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地渡了河，程凌风终于在白魔堡里见到了苏三婆——
    她的头发花白，鹰钩鼻子，脸上堆满了褶皱，拄着根形状不规则的拐杖。
    其实在程凌风看来，苏三婆的步子矫健，那根拐杖如果不是个摆设，就应该是藏着暗器的工具。
    苏三婆直勾勾地盯着程凌风瞅，甚至走近他看个仔细。
    就像是看一件稀罕之物，反而弄得程凌风有些匪然。
    乃至于他忍不住发问：“婆婆今天找我来是讲和的吗？”
    苏三婆不怒反笑——
    “婆婆我就是想看看，那自不量力前来攻魔堡的人长什么样子！”
    程凌风凛然，“我们程家世代与魔界势不两立，攻魔堡杀魔王是祖制也是使命！”
    “哦？你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是！”
    苏三婆的脸露愠色，握着拐杖的手甚至有些哆嗦。
    “亏她能说得出来！这个孽障！”
    “不许你侮辱我娘！”
    程凌风拳头勒紧，如果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婆婆，他早就应该“出招”了！
    苏三婆的怒气其实不减于他——
    “说她孽障还抬举了她！”
    “你住口——”
    “……她还不如白魔河里的蛇儿懂得知恩图报，我生她养她那么多年，嫁了人生了娃……”
    苏三婆面朝程凌风，坦然面对他眼底显出的厉色——
    “就让她的娃娃来掀我的老窝！”
    “你的意思是说……”
    程凌风顿惑，一旁的雪姬忍不住加了一句腔——
    “你是三婆的外孙！婆婆的意思是说，哪里有外孙反过来打外婆的！”
    “不许插嘴！出去！”
    苏三婆瞪眼，拐棍往地上生气一拄。
    雪姬立刻乖乖地道了一声“是”后退下，临走还不忘又瞄了程凌风一眼。
    “你凭什么这么说！如果你是我的外婆，为何我的娘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你以为，你娘若是承认她来自魔界，你们程家还容得下她吗！”
    “这......”
    “我问你，在你娘的右手心里，是不是有颗红痣？”
    “……只凭这一点吗？”
    “她每年都会有几日不在家，那是去了玉渠滩，玉渠滩是修魔性的地方......”
    程凌风不语，心底却总有一种声音在说服着自己。
    因为，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在苏三婆看他的第一眼时，他便知道的！
    “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我还可以和你说上三天三夜，包括你娘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时辰出生，什么时候出嫁，什么时候有了你又什么时候守了寡……”
    “……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二十五年里，我无时不刻想着她，可她呢！竟然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我……”
    “......她就那么狠心！狠心到......”
    说道激动之处，苏三婆忍不住捂起胸口，痛苦爬上她眼角的皱纹，眼眶里还噙有浑浊的泪……
    程凌风撂下刀走上前去，一下一下抚顺着苏三婆的后背。
    “你叫风儿是吧？”
    程凌风点点头。
    “真的那么想攻下魔堡吗？”
    程凌风犹豫了一下，依然还是点了点头。
    从他有了记忆开始，这根枷锁就已经套上了他。
    久而久之，深入到骨髓里面，就再也摘不下去了！
    苏三婆的眼睛里流淌着慈爱和难以言喻的隐情——
    “外婆知道了，外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