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正清让司机停车，连忙下来跑了过去。他蹲下身，抬头看着柳何惜。
    “小河——”
    “你别说话，”柳何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让我自己缓缓。”
    “我这一年的脸，都这样丢尽了。”
    郝正清不说了，就是蹲着那样看着她。看着她慢慢缩小了哭泣，慢慢擦着鼻涕和眼泪，却发现自己没有纸，只能拿着袖子去蹭。
    郝正清拽住了她的袖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了纸巾放到了她的手上。“你也不怕鼻涕黏糊糊的在手上，回去还脏难洗？”
    柳何惜突然“噗嗤”笑了出来，“说的好像我拿纸就不用洗一样，我脸上已经黏糊糊的了好不好。”
    看见柳何惜笑了，郝正清才放心了一些。柳何惜擦完眼睛和鼻子，才发现郝正清还蹲在地上，连忙拉他起来。
    “你也不怕蹲晕了，不过说实话，你又过来找我干什么啊？”
    郝正清摸了摸胸口的火烈鸟胸针，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带着它。“来看看你还好不好啊。”
    柳何惜抽着气，有些哽咽，“我能有什么事啊，我——”
    “我喜欢你，”
    柳何惜愣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郝正清第一次正式地跟她表白，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围有着蝉声，还有蚊子飞来飞起，自己又哭的眼泪哗啦哗啦，一张脸都有些花了。
    “我——”
    “我知道你知道，”郝正清拿过柳何惜手上的纸，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继续给柳何惜擦着脸，“我知道你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就算不是很早，现在也是知道的，”
    柳何惜沉默了半晌，喃喃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我知道，”郝正清苦笑了一声，“但是我害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柳何惜抓住郝正清的袖子，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你是不是因为我又干了什么事？”
    “你别激动，”郝正清道：“你先别着急。”
    “郝正清，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怎么帮我，你不要为了帮我把自己搭进去，我柳何惜或者说李小河，有本事解决掉自己的事情——”
    “东区也全部知道了，”
    柳何惜看着郝正清，郝正清也看着柳何惜，
    “东区全部都知道了，但是我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给你发消息打扰你，我就让他再也上不了学。”
    柳何惜抓着袖子的手缓缓掉落了下来，整个人又恢复了僵硬的状态。
    “东区，也知道了么——”
    郝正清扳过来柳何惜，直视着她的眼睛，“小河，或者，”
    “柳何惜，”这是郝正清第一次，叫她柳何惜。
    “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吗，你想出国？现在有一个机会，你可以免费去英国最好的私立高中继续读书，等你毕业后，你也有机会进入英国最好的学校继续读大学。这种机会，不是有钱，也不是努力就可以拥有的，”
    “它需要我牺牲我最好朋友最珍贵的东西，才能拥有对吗？”
    没想到，郝正清却笑了，
    “我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你。只要你好，我就没有遗憾。”
    眼泪顿时再次涌上柳何惜的眼眶，她抽咽道：“郝正清，你这是，为什么啊。”
    郝正清的眼睛更像是弯弯的月亮，很漂亮，在灯光的照耀下，柳何惜看清了，那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你对我做了多少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正是因为你，我才开始感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你千万别说什么我都日子才过了什么四分之一，我不想考虑以后，”
    “我只想考虑当下。”
    “柳何惜，从此以后，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真的帮不了你了，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顾南城站在树下，抬起头，看了眼头顶。
    好像有一只蛐蛐就在那个方向，jiji叫着。他又低下头，看向了路灯下的那两个人。手机上，还显示着“亲爱的柳何惜”几个字，过了一会，屏幕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未接电话11这几个字。
    而那边，手机根本没有响声。
    顾南城听不清两个人说了什么，他只能看见柳何惜从平静到激动，然后再一次泪流满面，趴到郝正清的肩上哭了。
    亲眼见到后，顾南城猜，柳何惜不是故意的，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从而让郝正清代替自己来到了她的身边，让她没有的选择，只能靠在那唯一的肩膀上哭泣。
    顾南城心中不是滋味，或者什么滋味都没有了。
    他突然不想过去了，不想继续说些什么，不想做些什么，
    他想着自己明天好像该去父亲的公司了，早上七点，公司的助理就会在楼下等着他了。而卢思语，好像也快要出国了——时间好像还没到，但是卢家好像发生了变故，卢爷爷好像，快不行了。
    今天下午才知道的消息，却也是卢思语给他发的短信，
    祝他安好。
    顾南城走出那棵聒噪的大树，抬起头，望着突然暗下来的天空。
    青春的开始，就像是阳春四月，飘着扰乱人心的柳絮，远看美丽，近看却惹得人讨厌无比。滋味不好受，可这一瞬间，顾南城的心里却全都是第一次两个人见面的时候。
    一个在操场上，一个在楼上。那时候的柳何惜，只是柳何惜，皮肤白，头发糟糕，带着老旧的眼镜，怎么看怎么普通，
    却挡不住眼睛中透露出来的灵气。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怕就是那一眼吧，那一眼一见钟情。
    顾南城不想信这些虚的，可事实的确如此。科学也无法解释，见过那么多千山万水，最后却为什么沉沦进了那一汪清潭之中。
    可能，真的都没有领会爱情的真实含义吧。
    就像柳何惜不能明白，在母亲刚去世后，父亲突然忙于工作却对自己下了严苛命令的郝正清眼中，自己有多么重要一样。
    顾南城也无法明白，自己和柳何惜为什么最后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时间，一晃而过了。
    怎么做，都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时间的前进和推移。接受，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