主会带着小清风和道观里的一些年轻道士外出化缘或是做法事,用来补贴道观日常的支出用度。
    可渐渐地外出的道士越来越多,回来的却越来越少了,长此以往安心道观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安心道观的观主心灰意冷,只得成天关在房门中研究道经、修行打坐,不再过问道观中事,不曾踏出房门半步了。
    最初的时候,那些离开的道士有在外混迹好的,还会往道观寄送银钱食粮,可安心道观与外界闭塞,没人来这深山老林供奉香火,入不敷出,一窝老弱病残好似填不满的窟窿,渐渐的在外的道士也就没人再接济了,剩下的一群老弱只得自己种田养殖,自给自足,自食其力。
    几十年过去了,清风从安心道观里年龄最小的,变成了除去老观主之外最老的了,因为能走的都走了,该死的都死了。
    清风也曾时常在外化缘,主持法事补贴道观,但世俗的纷乱繁华并没有迷住他的眼,清风从没想过离开,从记事起他就生活在这里,这是他的家!
    他时常想:“离开家的人,就像没根的草,哪怕扎根的土地没有营养,他也不会离开,哪怕是把根烂在这里!”
    转眼,小清风变成了老清风,小道士变成了老道士,每天早晨起床就是敲响老观主的房门给他请安,之后倒掉老观主的夜香、做完早课、做饭送饭、喂养禽畜、打扫卫生;午课、午饭、锄田浇园;晚课、晚饭。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不知不觉,已经有六十多年了呢。
    深秋,这晚,清风老道被一片刺眼的火光惊醒,他披上衣服,跑出屋外发现供奉神像的正殿燃起熊熊大火,老观主正站在殿中双目紧闭背向而立。
    清风老道连忙冲进正殿想要将老观主拉出来,刚摸到他的衣角,却不知年过期颐的老观主哪来的力气,一甩手将清风老道丢出屋外,随着被丢出的还有一个包袱,正殿门被老观主拂袖关上,里面传来老观主苍老的声音:“走吧,带上你的东西,离开这里!”
    清风老道,被摔得眼冒金星,听到老观主的话,哪里还顾得上疼痛,连忙爬起来,大叫着:“观主!不要!”又朝着正殿冲去。
    “别过来!修行之人,意如钢钉,我意已决,不要白费力气!”正殿中人语气坚定,不容回绝。
    “啊,观主……”清风老道望着老观主从火光透过门窗倒影出来的剪影,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齐流。
    “谁言修行苦,一眼过百年。
    悠悠修真路,怎会遇神仙。”正殿传来老观主的声音,飘飘邈邈,让人无迹可寻,仿佛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眼前。
    “噼啪、轰……”正殿的横梁终于倒塌,将着老观主站得笔直的身躯压垮。
    深夜,清风老道的痛哭声与道观木建燃烧的“噼啪”声响彻无名深山。
    火势蔓延的很大,从正殿一直烧到厢房、烧到侧殿经堂、烧着了道观后院种植着果蔬粮食的耕田与圈养禽畜的畜圈、甚至烧着了埋葬着安心道观先贤前辈与老弱病残的墓地。
    至此,这世上除了清风老道,都烧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一人一物与安心道观有瓜葛。
    年过花甲的清风老道哭得声嘶力竭,心力交瘁的他被周围熊熊的火势熏烤得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清风老道在一片残垣断壁焦木灰烬中醒来,他猛得窜起冲向倒塌的正殿,又挖又搬得试图找出老观主的残骸,但是他失败了,老观主的残骸与正殿融合在了一起,与安心道观融合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清风老道一脸悲切得跪在院中对着正殿磕了三个头,喃喃道:“师傅,徒儿下山了!”拿起当初老观主丢出来的包袱,包袱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不过他没有心情打开查看,只是默默的背在身上,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
    清风老道从秋天走到冬天,飘过湍急的河流、趟过蜿蜒的溪水、翻过大雪盈尺的险峰;
    从冬天走到春天,路过遍地饿殍的村庄、看到过路人莫名的争斗、穿梭过富丽堂皇的大厦高楼;
    从春天走到夏天,看过生机勃勃的田野、欣赏过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直到来到清风山,正体味着老余头爷孙二人的热情好客。
    这就是清风老道,既简单又坎坷的六十多年的人生,至于清风老道之前在安心道观的时候道号是什么?叫不叫清风?清风老道却不曾详说,不过也没所谓了,安心道观因一把火已彻底从这世间消失,就让旧时称呼也随那把火烧尽了吧!
    至于当初老观主丢出的包袱,里面满是金豆子和银票,清风老道却是不曾与老余头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