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洞外的雪地里,气氛僵持了许久,所有人的情绪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只有魂羽,怒火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控诉灵隐,发泄心中的不满:“就算灵隐没有杀慕霖又如何?仍然不会减少我对他的怨恨!同是帝都的玄尊,为什么你可以住在富丽堂皇的冰雪王宫里还受万人敬仰?而我却永远躲在这山洞里无人问津?凭什么世人只传颂你冰雪玄尊如天神般英明神武?而我呢?我拥有什么?”
隐忍了这么多年的皓月玄尊,也有嫉妒的一面,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性。然而,他在乎的,并不是灵隐想要的。
“尽人事,听天命。不过是各有各的命罢了,你何来抱怨本尊之说呢?”
“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命!”魂羽彻底疯了,现在的他,除了恨,一无所有。他看向慕歌,邪恶的笑着,“慕歌,你以为你是救了灵隐吗?你现在是彻底将他推向了万丈深渊!灵隐!你有本事就来与我较量!看看是输是赢?”
灵隐接受他的挑衅,上前与他一战。可刚一运功,发现自己体内的神力流失大半。灵隐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连试几次,体内的神力流失得更快了。一瞬间头晕目眩,有些体力不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一涌而上。
见灵隐此状,魂羽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得意着向灵隐示威:“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你在被我失了法的凝霜洞里待了数日,你的神力正在慢慢流失,现在怕是已经流失大半了。突然运功轻则大伤元气,重则危及性命,你还拿什么与我抗衡?”
得知灵隐此刻身体情况的墨岩,不禁窃喜:“想不到,灵隐也有今日。真是天意!”
灵隐表面神情淡然,实则内心有些恐慌,自己神力流失,不宜运功,忘忧重创,慕歌失血过多,天寻和寒朔如何敌得过他们?看来今日是再劫难逃了。
灵隐早已做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了:“今日,本尊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魔都有可趁之机。”
魂羽早已忍耐多时了,瞬移到灵隐面前,用神器释放出寒冰,灵隐的身体瞬间被冻住,毫无自救之法。
“玄尊!”寒朔大叫了一声,天寻也随即跑过去。
墨岩和幽媚趁此大好时机,联手攻击灵隐,墨岩释放出一道道天雷,幽媚也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加至神兽,直至将他打落至悬崖边。
凝霜洞位于雪山上,数百丈之外,掉落悬崖,便是万丈深渊。灵隐被封在冰里,眼看已经在崖边,一旦滑落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九死一生。
寒朔见势不妙,明知三位玄尊不怀好意,也要冒死去救灵隐。忘忧支撑着重伤的身体,去和墨岩僵持。
墨岩站在悬崖边,手拿神器,以一种胜利在望的姿态看着脚边的灵隐,嘴角露着邪笑:“灵隐!我今日要让你尝尝掉入万丈深渊的滋味!”他用神器放出天雷,直刺向封住灵隐的冰。
“玄尊!”就在一道闪电劈下来时,忘忧拼命扑过去,用身体趴在冰上,护住冰里的灵隐。墨岩不解气,将天雷都怒打在忘忧身上,原本就重伤的忘忧已是雪上加霜,直至吐血。
这一幕,让寒朔震惊不已,这世间竟有人能像他一样看重灵隐?这原本是他的使命,竟让忘忧先他一步为灵隐挡去了所有的重创。他之前还一直误会忘忧是魔都的人对灵隐有所企图,这一刻才明白,她竟能为了灵隐,连命也不要?这样的一颗真心,世上绝无仅有。
“忘忧,你怎么样?”寒朔上前,帮她擦去嘴角的血迹。
封住灵隐的冰上,沾了忘忧的血,隔着晶莹剔透的冰,忘忧趴在灵隐身上,用手轻抚冰里的他,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着他,他冰雪般冷漠无暇的容颜她怎么也看不够。忘忧满眼的深情,支撑着自己,轻语道:“我就算死,也要保护玄尊···”
天寻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怕忘忧会有生命危险。连忙上前扶她起来:“忘忧姐姐,你伤得很重,我扶你!”
“你还真是情深义重,为了灵隐死都不怕!那我就成全你!”墨岩继续释放他的看家本领,天空乌云越来越密,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向灵隐,封住他的那层冰瞬间出现裂纹,直至碎裂掉落在地。
忘忧护向灵隐,这一刻,她的眼神里满是别人看不懂的情愫。她望着担忧的天寻,问了他一句听似莫名其妙的话:“天寻,你这一生,有没有为一个人拼过命?”
天寻清澈的双眸望向她,满是疑惑,不解。
墨岩没有给他们考虑那么多的时间,便继续出手,致命般的天雷直劈向灵隐。
“玄尊!”这一刻,忘忧像发疯一样,拼了命的挡在灵隐面前,满身的鲜血,致命般的疼,重重的敲击在忘忧的皮肉上,是种锥心之痛。
“忘忧!”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叫,忘忧身体滑落到地上,天寻和寒朔立刻扶着她,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天寻身上。她的眼神里,满是对天寻的信任,有种临终前的寄托之意。
这一瞬间,发生的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灵隐也震惊到了。他看着面容苍白、嘴角带血的忘忧,怔怔的问:“忘忧,你为何要舍命救我?”
