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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赢家
    “刘大人岂知下官没有将此事上奏?”
    曾毅真诚的看着刘宁,双眼里充满了笑意,把个刘宁给惊了一跳,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曾毅在诳他,要知道,为保证今日早朝的发难万无一失,昨夜,可是一直有人暗中看着曾府的,若有什么情况,他会立时知晓的。
    不过,刘宁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曾毅太过沉稳了,直到现在,都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这有些让人摸不清道不明了。
    “敢问陛下,可曾有曾毅上奏的折子?”
    刘宁扭头,仍旧是一个头磕在地上。
    “无。”
    弘治的心情很是不好,若不然,也不会只说这么一个字了,他不担心曾毅是否真的收下了这些东西,只要曾毅不是傻子,就肯定不会收这些贿赂的,是以,他并不会因此而断定曾毅品性如何,他担心的,是曾毅,毕竟太过年幼了。
    看着刘宁扭头得意的目光,曾毅很是无辜的道:“刘大人,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毛躁?下官何时说过有将此事上奏陛下了?”
    “你……。”
    刘宁气急,被一个毛头小子说成是毛躁,这是何等的耻辱。
    已经有官员偷笑了起来,曾毅这是在故意戏耍刘宁,不过,也正如曾毅所说的那样,他并未说过他有具折上奏此事,只不过,他的话有些诱人往这个方面想罢了。
    也有朝臣已经开始摇头了,年轻,毕竟是年纪,就算是口头上占些便宜又能如何?终究决定不了结局的。
    “巧言令色。”
    刘宁冷哼了一声,却不在搭理曾毅,而是冲着龙椅上的弘治皇帝拱手,道:“陛下,臣请将曾毅革职,交予刑部问处。”
    其实,一个五品官员,不经皇帝,由内阁及吏部就能革职的,只不过,曾毅身份特殊,是以,需经皇帝许可方行。
    “陛下,可否容臣在说上几句?”
    曾毅同时跪下,拱手。
    弘治默不作声,不过,却也是很明显,等于是默认了曾毅的要求。
    曾毅起身,拱手,冲着满朝文武都拱了拱手,转了一圈,然后方才朗声道:“诸位大人,瞧见没,这就是咱们本朝的都察院,横行霸道,以一己之心,肆意污蔑朝廷官员,用心何其歹毒也!”
    “曾毅,这是朝堂,休得胡言。”
    左都御史戴珊不悦,虽说他才刚调任左都御史,下面大多数言官并非是他的人,就如同今日早朝的行为,之前,他根本就不知晓,这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的,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左都御史竟然不知道。
    可是,曾毅既然说到了都察院,若是他这个都察院的首官在不出来说话,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戴大人,下官可没说您。”
    曾毅冲着戴珊拱了拱手,刚才,他可是一直打量着朝堂上几个大臣的脸色的,且,戴珊是年前刚上任的左都御史,这都察院内,该是说话的分量,还不怎么有效的。
    是以,曾毅刚才的话,其实就是故意在逼,他在逼戴珊站出来。
    “曾郎中,你的意思莫非本官不是都察院中人?”
    戴珊的脸色更黑了,他堂堂的左都御史,若非是都察院中人,怕是天大的笑谈了,莫非,这个曾毅脑袋糊涂了不成。
    “啪。”
    轻轻拍了脑袋一下,曾毅赔笑道:“您看,下官这不是一时心急,说错话了么?您勿怪,勿怪,下官知道,都察院的大多数御史言官,还是正直的,可却被某些个高官从中作梗,以至于上下不同,其更是欺上瞒下,以至于都察院蒙羞啊。”
    曾毅这话,明摆着就是指向刘宁的,都察院的上官,是左都御史戴珊,中间的,可不就是刘宁这个左都副御史了。
    “曾毅,不得随意乱说,朝堂之上,注意体统。”
    吏部尚书马文升瞪了曾毅一眼,看似训斥,其实,是怕曾毅牵扯进去的人太多了,那,对曾毅可是不好的结果。
    “是。”
    曾毅冲着马文升拱了拱,方才又冲着戴珊道:“下官也在都察院呆过几天,是以,知道些都察院的规矩的,不妨,请教下御史大人,可否?”
