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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还有一票兄弟
    雷小飞的担心是多余的,当他偷偷摸摸打开病房门时,门口站岗的两位武警“叔叔”直接把他的尿遁给憋了回去。看来老段还是有布置的。
    果然,时间不长,便有两位便衣警官到来,将雷小飞的私人物品归还,并告知所有费用由他们单位负责。最关键的是,被水泡过的手机还有出租车,也都修好了,尤其是被子弹穿过后的风挡玻璃,已经被一块崭新的代替。
    雷小飞不得不赞叹如今执法部门的工作效率,真他#$%的高。就连他的衣服,都是洗干净后烫平的。大概是过去留下的习惯,雷小飞对政府部门的人,尤其是警察同志,总有种天然的……额……亲切感。表面上看是自来熟,内地里到底是怎么个心思,怕是要心理学家去分析了。
    于是,在雷小飞从夜总会修炼出来的花言巧语之下,两位警官大人很快就露出了微笑。几人在一阵警民合作的热烈赞颂中,愉快的相互告别。
    此时,住院楼下,停车场方向的出口外,一个黑瘦的小青年,正蹲在地上抽烟。两只贼眼忽闪忽闪,不住地在身边经过的医生、护士身上瞟过。当然他只看女医生和女护士,目光的焦点也是那些玲珑凹凸之处。
    发现这么一个将“贼眉鼠眼、下流猥琐”等词汇,明目张胆地,诠释得如此惟妙惟肖的家伙,那些制服女性纷纷翻个白眼,加快脚步,隐隐听到她们口中流露出“流氓”、“臭不要脸”之类的斥责。
    这时,看到雷小飞走出来,黑瘦青年脸上一喜,赶忙丢掉烟头,起身跑到雷小飞跟前。“雷哥!”
    “黑仔?你怎么在这儿?”雷小飞转头上下打量一番。
    黑仔很自然的接过雷小飞手里的袋子提着,“就是…就是大雨那晚你替老黄出车不是吗?第二天就是找不到你啊!电话也打不通。大家就是怕你出事,就是四处打探了一下。就是正好发现老黄的出租车在修车行,就是还发现是条子送去的,顺线嘛,就是找到你在这家医院,就是门口有武警,就是吧!?!就是大家也搞不清楚情况,就是派我在这儿…蹲你!”
    雷小飞听着黑仔磨磨唧唧、磕磕巴巴的叙述,眼神越来越不耐烦,大概明白了内容后,抬起手敲了黑仔一个响头。“告诉你多少次了!说话别带那么多杂碎!素质嘛!注意素质!知性,知性懂吗?”
    “懂!就是…懂!懂!懂!”黑仔一边揉着头上痛处,一边不住地点头,发现雷小飞还要拍他脑袋,下意识的仰身躲开,可看了看雷小飞的表情,和定在半空的手掌,又认命一般的把脑袋送过去,让雷小飞拍。
    雷小飞又拍了黑仔后脑一把,这才满意的收回手,从裤兜掏出车钥匙丢给黑仔,“去!开车,回车行!”
    黑仔老老实实的跑到前面,在开车门时习惯性的看了看周围,尤其是停车场内的几个摄像头以及其他可以隐蔽的角落,都多看了几眼。
    雷小飞看到黑仔如此,笑道:“没事,走吧!”
    黑仔这才钻进车里,启动汽车。待到雷小飞上车后,开出医院。“就是,雷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雷小飞挠了挠嘴角,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便岔开话题。“先找个地方吃东西,我都快赶上辟谷了,肠子估计都干净了。”
    见雷小飞不回答,黑仔知趣的答应一声,沉默下来只管开车。
    雷小飞并不是不想回答,段不悔的警告其实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尤其是对黑仔,这个跟了自己很多年,出生入死的小老弟,他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是,撞见鬼这种天方夜谭,怎么说呢?别再让黑仔误会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雷小飞决定干脆就不说。他从没想过编造个故事忽悠车行里的这些人,信任这种东西,可是开不起玩笑的,哪怕是事急从权,也会在感情上留下瑕疵。你可以不回答,但绝不能欺骗,就算是一丝一毫的怀疑,都会造成隐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事可是屡见不鲜。
    人数上百,形形色色。雷小飞的雷音车行里能够聚集这么多人,靠的就是个“信”字。
    在黑仔找的饭店里填饱肚子,两人开车回到雷音车行。黑仔跟门口传达室里的郭大爷打声招呼,把车开进了院落。
    这里说是车行,其实过去是个修车厂,雷小飞盘下这里经过改造,也算是规整。院落里场地不小,能停下几十辆汽车,如今就有零星的几辆计程车停在那里晒太阳。
    转过一个弯,便看到大院角落里,几辆破车骨架旁边,一个络腮胡子,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的汉子,满身污迹的正在翻动着一个卡车轮胎,看样子好像是在锻炼身体。见到雷小飞和黑仔的车开进来,连忙跑了过来为雷小飞打开车门。“雷少!回来了?”
