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来,吴为的记忆并没有再冒出来多少,但这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吴承龙却认识——虽然记不得名字,但看长相却不正是那天记忆中将他跟孙茂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护在墙角的男孩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承龙沉着脸问。
“那天,我跟祥子哥听说你通过了复试,都觉得等你习武有成,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就想等你放学好好给你庆祝一下,可谁知道那天晚上你却没有回来。”孙茂双眼流着泪,痛苦的说,“李大爷说凌川武馆越是看重的门徒,上课的时间就会越长,要我们再等等,于是我们四个就天天坐在武馆门口等你,就想着你出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我们,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听到这里,原本还觉得这一世他是孤儿,所以孑然一身的吴承龙不由心头激荡:坐在武馆门口整整一个月,就为了让我出来的第一眼能够看到他们……
“然后呢?”吴承龙心头的怒气却更盛了,只觉得有一股火在他的心头烤着。
“昨天,隔壁街的范利带着他们那边人来了,说他已经是三明武馆的入门弟子,还说吴为你这么久没出来,一定是死了,祥子哥气不过与他理论,却被他一拳打在胸口,当场就昏倒了,我们连忙把祥子哥抬回家,没想到、没想到刚抬到床上就,哇~~”
说到这里,孙茂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吴承龙也双目赤红,紧咬牙关,不觉间竟然咬的牙龈都溢出了丝丝鲜血——两世为人,第一次,吴承龙有了要杀人的念头!
随着孙茂的痛哭,那一男一女两个只怕连六七岁都没有孩子也都惊醒过来,看到吴承龙,一下子扑到吴承龙怀里。
“吴为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祥子哥怎么了?祥子哥真的死了吗?”
“祥子哥没有死对不对!”
吴承龙咬着牙,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孩子却已经明白了,哭声突然停止,却是因为承受不住这不断的惊吓、不断的打击,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吴承龙默默的把两个孩子轻轻放在床上,而后抱起祥子哥冰冷的尸体,声音嘶哑的说:“孙茂,那个范利是在出门左边的街里,还是右边的街里?”
“右、右边,”孙茂看吴承龙的举动,立刻擦掉了眼泪,“吴为,我跟你一起去!”
“不,”吴承龙静静的看着孙茂,重重的说,“你照顾好他们两个。”
“可,可他们有好几个人啊!”孙茂激动的说。
吴承龙抽动了一下嘴角:“就怕他们人少!”
说罢,抱着祥子哥的尸体就出了门。
雪依旧在下,风刮了一夜,却渐渐更大了。
寂静的街头,八岁男孩与十岁男孩却只能在街上留下了两行脚印……
“开门。”
隔壁街的小屋子门前,吴承龙冷冷的说,然而,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碰”
脚尖一点,木门便被踢开,屋内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吴承龙皱了皱眉,看着门外雪中几行远去的脚印,一言不发的顺着走去,这一次,他加快了步伐,终于在几十条街道之外,看到了几个孩子的背影。
“范利!”
吴承龙一声大喝,声音在这凌凌的风雪中传荡。
前面的几个孩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当前一人远远的看了看,由于风雪阻碍视线,也没看出是谁,不耐烦的问:“你是谁,喊我做什么?”
吴承龙再不说话,抱着祥子哥的尸体,脚下猛然发力,数十米的距离几步便至,转体返身就是一脚踹出,直踹的雪花倒卷、冷风倒吹。
“碰”
范利这段时间显然也练过几下子,慌忙间将双臂挡在身前,却仍挡不住这一脚的力量,转眼间倒飞出去十数米,趴倒在地,旁边几个孩子见此情形顿时吓的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你是谁?”范利再没了刚才的不耐,瞪大了眼睛。
“吴……为!”吴承龙口中迸出这个名字。
“什么!你……你真的进了凌川武馆!”范利惊声道。
“……”吴承龙半晌无言,胸中的怒火却更盛了,“你,连我进没有进凌川武馆都不知道,就说我死了?”
“我,我那是开玩笑的。”范利惊慌的说。
“开玩笑?那你杀了祥子哥也是在开玩笑吗!”吴承龙一声怒吼。
“什么?他,他死了?”范利惊惧的不由向后倒爬了几步,“我、我只是打了他一拳啊!”
“一拳?让我也打你一拳看看!”吴承龙再也忍不住,抬脚就向范利胸口踹去,范利想躲,却哪能躲开苦修了一个月的吴承龙的脚?