    “讲。”
    戴珊点了点头,虽然脸色阴沉,可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凡是言官上奏,除机密事情外,其他,需禀告上官,且与上官相商量,是否有这个规矩。”
    曾毅笑着询问,这个规矩,其实都不是朝廷的规矩,只不过是都察院私下的规矩,免得下面的官员随意上折了,同僚们甚至是上官还都不知道,其实,也是为了凝聚都察院的战斗力。
    “是有这么个规矩。”
    戴珊倒也磊落,点头道:“这规矩自古有之,虽非律定,可却也是为了胡同消息,以免有哪些个言官哗众取宠,肆意诬陷大臣。”
    “既如此,那不知,今日左都副御史刘宁大人参奏下官之事,您是否知晓?”
    曾毅问的很直接,虽然这个回答无论如何,对他没有什么帮助,可是,曾毅却是在恶心刘宁背后的人。
    刘宁背后的人整曾毅,他们不露面,曾毅就是闹破大天,也是没法他们的,可是,戴珊却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若是和他们有不和,怕是够他们为难的了。
    “事先本官并不知情,本官也是刚刚知晓。”
    戴珊说完这话,就退回了列班,脸色却更加阴沉了,心里更是咒骂曾毅不是个东西。
    原本,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可是,曾毅问他的问题,戴珊还不屑于说假话,更不屑于替那些人打掩护,可是,这话说出来,就证明,他这个都察院的首官,在都察院的威慑力,并不大。
    这面子,算是丢了,可是,同时,谁让他丢人的,日后,他若是在和其合作,怕是朝中有人就该背后说闲话了。
    而戴珊此人,最好的就是面子,经曾毅这么一问,今后,都察院的言官,但凡不听话的,怕是都要被戴珊给挨个收拾了。
    刘宁背后的大佬已经开始皱眉了,他掌控都察院,无非就是两种情况,恩威并施,可若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刻意和他作对。
    县官不如现管,怕是对都察院的控制,要大不如前的。
    就如同吏部一样,有吏部天官马文升在那扛着,内阁对吏部的控制,就是很薄弱的,虽有一个侍郎是他们的人,甚至,还有几个小官是他们的人,可是,在吏部尚书跟前,这些个人,就什么都不算了。
    而且,曾毅刚才的那一番话,逼走了戴珊,怕是正好,给了马文升与其结盟的机会。
    “曾毅,不要左顾言他,朝廷可不仅你这一件案子是重要的。”
    首辅刘健忍不住开口,面色威严,若是在让曾毅这么胡乱的问下去,这早朝,怕是要连着午朝一起了,甚至,满朝文武估计都要被各种理由的牵扯进去一半吧?
    “首辅大人明鉴。”
    刘宁立时也从旁边吭声了:“曾毅,别再这拖延时间了,要么,拿出证据你没有受贿,要么,进刑部大牢问话。”
    其实,都察院,也是有审官员的权利的,只不过,刘宁却不提及都察院,是因为左都御史戴珊不是他们的人,而且,刚明显以及得罪了戴珊,若是把曾毅弄进去都察院,指不定结果是什么,根本就不受他们控制。
    “陛下刚许下官多说几句,刘大人,莫非,您想无视圣命?”
    曾毅的话立时让刘宁沉默,同时,让不少大臣无奈,这小子,就是个无奈,句句不离大义,句句不离圣上,这是在拿大帽子盖人啊,谁敢说别的什么?
    “诸位大人。”
    曾毅复又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瞧见咱们都察院的左都副御史刘宁大人多么恪尽职守了没?亲自盯着咱们,前脚有人行贿,后脚就跑来陛下跟前参奏咱们一本,诸位大人啊,日后怕是要修仙学道了,要能腾云驾雾,才能在刘大人之前面见陛下,上呈原委,若不然,那就是大罪了。”
    曾毅这话,却是在变相的恶心刘宁,说其是奸诈小人,就如同看到有人送礼,前脚进门,他后脚就去陛下跟前参奏了,指不定行贿的人都还没离开对方府邸呢,刘宁都见到皇帝了,这么一来,只要比他刘宁速度慢的,都是罪臣了,还不把大臣们冤死啊?