    雷小飞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绷着脸径直朝着厂房里走去。大汉眨巴眨巴没有瞳孔的左眼,刚想抬手问个究竟,就被身后的黑仔按住肩膀。
    “猛哥,就是……雷哥他不想说!”说完摇摇头,拎着东西继续跟在雷小飞身后,走进厂房。
    大汉搔搔胡子,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这厂房就是过去的修车车间,有几台汽车起重机,最里面则是两层的简易房,权当是办公室、休息室之类的。不过如今,这修理车间内可是一个修车工都没有,只是中央光线不错的地方有点动静,两男两女围坐桌旁正在——打麻将。而且是抽着烟、嗑着瓜子打麻将。见到雷小飞进来,也都扭头打了个招呼,便接着玩。
    雷小飞见到撇撇嘴,从他们身边路过,继续绷着脸,朝着楼梯走去。忽然桌旁一个长得好像政府科员,有些谢顶,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开口,“雷总,交通局又来了培训通知,我已经做好排班计划,放在您的办公桌上了。”
    雷小飞轻嗯了一声,脚步不停。
    中年人摸起一张牌,摸了摸不是自己想要的花色,放在桌中间,口中轻喊,“三万”。另一只手捧起桌旁的玻璃茶杯,拧开盖子轻抿一口。在雷小飞走上楼梯时,又高声说了一句:“需要帮忙,您说话!”
    雷小飞的身体僵住一下,但很快便继续走上楼去,还是没说什么。
    黑仔一路屁颠屁颠跟着,直到把雷小飞送进二楼办公室,片刻后转身出来,慢慢把门关好,这才从二层过道上一扶栏杆,直接跳了下来。
    黑仔落地时就像个猴子,轻轻弹动了一下,都没发出多少声音,两三步窜到了麻将桌旁。正在打麻将的四人,也都停下看着他,就连在车间外面锻炼的大汉,也已经站在了众人身后。
    “雷少今天是……平时都有说有笑滴呀,怎么今天这个样子滴呀?侬晓得不?”一位人到中年却风韵犹存,画着浓妆的女子,低声朝着黑仔问。
    “就是……”
    黑仔刚开口,就被另一个长相普通,眉目间却带着几丝英气的女孩子打断,一脸不厌其烦。“就是就是,你就不能直接说吗?”
    “诶!”先前跟雷小飞汇报的那位,好像政府科员的中年人开口。“霞姑娘、文慧,你们别急嘛!黑仔过来,自然是要告诉我们情况嘛!尤其文慧你,黑仔这张嘴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忍一下就好嘛!你这样打断他,不是等的时间更长?”
    “也就是科长,理解我!”黑仔点点头,从旁边端起一杯水,也不管是谁的杯子,喝了一口。
    “诶呀!你快说啊!怎么也跟科长似的,磨叽!”这次开口的是那个锻炼的大汉,瓮声瓮气。
    “小点声!”几个人见大汉声音太大,不约而同的制止道,又纷纷抬眼看了看楼上雷小飞的办公室。
    大汉这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捂住嘴。
    见楼上没啥动静,科长这才继续问起,“黑仔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吧!”
    “就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看到雷哥自己出来的。”黑仔又抓起一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继续讲,“上车就是让我找地儿吃饭,可自从我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就是,就是不怎么说话了,好像还有点生气。吃完饭就回来了,就是这样!”
    “你确定,他是自己一个人从医院出来的?身边没有警察?”科长追问道。
    黑仔点点头,吐了口瓜子皮。“确定,就是没人跟着!”
    “那就怪了……”科长若有所思,“被警察看着,在医院躺了两天,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能是什么事情啊?”
    “武警!”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一位,在麻将桌旁边的四方脸男子出声道。
    “嗯!不错!”科长听后睁大了眼睛,“国栋说的对,这给病房站岗的,不是警察!是武警!”
    文慧眨巴了下眼睛,“什么意思呀?武警怎么了?”
    霞姑娘解释道:“文慧你没经历过滴呀!这个事情呢,如果是受伤的嫌犯,看守的都是负责案子的警察之类滴呀!如果是武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哦!侬晓得吧?”
