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出击,这是曾毅在南京的时候,曾毅告诉过王守仁的话。
而且,王守仁和这两位左右侍郎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两位侍郎,是被排挤来南京的,他们若是能在南京有一番作为,那是最好的,可,就算是他们不能在南京有作为,那也没什么。
换句话说,这两位侍郎,可以说就算是破罐破摔,也没人会关注他们的。
可,王守仁和他们却是不同的,王守仁并非是被排挤来的,而是被曾毅特意安排来的,而且,还是越级提拔的那种。
因此,王守仁不可能和这两个侍郎的想法一样,且,王守仁的压力,也是不想的。
换成任何一个人遇到王守仁这样的情况,都是如此,除非其没有丝毫的志向,所谓的扶不起的阿斗的。
“如此被动,真出了什么事情,咱们难逃其咎。”
王守仁看着两位侍郎,嘴角划过一次讽刺的笑意,这两位侍郎的想法,王守仁自然清楚,有好事了,分羹一杯,风险小的,也可以参与,因为曾毅可以压下去。
但是,风险大的,他们是绝对不会参与,若不然,就算是有他王守仁顶着,也可能会波及到他们两个。
更为主要的,则是万一,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大差错,王守仁是曾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曾毅信任的爱将了。
到时候,曾毅要保王守仁,肯定是要找替罪羊顶罪的,而这南京兵部的左右两位侍郎,可不就是很好的替罪羔羊吗?
别看他们三人平日里关系也算是融洽,但是,那不过是表面而已,看看朝堂之上,那些个文武大臣,若是但从表面看,关系都十分融洽,可,背地里,指不定是想着怎么折腾对方呢。
所以,这事,他们两个侍郎,是想着稳妥些的好。
“到时候,咱们没一个人能逃得过责罚。”
王守仁这话,也算是威胁,也算是警告了,不过,这也是实话,真要是论起来,在没有任何人遮掩的情况下,南京军备一旦出了乱子,他们这三个南京兵部是官员,一个都跑不了。
王守仁的话,让两个侍郎的脸色大变,听话听音,王守仁这话,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们两个,别想着稳妥,若真是按照他们这法子,到时候出事了,绝对会牵连到他们两个身上。
若单是王守仁的警告,他们或许可以不理,但,问题是,王守仁的背后,站着的是曾毅,这位手眼通天的人物。
若是最后,南京军备真因此而被动的出了什么差错,以至于军备革新的步伐受阻甚至的就此破灭,那,只要王守仁在曾毅跟前轻飘飘的说那么一句,曾毅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在其位谋其政,两位还是要多多想些法子的好,或有朝一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王守仁笑眯眯的看着左右两个侍郎,仿若刚才那威胁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其实,王守仁刚才的那番话,在官场上,也算不上威胁,只能算是实话实话,至多,算的上是恩威并济。
左右两个侍郎已经算是朝廷大员了,不过,是被排挤来了南京,这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不就是重返京城的意思吗。
恩威并济这法子,是每个朝廷大员都懂的,也都用过,也都亲身体验过,可是,却没人能逃过这个。
“是我等失虑了。”
左右两个侍郎互相看了一眼,冲着王守仁拱了拱手,算是低头了。
这左右两个侍郎,是当初上任兵部尚书没被砍头的时候的两位侍郎,相比之下,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可是不短,又是在这南京地界,如今,倒是可以称得上共同进退了。
“只是,依大人之言,该当如何?”
左侍郎赵光冲着王守仁拱手,嘴角带着一丝的苦笑:“并非的下官只懂得坐以待毙,而是面对此事,下官才智堪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如此情景,真是罕见,除非找出幕后主使之人。”
“可,下官斗胆说一句,这幕后主使之人,怕是咱们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也根本就想像不到的。”
“能破此局者,非有大智慧不可为。”
左侍郎赵光这话,也算是对王守仁的一个交代,可更多的,却等于是对王守仁的一个反击,或者说是交锋了。
王守仁刚才说,不能坐以待毙等等。
行,左侍郎赵光认错,可,那又如何,他自己承认自己才智不成,面对此事,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而且,那幕后之人的权势,他们也肯定比不过的。
这都是事情,就算是王守仁听了以后,想要发火,怕是也要忍住的,若不然,传了出去,就成了王守仁苛刻了。
而左侍郎赵光的最后一句话,那就更是等于是在用言辞挑衅王守仁了。
不过,这个挑衅,却又不是那么的明显,又可以称为捧杀。
非有大智慧者不可为。
之前,赵光已经自认他没这能耐了,这就等于是在逼王守仁,说其才是有大智慧之人,这事,其肯定是能做好的。
之所以称之为捧杀,赵光说这话,那叫做捧,日后,王守仁要是真把这问题解决了,那自然没什么的,担得起赵光的所谓有大智慧之人。
可,若是日后王守仁也没解决这个问题,甚至,让这个问题愈演愈烈了,那,赵光的话传出去,可就是要大落王守仁的面子了。
可以说,赵光说最后这句话,是不安好心的,也算是回击刚才王守仁对他的斥责。
朝堂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的,除非是弱势一方完全不顾面子的讨好,若不然,就算是想要借势,可,言辞间,也不会落了下乘的。
这最主要的,是面子问题,尤其是官职差距并非是太过明显的时候。
左侍郎赵光的话让王守仁沉默。
赵光的话,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愿意在这件事请上搀和,这件事请,他可以保持沉默,中立。
想要逼迫一个保持中立的人搀和进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什么威胁,但是,对此,明显是没那个必要的。
