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仙霞路,一家精致小巧的日料店内,太阳石集团的孙磊正恭敬的坐在桌边,欣赏着对面主厨丰田先生的厨艺。待到一小碟伊势虾摆到面前时,孙磊贪婪而又不失优雅的迅速将其送入口中,眯着眼享受着那种咀嚼时的满足感。
柔韧弹牙的虾肉在嘴里撒着欢,充满芝士奶香的半液体蛋黄汁钻入咽喉,那种美味已经脱离了料理的境界,可以说是一种精神的愉悦,或者说是灵魂的颤抖。
店内除了孙磊的几个保镖外,没有其他的客人。因为一般这家小日料店都是晚上开门,客人也要提前预约才行。传奇的料理师丰田老先生下午是要亲自磨刀的,晚上才有空接待客人。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丰田先生特例中午便招待了孙磊。可以肯定的是,这和金钱与权力无关。
正在孙磊陶醉在美味之中时,体态雄壮的小曾,依旧是那身笔挺的西服装扮,悄悄走到他身后,默默地摘掉墨镜。
孙磊咽下食物,又举起一杯清酒一饮而尽,陶醉的呼出一口暖气,或者更像是一声叹息后,也不回头,缓缓开口。“失败了?”
小曾点点头,也不管老板是不是能看到他的动作。沉默片刻后,方才解释,“看来还是需要专业人士,那些花钱找来的小角色,根本都不够看的。”
“警方介入了?”
“嗯!不过是中午才出现的。上午的几次试探,那小子自己的人就都摆平了。而且……”小曾看了眼正在切生鱼片的丰田大师,发现对方的刀法很是稳健、整齐,没有丝毫的破绽。“而且,上午出现了两个狙击手,被那小子手下给宰了。”
“哦?”这一次,孙磊侧头看了一眼小曾。“看来对方的动作也不慢!”
“半斤八两,除了那两个狙击手,还有几次小打小闹,也不是我们的人。”小曾似乎着迷于厨师的刀法,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磊想了想,又将一枚伊势虾放入口中,好一会儿后方才咽下,开口道:“动用星河安保公司吧!反正已经开到魔都了!”
听到这句话,小曾好像才从刀法的沉迷中清醒过来。“老板,这样会不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星河可是上面重点培植的,万一出了问题,我们也不好交代。”
“哼!上面那些人,总是想让牛挤奶,又不给足草料。”孙磊又喝了口酒,用餐巾擦了擦嘴。“这一次已经和黄羊滩有了接触,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反正要出手,就要保险一点。要知道,那位夫人的娘家,可是部队系统的。”
“您是说,他们有可能揭开遮羞布?”小曾诧异道,因为这种餐桌下面的游戏,往往是有不成文的规则。小曾从没想过对方会这么疯狂。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其实说起来,他们有的时候比我们还要禽兽。我们好歹还有所畏惧,他们可是从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
“可是,这样会不会触犯……《天条》?”小曾还是担心,一不小心招来灭顶之灾。因为他很清楚,在上面的眼里,孙老板也好,太阳石集团也好,都是随时可以拿出来牺牲的棋子。
“呵呵,《天条》?”孙磊眼中露出一抹疯狂。“这世上只要是写出来的东西,都必然会有漏洞。星河安保公司不就是钻空子的产物?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不能老在家供着当祖宗吧?”
小曾想了想,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记住,别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我可不想明天新闻里看到重大伤亡事故!”孙磊提醒道。
“了解!”小曾匆匆戴好墨镜离开。
这时,丰田大师切好一小碟生鱼片送到了孙磊的面前,低沉而中气十足的嗓音说道:“哆奏!”