    “是啊,曾毅这小子,也挺可怜的。”
    已经有胆大的武官低声议论了起来,刚上早朝,还没来得急说话,刘宁就跳出来了,这根本就不给人时间嘛。
    而且,曾毅也说了,昨日晚上回家,都晚上了,他一个五品官,就算是负责京察,可也没那权利来敲宫门吧?
    更何况,祖有定制,宫门晚上有规定时间落锁,一旦落锁,钥匙收归司礼监,要到第二天早晨才重新发下来的,在这期间,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是敲不开宫门的。
    刘宁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武官们的声音虽小,可是,那只是对他们而言,可在大殿中,却是都听的很清楚的。
    不过,听到归听到,刘宁却不在乎,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今天摆明了是要把曾毅拿下的,至于别的,不过是个理由罢了。
    “曾毅,休得在要拖延时间了。”
    刘宁怒斥曾毅,虽然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这其实就是在谋算曾毅,可是,刘宁却也容不得曾毅在说下去了,若不然,怕是他的形象要都被曾毅给毁了。
    “陛下,臣无罪。”
    “你还敢抵赖……。”
    “住口。”
    三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曾毅刚说了一声无罪,刘宁就开始呵斥他,可刘宁的话还没说完,弘治帝就已经怒视他了。
    “如何无罪?”
    弘治看着曾毅,面色略显平静,刚才曾毅的表现,已经是让弘治对曾毅越发的满意了,临危不乱,而且,还能趁机敲打对方,这怕是很多比曾毅年纪大,官职高的都做不到的事情。
    “昨日,下官不在家中之时,被人强行送上门的那些个钱财特产等物,现如今,已经不在微臣家中了,已经被送去了户部。”
    曾毅笑着,嘲讽的看着刘宁,却是让刘宁如雷重击,呆滞住了。
    “何时?”
    弘治虽然没笑,可声音却轻松了很多,甚至,还带着一丝的逾越。
    “就在刚才。”
    曾毅嘿嘿笑着,道:“下官临早朝前,已经令管家将东西拖人运去户部,且,留下了书信一封,言明了这些东西的来历,望入国库。”
    “去,问问。”
    弘治冲着旁边的小太监点头,小太监立时就小跑着出去了。
    “陛下,下官有个疑惑,不知当讲否?”
    曾毅嘿嘿笑着,仍旧那么老实,不过,却没人在信他的这副笑容了,这份心机,不愧是当初能抓住白莲教左右护法的人,那些原本还因曾毅年幼,而看轻他的官员,现如今,也都收起了这份心思。
    能把事情早就算计好了,而且,还在朝堂上先戏耍对方一番,这心机,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而且,曾毅的时间也把握的很好,早朝的时候,让家人送去户部东西,这个时候,怕是都察院的人知道了什么消息,也没法往里面通传了。
    “什么疑惑?不妨讲出来,让诸卿家给你开解一番。”
    弘治心情也是十分不错,呵呵笑着,靠在了龙椅上,对曾毅满意十分,昨夜的事情,到今早,虽然看似只有一夜,可为此,那帮大臣不知是想了多久的方法,却被曾毅轻易瓦解,不错,十分不错。
    “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情。”
    曾毅笑着,冲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刘宁,道:“昨夜,下官让府上护院持信前去刑部尚书大人家里,想着告知此事,可谁想,我那护院被人打了一顿,而且,书信也被抢跑了,既然刘大人之前自称注视下官的一举一动,不知,可否知晓这是何人所为啊!”
