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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六子无奈地看了看神色不虞的自家公子,冲那群赴会的书生微鞠了一躬,“这幅图是江公子去年腊月所作。当时公子只是雪中赏梅时画意顿起,饮尽两杯竹叶春后挥毫即成。半个时辰成就一幅佳画,实在也是一段佳话。”
    江聘满意地冲他点点头,复又安稳地坐好,细长的手指抚上脸侧,笑得一脸真挚,“苏兄与刘兄眼拙,愚弟不怪你们。”
    “……”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个嗓门大的一绝的刘兄站了出来,红着脸粗着脖子地反驳,“谁人不知将军府江大公子不学无术,除武之外一无所成。你们这红口白牙的,说不准这个叫六子的就是让你收买了,特意赶在今天骗人给你赚名声的。若是没真凭实据,我们不信!若你真有所长,不如当场作一幅出来,也好让咱们心悦诚服!”
    六子歪着脖子瞅了眼面无表情的江聘,缩缩肩。什么叫收买?他这月钱都是江小爷给发的,卖身契也抵在他屋里地砖下的楠木盒子里呢。
    他家公子就是比较低调,比较不张扬。要不就凭着洗云斋掌柜的这一身份,看谁还敢笑他家公子考学时倒数第一。
    而且…那画真是他家公子亲笔画的。只是当时喝的不是两杯竹叶春,是半坛子。
    “笔墨纸砚,都给小爷伺候上。”江聘抖抖袍子站起来,挑眉扫视过一众呆滞着脸的书生,“让江小爷给你们露一手。”
    看在前方混乱的场面,云天候侧脸和捋着胡子的薛山长闲聊,“山长可知那姓江的书生是否真作得一手好画儿?”
    薛丁是白鹿洞书院的山长,虽掌管着整个书院的学生管理,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对江聘这号学子有所耳闻。
    不止是因为他大将军长子的身份,更因为他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叛逆性子。每月要是不打够三次架,那都是江聘的失误。
    见云天候这样问,薛山长拂了拂袖子,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他作画好不好小老儿不知,小老儿只知晓他喝得一手好酒。千杯不醉。”
    六子知道江聘的喜好,连着桌案笔墨一起搬上来的还有一壶梨花儿酿。刚温过的,壶嘴还冒着气儿。
    周围又是一阵炸锅,又有好事者来挑事,“江公子还要饮酒?到时画儿画得一团糟怪到酒上,我们可不依。”
    “一边瞧着去,把你那张大嘴给缝上,说的都是什么鬼话,小爷不爱听。”江聘把纸铺平,用镇纸压好,皱着眉冲着那个话最多的甩了甩小狼毫笔,“你就老老实实准备好欣羡之词吧。”
    这话说的,真是够大。
    云天候往这边走了两步,隔着人群往他那看。他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的,毕竟在他看来,能把话说得大破天的,都是些草包肚子。本身没什么本事,就靠着说大话来找场子。
    可看着看着,云天候的眼神却是越发深了起来。这年轻人,笔酣墨饱,下笔风雷,一身的胸有成竹气,满袖的自信浩然风。
    真当得起那句话——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铁画银钩,似展瀚海崇山依旧颜。
    江小爷虽然行事比较张扬霸气,但大部分的时候,说话还是很内敛的。他一般不说大话,但要是真夸了口,那就绝对不是随便说说。
    像江小爷这种自封的江湖人儿,说话做事你得有底气,有资本。可不能信口胡咧,随便下海口。
    他这次画的是幅美人图,只画了背影,连个正脸儿都没露。但还是让看画的人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阵阵香风。
    秀发及腰,长如飞瀑,亮如锦锻,上面斜斜插了支飞蝶簪。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根簪子,还是只真的蝴蝶落在了美人的香发上。
    水袖随风轻扬,纤腰不盈一握。旁边是簇盛放的山茶花,艳丽如霞。
    只一个背影,就能想出这姑娘得该是多么的国色天香,眉目如画。
    江聘拎着笔扫视了圈围着桌案的人脸上奇妙的表情,嘴角咧开抹得意的笑。他嘴里还带着股子酒味儿,随着说话的吐气而喷出来,颇为香醇。
    他换了支笔,一边念,一边在画上写:
    “江聘斗酒诗百篇,拙句乱画表真言。
    我家夫人颜色好,千遍回眸我犹怜。”
    一诗终了,这画儿也算是收笔了。把小毛笔插在架上,侧了侧身由着六子拿着印章往上盖戳,江聘抱了抱拳,“各位,献丑了!”
    也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一时间,整个二楼都萦绕着各种赞扬之声。那个姓刘的脸一会红,一会白,没待多久就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江聘靠在墙边悠然自得地喝酒,大手一挥,桌上的画儿你们随便看。小爷的长处之一就是贼大方。
    云天候拧着眉凑上前仔细地瞧了又瞧,嘴里啧啧有声。
    他怎么总觉得这画上的女子,分外熟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瞧不起我们江小爷的都站出来!
    我们小爷多棒啊!
    第13章 章十三
    诗会结束后,云天候领着鹤葶苈下楼的时候,还在兴味盎然地回忆刚才那个惊才绝艳的江公子。
    虽然那首诗写得比较随意,但这画儿确实是功底了得。半个时辰不到就能画出这样一幅成图,还能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对于这样弱冠之年还未到的少年来说,实在是难得。
    云天候对江聘可以说是相当的满意了,并在鹤葶苈面前对他赋予了相当高的评价。
    他是这样说的,“爹爹今天好好地相看了遍在场的公子,发现有个姓江的公子真是不错。玉树临风,才高八斗,风度翩翩,是个性情中人,且与爹爹志趣颇为相投。”
    前四个江小爷还能勉勉强强对得上号儿,这最后一个就玄乎了。云天候多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江聘却是那个野的像匹恶狼般的性子,这俩人是怎么个志趣相投法儿呢?
    其实就是江聘说了几句极为讨云天候喜欢的话。
    当时他正靠着墙壁喝酒,有个看画的人回过味来,跟他多了句嘴,“这诗上写着‘我家夫人颜色好’,江兄何时有了夫人?”
    江聘挑挑眉,答的随意,“夫人还没嫁过来,不过住在我心里。”
    那人跟着笑,“江兄的心天地般宽阔,定能装进无数美丽的女子,以后定是尽享齐人之福。”
    这算是好话,周围人也善意地都哄笑起来。气氛一时间还算是和谐。
    大尚的男子地位极高,在这上京的权贵圈里,哪个公子加冠后不得是三妻四妾,子嗣绕膝?娶的妾侍多了,反而算是种炫耀的资本。这话是在夸你厉害,前途无量。
    江聘却是不领情,他眼珠子一瞪,大手往墙上猛地一拍,脸色凶得慑人,“胡扯!小爷心眼小的很,一个就装满了,再多半个都装不下。齐个五谷之气的人,小爷属鸳鸯的,讲究的就是个双、宿、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