……
京城。天朝首都。
前门大栅栏,游客或者老外来京城,怎么着也得到这儿逛逛,感受下地道的南城文化。但是,这也仅限于穿穿胡同、走马观花。没在大杂院里住过,没上过公共厕所,没泡过公共浴池,没在夏夜门口外面坐着马扎、板凳,摇着蒲扇,聚一起扯淡,就不能算接到了地气。
铁猴胡同,不比铁狮子胡同那么出名,历史上也没出过什么名人。交通很闭塞,简单点说,汽车要想开进来,除非是非常了解地形的本地人开车,还得开旧时“面的”那种小型面包车。一般头一回来的游客,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找到迷路的感觉。
就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小胡同里,却开着一个小门脸。装修简陋,比废品收购站强点儿有限。硬要说点赞美之词,就是那古朴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一溜烟”。至于这门内到底做什么生意,却是连街坊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这里没什么客人,冷清得很。
段不悔抬头看了眼匾额,迈步走入院内,穿行了一段距离来到内院,跟一个正坐在水池边小凳子上洗碗的家庭主妇装扮的妇女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这才拐了个弯儿进入一个房间。拉开门进去时,旧式纱窗门发出一声吱呀,惊醒了门里躺椅上,正吹着老旧台式电扇午睡的一名老者。
“哟!是段处长啊!”老者半起上身,睁着尚有些迷离的灯泡眼,看了看进门的老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黑且残缺的牙齿。之后就自顾自地又躺了回去。
“别别,我已经被撤职,不是处长了!”老段语气很客气,行为上呢,也不等老者让,便自己做主,坐在了另一张竹制躺椅上,躺下伸展了下身体,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公文包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也不寒暄几句,直接切入正题。
“上回说的,给你找的那个学徒,资料都在这儿了!”说着将档案递给老者。
老者也不废话,接过档案,随手指了指竹筒茶几上的大茶缸子,意思是让老段自便。他自己则是戴上胸前用绳子系在脖子上的花镜,看起资料来。老段也很随意地端起缸子灌了两口茶水。也不嫌弃那茶缸子是老者用过的,更不在乎那廉价的破茶叶沫子。
“哟呵,这孩子长得倒是挺俊!到我这儿来……可惜了!倒是符合你的口味。”老者从茶几上拿起一个铁盒子和旁边的烟纸,一边看资料,一边卷着旱烟。“雷小飞,男,出生年月不详,身份证上记录的是1991年6月15日。浦东第二福利院收养,十四岁辍学,那连初中文凭都没有吧?”
老头就这样看着资料,也不管段不悔是否搭话,兀自念叨。“诶呀,还打地下黑拳,还‘震天雷’,哼,魔都地下拳王。可以呀!像个练家子,应该有师承吧?嗯?以黄羊滩的调查能力,还查不出他练的什么?”
说着,老头抬头看了老段一眼,将刚卷好的旱烟递过去,却被老段拒绝。于是自己叼在嘴里点上。“十五岁故意伤害进的管教所,呵呵,这是掐着法定年龄做事的套路啊!投名状?出来开始跟着三合会外围堂口做事,果然。哟呵,还替老大挡过子弹,这可以当小混混的教材了!”
“嗯,因为妨碍调查还蹲过两年监狱。是因为子弹的事儿吧?出来后去娱乐场所看场子。呵呵,老大还进监狱了。金盆洗手,干出租车,开车行,六十多辆出租车,一百多号司机,呵呵,这孩子还是挺会做生意的。哦,用的都是刑满释放或者隐退江湖的人,怪不得,这年头想找肯吃苦、有担当的职员可不易。”
老头合上档案,往旁边一扔,抽烟盯着老段。“上午南六省道上那个追杀令,就是为了保这小子闹出来的咯?”
老段诧异的瞟了老头儿一眼,眉毛不自觉的挑起来,略一寻思便猜到了什么,于是笑笑,起身将档案收拾好放回公文包。掏出精致的烟盒和火机来点上。“估计是眼镜雄出声了吧!”
“哼!这群混混越来越不要脸了!”老头儿摇了摇头,吐了口烟渣子。“肯出力、肯替老大挡枪子儿,还不愿意上位做老大,甘心急流勇退。妈蛋,什么几大帮派力挺,根本就是借机做爱国主义教育。让下面小的们有样学样!哼!”
“有利可图才能给点面子嘛!”老段笑了笑,“反正是摆摆样子就行,又损失不了什么。如今这社会,出来混也得讲经济效益,能吆喝两声也算不错了。”
老头儿想了想,点点头,“也是!若是放在三十年前,这么做事儿会让人臊死。北方帮派多少还是要讲点儿脸面的。”说着,老头儿从椅子边摸出一个蒲扇递给段不悔。电风扇固定了风向,一直吹着老头儿,老段那边没啥风。
“你就因为这点儿破事儿,大老远还从魔都那边跑我这儿耍一圈儿?”老头铜铃一般的大眼泡儿,盯着老段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