眼见着范利就要死在吴承龙脚下,就听远处一声轻咤。
“何方小贼竟敢在我三明武馆前放肆?”
声音未落,一道劲风就已经来到吴承龙身前。
“碰!”
“噗”
这道劲风势大力沉,吴承龙只觉得胸口一痛,嗓子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身体如同破败的皮革,一下子倒飞出去数十米,跌倒在地,一时间头晕目眩,竟说不出话来。
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缓步走来,他的背后,正是三明武馆的大门。
“你是我三明武馆何人学生?”男子看也不看吴承龙一眼,径直向范利问道。
“学生是‘潜’字班欧阳靖老师门下旁听学生范利。”范利面露喜色,爬起身来,弯腰俯首恭敬地说道。
“嗯,原来是欧阳师妹班里的旁听学生——你就是范进的哥哥吧?还不速速将闲杂事情处理完!”男子一摆手。
“学生遵命!”
范利惊喜的一拱手,随即面露狰狞的走到吴承龙身前:“嘿嘿,敢在我三明武馆门前挑事,去死吧你!”
俯身一拳打向吴承龙脑门,吴承龙紧咬牙关,却只觉得刚才那股劲风好生古怪厉害,身体直到现在都还提不起一丝力气。
眼见着拳头就要落在他头上,吴承龙忽的灵机一动,引着精神力切断了自身五识中的身识,顿时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转瞬间抬起胳膊后发先至,一拳轰在范利太阳穴上。
“碰”
范利斜飞出去,嘴角流出一道血流,脑袋一歪,没了生息。
“好个小贼!”
吴承龙拳头落在范利太阳穴上的时候,男子才发觉不对,却已经救援不及,当即一声怒喝,手一抬,一柄银白亮剑凭空出现,一道剑气割风灭雪斩向吴承龙。
“当”
情急之下,吴承龙甩出腰间的严字木牌,木牌与剑气相撞,只见木牌上光芒一闪,掉落在地,那道剑气也随之消失。
“凌川武馆?严字班?”男子眉头一皱,手上动作一顿,却又在下一刻再次劈出一道剑气,“凌川武馆严字班的学生就敢在三明武馆门前放肆了吗!”
吴承龙手头却没了可以抵挡的东西。
难道,要把玉坠抛出来吗?
一个念头尚未闪完,就看见一个比他健壮许多的男孩出现在他身前,双拳一封。
“叮~”
金帖交鸣的声音在风雪中传开。
“不是说好中午在九阳楼碰头的吗?”吴承龙嘴角露出今天的第一次笑意,他轻轻放下怀中祥子哥的尸体,与憨厚男孩并肩站在一起。
“这边街上有一家早餐店的包子特别好吃,俺刚要开动,就感受到了令牌的震动,就知道有架能打,所以就来了。”憨厚男孩看着前方的男子,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人阶巅峰,打起来最爽了的!”
“那么,你不会介意我也凑个热闹吧?”吴承龙笑道,却不料憨厚男孩一脸憨厚的摇了摇头。
“介意啊,一起的话,俺就打的不爽了啊!”
吴承龙顿时为止绝倒,不远处的男子却已是羞怒难当——这两个男孩分明都还未能精气神合一,连人阶初段都不算,却挡住了我这个人阶巅峰的两道剑气?
那个面相憨厚的男孩更不是东西,竟然还嫌两个人一起上就打不爽了?
白衣男子正要怒喝,憨厚男孩却一本正经的向吴承龙解释起来。
“你不知道哈,这样弱弱的人阶巅峰可难找了!”
“再强一点儿,俺就肯定打不过,没意思。”
“再弱一点儿,俺就肯定能打赢,也没意思。”
“所以你可别跟我一起打,太不爽了哈!”
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吴承龙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憨厚男孩有这么可爱,先前的悲伤痛苦都暂时抛在一边,身识渐渐回归,方才好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的感觉也基本消失——没有身识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也可以更大限度的使出人身潜能,但却等于失去了触觉,应急尚可,却绝不适合战斗。
“那你就先上吧,我在这里给你加油!”吴承龙笑着。
“都给我去死吧!”
白衣男子再也忍受不住,脚下步伐变幻,手中长剑化出无数剑影,一道道的剑气便带着阵阵破空声激射而来,憨厚男孩面露喜色,双拳一交,纵身向前,竟是毫无躲避之意,迎面袭来多少道剑气,便挥出多少下拳头,一拳一拳势大力沉,与剑气撞在一起便响起声声爆响,好似金铁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