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切如常,百官在城门前迎接圣驾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在当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连贩夫走卒对此事知道的都清清楚楚,而且,这事情不牵扯皇家,内阁首辅虽然权力大,可是民间却是敢光明正大议论的。
除非就是内阁下令,有官府严查此事,不准民间谈论此事,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刘健是内阁首辅还是换做其他的大臣为内阁首辅,都没人敢下这样的命令的,内阁权力是大,可却恰恰没这个权力,而且,内阁若是真敢下了这命令,肯定是要犯忌讳的。
更何况,若是刘健下了这样的命令,其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堵人口,可却堵不住人心,他若是敢如此,那就算是原本支持刘健的,怕也要有几句非议了。
这也更证明了王贵的这一招的高明之处,借助人的心理,不管怎么样,先让百姓对刘健埋下了那么一颗不好的种子。
要知道,人无完人,且,不管是任何事情,哪怕你做的在公正,总是有些人瞧不上的,所以,这件事就是借助于此的。
只要百姓心里甚至是皇帝和百官心里对刘健有了那么一颗心思,日后,刘健做事,只要稍微有些不对,就会被想起王贵的那番话的。
“老爷”
刘健府上的管家脸色有些难堪,往日里哪遇到过今天这情形?
自家老爷坐在轿子内回府,竟然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诡异,原本,这原因是什么他这个管家自然也知道。
可只要这些百姓不吭声,自家老爷在轿子内不知情就罢了,过些时日,这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
可,谁能想到,平日基本不怎么掀开轿侧窗口帘布的老爷竟然伸手掀开了一侧的帘布。
自家老爷虽然年迈,可却眼不花耳不聋,自然对这些暗中的指点看的清清楚楚,一张老脸阴沉的可以滴水。
“哎”
刘健叹了口气,没有吭声,只不过心里却是知道,王贵身后之人的阴谋已经得逞了。
原本,这事情在刘健看来,已经是非常糟糕的了,毕竟原本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面就此彻底翻转,只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局面彻底翻转了。
曾毅被捕入狱,他这个内阁首辅又被如此算计,原本齐心对付刘谨的势力也就此被再次分化。
可以说,如今的局面,还不如皇帝离京之前的局面。
如今,内阁已经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了,只要稍微处置不当,甚至,只要曾毅最终被对方铲除了,那内阁在想翻盘,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如今是两方势力都盯着内阁,现在还有曾毅在前面扛着,可一旦曾毅被彻底铲除,他们自然不用在分心了,可以专心对付内阁。
且,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乏那些浑水摸鱼之辈。
如今,局势稳定之下,就算是有不少人都盯着内阁的这几个大学士的位置,可却是也不敢轻易动手是,但是,一旦局面出现动荡,那个时候,这些人肯定不会沉寂的,那个时候,内阁怕也难以招架的。
这局势,在刘健看来,已经是足够差了,就算是他告老还乡,也不可能彻底的让内阁摆脱这个危机,如今的内阁的四位大学士在旁人看来,是一体的,因为他们的关系都还不错,且都是先帝时候的内阁,一直没动,若要攻击,他们四个肯定是一个都别想跑的。
这危机的局面,在刘健看来,已经是很差了,可直到第二天早上,去了内阁以后,刘健才算是真正的知道今个的这局面,还不算是最差的。
原本,按理说,官员受到御史的参奏以后,是要上书请罪,同时,在家闭门思过的
可左个的事情,皇帝根本就没接下王贵的折子,且,刘健毕竟是内阁首辅,岂能因为王贵的污蔑就真的上折请罪,在家闭门思过,若是刘健真的这么做的话,怕才是让守旧派和刘谨高兴的了。
毕竟,现在局势紧张,他刘健若是能够退出,双方势力自然是几消彼长了。
可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是预示着刘健肯定是要被更多御史弹劾,也肯定是要因此而上折请罪,在家闭门思过了。
一大早,刚到内阁没多久,外面就有送信的仆人匆匆而来,传来了一个让整个内阁震惊的消息。
王贵死了,被人杀害了。
这消息传来,整个内阁之震惊,内阁首辅刘健更是脸色惨白,这,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左个,王贵才在皇帝回京百官迎接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参奏他刘健,更是对他破口大骂,而昨夜,原本活的好好的,活蹦乱跳的王贵就在自己家中被人杀害了。
可想而知,谁的嫌疑最大?的确,会有人说,这事情不可能是刘健做的,这事情很明显,他就算是要杀王贵,也不会选择现在动手啊。
这肯定是有人在栽赃陷害,可是,这样的理论不过是分析罢了,刘健的可能性最大。
指不定刘健怀恨在心,一时忍不住,指使他人杀害了王贵呢?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所以,在没有找到真凶之前,没有彻底破案之前,刘健的嫌疑,都是有的。
甚至,若是此事发生在普通百姓身上,破案以后,不是其所为,其也就清白了,日后被人提起,至多会说他曾经被冤枉过。
可是,这事情发生在刘健的身上,可就不一样了,刘健是内阁首辅,这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就算是日后查明了真相,不是他刘健所为。
可是,这真相,却也会有人怀疑,或许,这所谓真相是因为刘健是内阁首辅,所以才有此真相的,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总之,那幕后之人如今是用尽了一切的手段,费劲了一切心思的来攻击刘健。
就算是刘健这次安然无恙,可是,他的声名上是绝对会因此而留下一些抹不掉的污渍的。
这看似是对方分散了攻击力,在谋算曾毅的同时还要对付内阁首辅。
可其实,这怕是一张早就布局好了的天衣无缝的大网,为的,就是把内阁和曾毅一网打尽。
这事情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只要进了内阁,随意一个阁员的去留都不是小事情,一次若是把内阁的几位阁员在极端的时间内给全换了,那将会引发一场朝廷上的大地震的。
且,这基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昏庸的君主,也不会如此的,除非内阁集体造反,可,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内阁是权大,可却不能直接统兵,怎么造反。
而这次,对方是借助曾毅,来掀起他们的这个谋算的,若是曾毅能够被铲除,以他们安给曾毅的罪名,只要内阁稍加牵扯,就算是内阁有一百个阁老,也是要被一次清算的。
这可以说是一个连环的计策,栽赃曾毅,牵扯内阁,打压内阁,防止内阁谋划救出曾毅,然后,在继续把曾毅往黄泉路上送,曾毅只要被铲除了,内阁也就是随后的事情了。
“好一张大网啊!”