    “所以……他们是在站岗保护雷少,而不是在看守雷少!”科长思索着说道,“也就是说,咱们的事情应该没暴露。车是怎么坏掉的?咱们是跟着这条线索找到的雷少。这还是咱们跟整个魔都的修车厂都熟,否则连这个消息都被警察压的死死的。后来还是警察送车停在医院,咱们才顺藤摸瓜找到那里,才知道雷少被看了起来。呃……那雷少又是怎么昏迷的?以雷少的身手,不应该啊……还有警察是怎么找上雷少的?嗯……雷少不说,应该是不想骗咱们!若是对咱们有危险,他早就有布置了。看来,应该没事!没事!雷少的事恐怕是另有别情。”
    “那到底啥事啊?”大汉好像听得有些迷糊,开口追问,不过这次声音小了很多。
    “嗯……”科长又喝了口茶水,沉吟片刻,在众人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很是沉稳的说,“不知道!”
    “切!”众人一起起哄。
    “会不会是出了车祸?”文慧忽然提出来。
    “不可能滴呀!”霞姑娘直接否定,“我们车行的车都是全险,出什么车祸都有保险滴呀!就算是肇事司机,也不至于被武警在医院站岗滴呀!”
    “那会不会是乘客有问题?”文慧又想起来。
    “这个倒有可能!很有点协助调查的样子!可是如果这么简单,雷少为啥不跟咱说呢?”科长思索片刻,还是没有头绪。“不过如今雷少已经回来,又不是咱们的事情暴露,所以大家都不用担心。至于雷少嘛!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的。”
    “就是……老黄和格格干嘛去了?”黑仔左右看看,随口问起。
    “老黄去派出所打探消息去了。”科长这才想起来,连忙掏出手机,“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雷少回来了。”
    “黑仔,你们家有矿吗?”文慧忽然问。
    黑仔下意识摇摇头,一脸莫名其妙。
    “那你还问?”文慧拍了拍麻将桌,“家里没矿,谁敢跟格格打麻将啊?”
    正在这时,惜字如金的国栋忽然手掐一张麻将牌,猛的一拍桌子,眼神中却依旧死板,左右看了看众人,推牌道:“糊了!”
    ……
    此刻在二楼办公室里的雷小飞,双脚放在办公桌上,瘫痪般的窝在椅子里,手里夹着烟头,眼神迷离着,在办公室满墙的大明星万冰冰的海报上游荡,耳畔传来楼下麻将洗牌的声音,意识却早已神游天外。
    不得不说,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了点见鬼后的正常状态。
    老实讲,雷小飞是个粗线条的人,只是在江湖上见得多了,吃的亏也多了,这才有了几分机警。但今天让雷小飞心烦意乱的,不是撞见鬼,以及撞见救下自己的那个阴阳怪气、故作神秘的段不悔。不跟雷音车行里的三山五岳人、七长八短汉讲个明白,也不是见鬼这事有多离奇。究其根本,都是那个梦,太真实了。
    那个被轮的过程,太真实了。
    也……太恶心了。
    “想我雷小飞,自从出道便纵横天下。生生死死都拼过来了,不知走过几次鬼门关,眉头都没皱过。怎么这一次,竟被三个大男人给……给……糟蹋啦!”想到此处,雷小飞的鼻子都有点酸!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面部肌肉扭曲,眼角和鼻孔都开始有分泌物出现,整个表情充满了怨毒,呼吸开始急促,颈部和太阳穴处的血管鼓胀起来,好似一条条黑色虫子在蠕动。
    突然,雷小飞站了起来,用力掐灭烟头。“不对,不对,那只是个梦!知性,理智!”
    啪!啪!
    雷小飞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知性他#¥%的!只是梦,只是梦……”
    歇斯底里的呓语一阵,雷小飞忽然站定身形,低头看着摊开的双手,疑惑着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情绪失控?奇怪?”
    雷小飞发觉,自己越是思考那个梦,似乎那种恶心、委屈、怨恨的感觉就越是强烈,不受控制的想要发泄一番,可心底的那一丝清明,却将自己拉回来,拉回到现实之中。就好像身体里面有两个自己,一个总是想要去回忆那个恶心的梦,而另一个则是努力控制着心神不要迷失。
    雷小飞有点懵,有点不知所措。这时,楼下又爆出一阵吵闹声,好像救命铃声一般让雷小飞恢复清醒。原来是有人胡牌,大家在吵吵着结账,之后洗牌。哗啦哗啦的好不热闹。
    雷小飞呆呆的朝着楼下那个方向望了两眼。就好像他的眼睛能够看穿墙壁和地板,透视到下方一样。片刻后,雷小飞挠了挠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还好……还好,有这么一票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