    其实,昨夜曾毅就已经想到这是有人在算计他了,为了一探虚实,同时,让对方放松警惕,曾毅是故意让梁猛持信出去的,那信,也是他故意写的。
    梁猛,最后回去了,信也丢了,只是,那拦路的,却是刻意抢走了梁猛身上的些许铜板,书信,则是被骂骂咧咧的撕碎了,还说什么穷鬼。
    这分明是在故意迷惑曾毅,让曾毅知道了,也以为是意外,而且,他家中只有梁猛一个护院,这事,怕也就要拖到今天了。
    而,今日早朝前,那么多言官什么的围着曾毅,也让曾毅无法和朝中的那些个老大臣们接触,这其中,莫不然就有他们的人。
    曾毅,这么做,其实不过是在对方算计他的同时,也算计了对方一把,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而早朝的时候,虽然早,可是,当早朝开始以后,城内已经有不少形人了,刚才,曾毅就是在拖时间,让梁管家他们送东西去户部。
    白天,曾毅就不信了,还有人敢当街拦路,尤其是这些个心中有鬼的,更是不敢,怕真被抓了。
    且,退一步,就算是被拦了,白天,那么多人,拦了就拦了吧,反正意思到了,没送去户部,那是被人抢了去,丢了朝廷的面子,最后,倒霉的是谁,可想而知。
    “这本官怎会知晓,本官夜里岂会去你家外盯着,这岂是君子所为?”
    刘宁气哼哼的瞪了曾毅一眼,心里却是苦闷之极,昨夜的事情,他自然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这竟然会是曾毅的算计,让他故意掉以轻心的。
    可知道曾毅说出来,那眼中的嘲讽,话音里的讽刺,若是还不知道这是曾毅的故意算计,那还不如撞墙去算了。
    “顺天府,彻查此事。”
    弘治冷哼了一声,顺天府尹姚启山赶忙接旨,可心里却为难无比,满脸的苦涩,这算什么事,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神仙斗法,他和曾毅,都是受牵连的人,只不过,人家曾毅有皇帝这位神仙在后面站着撑腰,可他姚启山呢,却是个注定倒霉的下场了。
    这事,查来查去,怕是绝对要不了了之的,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若不然,真查出了什么,怕是他不仅是官职不保,甚至,还有别的危险了。
    “陛下……。”
    小太监没多久就跑了回来,在旁边站着的司礼监太监萧敬耳边说了几句,萧敬点了点,冲着曾毅裂开老脸笑了笑,然后低声向弘治禀告。
    “嗯,不错,刚户部传来消息,今早,却有曾毅家人前去户部送那些受贿的东西。”
    弘治满意的笑着,同时,道:“只不过,下次,若有此事,你直接将东西和证物送去刑部或都察院就是了,先不必送去户部。”
    弘治这话,却是要深究此事了,送去户部了,这事还怎么查?同时,也是在给曾毅撑腰。
    “是,臣知错,下次定然记住了。”
    曾毅赶紧拱手,同时,拿着手中的几封已经拆开的信封,道:“这些信?不如该如何处置?”
    “退朝后交予刑部即可。”
    弘治看了眼刑部尚书,他虽然高坐九五之位,可朝中的势力,他也是知晓的,是以,这,其实也是在给刘宁身后的臣子留一个颜面了,让其有个好收场,若是知趣,就该知道收手,不在找曾毅麻烦了。
    若不然,这东西交到都察院手中,定然是左都御史戴珊负责,经过今日早朝,之前曾毅的那番话,怕是戴珊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甚至,马文升趁机和其联手,剪掉一些人的羽翼,也是大有可能的。
    更甚者,这事,若交由大理寺处置,也是可行的,因为这事往大了说,事关京察大计,只是,皇帝明显想留下几分面子,告诉那些个不安分的臣子,有些事情可以乱来,可有些事情,不能乱来,不然,下次,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收场了。
    “刘宁。”
    弘治总算是又注意到了跪在下面的左都副御史刘宁。
    “臣在。”
    刘宁突然显得有些苍老,今天这事,对他算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了,竟然被一个年幼的毛头小子算计了,这份失落,让其难以接受。
    “哎,平身吧。”
    弘治终究心软,原本,想说几句重话,可看刘宁那样子,也不忍心说了,毕竟,其也年迈,而且,也是老臣了,再者,其言官,所行虽然有些过,可却没有违了言官的准则。
    “谢陛下。”
    刘宁冲着弘治磕了个头,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却是苍老了许多,似乎都快要站不稳了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