原本脸色有些发白的刘健想清楚了这些以后却是忍不住连连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却多了一些的苦涩。
“如此计策,不用在对付刘谨这阉贼的身上,却反用在了咱们身上,当真可悲,可悲啊。”
也难怪刘健会如此说,在刘健看来,对方所用的这计策,绝对是精心筹划的。
之前虽然曾毅有所觉察,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如此的手段,以至于曾毅直接去了天牢。
而内阁呢,直至此时,也才算是彻底的看破了这计谋,可却是已经为时已晚。
而如此的计谋,刘健不认为会是刘谨能够捉摸出来的,不是小瞧刘谨,刘谨是有些小聪明,可,却是绝对不可能想出这种法子来的。
而在瞧瞧投靠刘谨的那些个官员,除了张彩和焦芳以外,在没一个可堪大用的。
这两人倒是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想出这个法子来,但是,若是这法子是他们二人想出来的,那,他们两个人就绝对不会把他们自己置身于如今这危险的位置的。
他们两个举报王守仁,日后一旦曾毅脱困而出,守旧派的旁的官员可能会幸免,但是,他们两个,是绝对首当其冲受到曾毅疯狂对付的。
甚至根本不需要曾毅对付他们两个,只要曾毅能够平安无事,那他们两个就必须死。
有不臣之心这是死罪,可是,如张彩和焦芳这样的栽赃嫁祸,反坐之,同样是诛九族的死罪。
到时候,盛怒之下的曾毅,不可能理会任何人的求情,或者,换言之,谁敢或者又有谁会为他们求情?
守旧派的人那个时候怕是各个自顾不暇,祈求曾毅别找上门呢,哪还会去管他们这两个刘谨的人?
而那个时候,刘谨自然也和守旧派一样,自顾不暇,甚至还要极力的撇开和他们两个的关系呢。
所以,这个计策也肯定不会是焦芳或者张彩想出来的,还没有人这么傻,把自己放在这么危险的位置呢。
毕竟这世上没有万全的计策,谁也不能够保证他自己的计划就能够成功的。
所以,这个计策肯定是守旧派这边的官员用出来的,这要是用在刘谨身上,百官齐心,绝对能就此除掉刘谨的。
“这次,老夫是不能幸免了啊。”
刘健苦笑,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几次在对付刘谨的时候,原本他就做了一些最坏的打算,只不过,因为曾毅的出手,才免去了那些因果。
内阁的其他几位阁员或许最开始想的没有刘健想的这么透彻,可刚才刘健自言自语的那番话,却是也让他们明了。
“这个公道,咱们迟早要讨回来的。”
次辅谢迁脸色阴沉,内阁被如此的欺负,偏偏还没办法反击,只能是吃了这个哑巴亏,这还真是难得一见的事情。
这个时候,其实就是体现出了御史的厉害之处了,若是内阁能够完全掌控督察院,那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
只要御史不上奏折,其他官员上奏折参奏首辅,那根本就没什么,最为主要的,则是只有御史的参奏,才对朝廷大臣带有特别的效果,也就是所谓的,上折请罪和闭门思过。
其他官员的参奏,是不带这个效果的。
只不过,别说是内阁了,就是督察院的左督御史也不可能真的全部让下面的御史听他的话。
或者说,这种事情内阁其实可以做到的,但是,不敢做。
完全掌控督察院,这叫做什么?这叫做把持言路,这是奸佞才会做的事情。
谁要是真敢这么做,那就要有着不怕背负奸佞这两个字的心理准备。
所以,把持督察院,若说内阁做不到,倒不如说是内阁不能也不敢这么去做。
当然,历朝历代,都不乏那些脑袋膨胀,想要把持督察院,且最终也成功了的官员,可最终呢,哪个没落下奸佞的名声。
虽说这奸佞的名声并非是单纯的把持督察院落下的,可,这绝对是其中的一条重罪。
“对方早有准备,元辅若是闭门思过,怕是更糟。”
李东阳眉头紧缩,的确,如今的局面就是如此,若是刘健硬着头皮无视御史的参奏继续处理公务,那肯定要落个不知羞耻等等的各种骂名。
可,若是刘健闭门思过,上书请罪,更多的谣言,怕是又该被对方给散播出来了。
“首辅,刑部那边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这声音破了内阁的沉闷气氛,那传信的仆人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进来的,可刑部那边催的紧。
“下去吧。”
接过信以后,刘健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了下去。
拆开信封展开书信看了片刻,刘健的脸色大变,眉头更是紧皱在一起。
“这信,是曾毅从天牢中让人送出来的。”
刘健扬了扬手中的信,没有隐瞒,至于天牢当中还能送信出来,对于旁人自然不可能,可对于曾毅,却不是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