这时,在她那冰冷的容颜上绽放出苍白无力的浅笑,犹如雪山上刚盛开的一朵白莲花,优雅、纯洁。她缓慢而又艰难的开口:“因为···我的命是你救的···如今还给你···是应该的···”
她看着灵隐的眼神,冷漠中透露着深情,是那么真切。此时此刻,她顾忌的不仅是灵隐,还有他所在乎的帝都,以他的责任为大局。她继续道:“玄尊···是帝都的希望···是风云帝国的希望···绝不能有事···以我一人的死···换玄尊的命···就是换天下人的命···是···值得的···”
两滴晶莹剔透的泪滑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目光一刻未曾离开过灵隐:“玄尊···从你救了我的那日起···就注定了我此生···只为你活着···你是我流淌在血液里的信仰···”
听到她这些深情的真心话,灵隐又无奈又有愧于她,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拒绝这样一份真切的情,这一份对她而言无望的爱。
“在这偌大的风云帝国···在这充满杀戮的嗜血年代···我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
“忘忧姐姐···”天寻在一旁已感动到泣不成声了,却也只有无言的感动和深深的同情。
忘忧艰难的支撑着,她还有好多埋藏在心底里最深的话,直到今天才有勇气说出口。她怕再不告诉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怕在自己直到临终之际都被他误解。
“我可以···叫你一声···灵隐吗?”忘忧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叫出他的名字。这也是她从未奢望过的,小小的心愿也是她最后的安慰。
灵隐无言,只是轻轻点头释然。
“灵隐···”只要他一个点头,一个肯定,她就有更大的勇气,“为了你···我连死都不怕···我最害怕的···是这千年来如寒冰般透骨的孤寂···我最放不下的···是这万年来如冰雪般冷漠的你···”
一直以来,她的爱,都是默默无言的。为了他,她受尽千年的折磨,一步步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才能将这些话告诉他,可却是在她身受重伤无能为力之时才说出口的。天意弄人,万般无奈皆是命,她不得不认命。
“忘忧姐姐,你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天寻一直安慰她,可却无能为力不知该为她做些什么。
“忘忧姐姐···”慕歌硬撑着失血过多虚弱的身体,跪求灵隐,哭着说,“灵隐,你说句话呀!你难道真的忍心,让忘忧姐姐抱憾而终吗?”
正如忘忧所说,千万年来如寒冰般的他,第一次有种不忍的感觉。但仅仅只是同情,并无其他情感。像他这般冷如月华的人,早就没有感情了,对谁也不例外。
“你的钦慕之恩,我恐怕无以报答。”
忘忧的一片深情,换来的只是一句无奈。
没关系,反正她也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了。
只是,她不甘心。
“报恩的是我···千年前···是你救了我的命···从此···我对你···”忘忧的情谊,如此明显,可她没有把话说完,还是咽了回去。因为,在他面前,她很自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怕你知道以后···我连远远的···看你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灵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我脑海里反复的想···现在才有勇气问···”
灵隐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尽管说,看我有什么能满足你的。”
“如果我死了···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忘忧姐姐!”天寻和慕歌的眼泪一直流,忘忧的话,字字句句都刺进他们的心里,可灵隐依然无动于衷。
忘忧的右手里紧紧的握着灵隐当年送她的折扇,上面已经沾染了她的血。她看着那把折扇,很费力的举起,颤抖的递给灵隐,泪水不断的滑落。
“这把折扇···是你的···可我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灵隐···”还等不到灵隐接过折扇,只见折扇掉落在雪地上,忘忧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也滑落到雪地上。她渐渐闭上了双眼,那么安详,像是永远安逸的沉睡了。
“忘忧姐姐!忘忧姐姐你醒醒!”天寻和慕歌用力摇晃着,叫着她,她都不再有反应了。她太累了,像是永远的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了。
天寻和慕歌哭得很绝望,就连寒朔也震惊着,被她感动着。还有灵隐,他双目紧闭,两滴如冰般的泪终于滑落了下来。
忘忧,她就这样安详的睡着了。
她这一生,洁白无瑕。临终之际,却是一身白衣染血,像极了她最爱的雪山之巅上盛开的那朵血莲。
当一些人正沉浸在失去忘忧的凄凉和悲痛中时,也有一些人在一旁看笑话,幸灾乐祸。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天寻正在发生转变。突然一瞬间,一道金光护体,照亮了整片雪地,天寻站起身,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怒目望向墨岩和幽媚。
他的眼神中满是悲伤和痛恨,看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天寻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墨岩和幽媚不自觉的往后退。就连灵隐抬起头时,也不明白天寻的这般举动。
仿佛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召唤天寻,他愤恨的怒喊道:“我要为忘忧姐姐报仇!我要杀了你们!”瞬间变出冰弓,直射向惊恐的墨岩和幽媚。
“天寻!回来!”灵隐抬头,也惊恐的叫了一声,然而天寻并未回头,拿出一种誓不罢休的气势,与魔都二位玄尊以命抗衡。
天寻手里的冰弓忽然间用的很娴熟,不断射出弓箭刺向他们,又正好与他们擦肩而过,并未伤及皮肉,却让他们二人惊恐万分。
天寻身上笼罩着的金光越来越强大,仿佛天地之间,只有那道刺眼的强光。
两支整齐的弓箭只差一寸就要射伤墨岩和幽媚二人,天寻突然昏倒在地,两支弓箭也随之掉落下来。当时,幽媚吓得脸色苍白,一身冷汗。
寒朔惊慌的跑过去,摇晃着昏迷的天寻,连声叫着:“天寻!天寻你怎么了?”
灵隐见此情形,紧张道:“带他回王宫!再较量下去,谁也占不了上风。”
“属下领命!”寒朔背着天寻,和慕歌、灵隐一同消失了。
凝霜洞外的雪地上,只剩下受到惊吓的墨岩和幽媚,还有神志不清此刻还没缓过来的魂羽。
还有永远沉睡在雪地上的那朵血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