而左侍郎赵光的话,怕也是右侍郎的意思了。
屋内一阵沉默,没人吭声,王守仁这个时候不吭声,两个侍郎肯定也不会说话,现在,是王守仁抉择的时候。
“谁对谁错,尚未可知啊。”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王守仁方才缓缓叹了口气:“今个就如此吧。”
说完这话,王守仁端起了旁边早就已经凉了的茶杯,掀开盖子,微微抿了一口,典型的端茶送客。
正如刚才王守仁说的,是非对错,尚未可知,其实,他说的是有些含蓄了,若是真的明说,那就是,他们双方到底哪个是错的,没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人知道。
因为,这事情只能有一条路,最后,也只能有一个结果,不可能重复出现,所以,不可能真正的对比。
但是,很显然,王守仁是坚持他的观念的不会退避,既然两个侍郎不赞同,那,他就孤军奋战。
“下官告退。”
左右两位侍郎起身,冲着王守仁拱了拱手,此时,根本不需要再说那么多的客套话,谁都知道,这件事上,双方算是闹僵了。
毕竟,这不是小事,而是大事,也可以说是天大的事情,这种事情上的立场,可是非常重要的。
此时,再说别的什么客套话,却是有些苍白了。
从王守仁的房间出来,两位侍郎并没有各自回去自己的办公房间。
“今个这事,算是把他给得罪了。”
左侍郎赵光苦笑,若是可能,他也是不愿意得罪王守仁的,毕竟,王守仁的背后站着的是曾毅。
而且,若是军备革新成功,王守仁有功劳,他们两个侍郎,多少也是能沾些光的。
可,如今,经过刚才的那翻话,就算是日后军备革新成功了,功劳,也只是王守仁一人的,和他们两个毫无关系。
这是在之前,商量这事情之前,他们没有想到的,或许有过这方面的准备,毕竟,这事情,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早晚要面对。
可是,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僵。
世间的事情,其实都是如此的,很多事情,都以为会有那么一丝的可以游走的缝隙或者是余地,可最终,却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期待罢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右侍郎冯义同样苦笑着,道:“今个这事,咱们要是答应了,那可就等于是要和他同进退了。”
“咱们和他不同,他是曾毅的嫡系,深得曾毅看重,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曾毅肯定也会护着他的。”
“可咱们却不成,咱们已经被排挤来了南京,若是在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怕是真的要告老还乡了。”
“就算是咱们和他站在一起了,可终究并非是一个阵营的,到时候,就算是他央求曾毅拉咱们一把,怕也只是在一定的程度内。”
右侍郎冯义的这番话,说的却是极有道理的。
不是一个阵营的,哪怕是在同一件事上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可,真出了事情,所受到的待遇也是不同的。
自然是背景更为强大的,那好处多,坏处少。
因为真有坏事了,会有人帮忙拦着,可是他们两个呢?当初,他们的派系既然妥协了,让他们来了南京。
这个时候,若是真的在被人盯上了,怕是真的有可能被当成是弃子丢弃,以换取别的利益了。
而曾毅,至多是在可能的范围内拉他们一下,至于结果,那……。
所以,他们不可能和王守仁比,王守仁背后有曾毅站着,而且,他也算是曾毅最为信任的爱将了,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曾毅肯定会帮他的。
不过,他们也明白,这是一个机会,若是选择了和王守仁站在一起,最后,成功了,那,他们两个将会重返中枢的。
但是,他们不敢赌,不想赌,若是当年,刚来南京为官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的选择,肯定是和王守仁站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在南京这些年为官,他们的菱角已经被磨下去了。
他们现在只想安稳一些,而不想在冒什么风险了。
“不提了,不提了。”
左侍郎赵光摇了摇头,道:“其实,这朝堂风云变幻,看破了,也就是没什么意思了。”
“咱们这么大岁数了,何苦搀和进这大争斗当中?”
“古来变法,有几个能成功的?若是失败,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所有搀和进这事的,都会受到清算。”
“咱们这年纪,安稳些就好,不求什么了。”
赵光的意思很简单,就算是军备革新最终曾毅成功了,那又如何,如今,谁都知道,曾毅是奔着变法去的。
而这军备革新,不过是第一步,万丈高山的第一步,这第一步踏出去了,可,只要日后攀登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就会滚下来,到时候,一切努力不复存在,而且能否活命都是一个大问题。
他们这年纪,就算是革新成功了,还能有几年好活的?是,可以福荫子孙,但是,若是失败了呢?
到时候,一旦失败,他们年纪大了,一条老命,没什么,但是,他们的子孙呢?
与其如此,他们宁可稳当一些,如今的位置,在过几年,告老还乡,也就是了,至于别的,子孙后代自己努力也就是了。
这就是年纪不同的不同选择,若是他们两个还年轻,肯定是要选择和王守仁站在一起,拼搏一番的。
“罢了,不提这个,不提这个,咱们小酌一番?”
右侍郎冯义笑着,却是不想在提这两难的窝心事了,毕竟,其实他们也有想要参与进去的心思,但是,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这心思。
所以,若是在提起这事,他们多少是有些惆怅的。
“是极,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左侍郎赵光笑着,他和冯义,是同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