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中,赵建国起身离开那家被枪杀案洗礼的咖啡馆,在店主罗岚惊惧不安的目送之下,神情落寞地走了出去。
当他推开自家的大门时,天空飘起毛毛细雨。纷飞的雨丝从天而降,他加快步伐冲进家门。赵家偌大的院子里,新来的司机陈丁冒着天空落下的水滴,尤为淡定地给赵天顺的车子遮挡雨衣。
赵月娥看到二哥回家,喜出望外地叫道:“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拿到自行车以后,就马上忘记了妹妹的存在,专门去泡人家小姑娘了。”
赵建国愠怒道:“放眼全中国,恐怕都没有哪个女孩跟你一样,那么喜欢一辆自行车,人家都喜欢梳妆打扮,而你却是个另类。”
“我才不管别人喜不喜欢,你的自行车呢?拿回来了吗?”
赵月娥调皮地跟在二哥的身后,走进自家的客厅。经她这么提醒,赵建国才猛然想起那辆失而复得的自行车竟然落在咖啡馆的门口。他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苦笑。赵月娥看到他这副熊样,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
“二哥,车子丢在外面了是吗?哎呀,该死的鬼天气又下雨啦!”
赵月娥抱怨连天,赵建国茫然地看着外面纷飞的雨丝,神游八表,魂飞天外,眼前的一切恍如梦中,似真似幻,虚虚实实。
偌大的客厅里,屋外阴雨连绵,屋里黯淡无光。赵月娥凑到门口,打开刚关上的房门,伸长脖子,眼睛直勾勾地向外张望。不知道她在看雨,还是看车。门外飘进的雨丝打到身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失望地紧闭木门。
赵建国看着黑漆漆的客厅,紧蹙眉头,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开灯,冷风冷雨,黑灯瞎火,一点都不像个温暖的家!”
赵月娥撅起小嘴,责怪道:“老爸说浪费电,赵叔只好关了。外面很冷吗?好像也没那么冷啊?”
“不冷?那你刚才为什么发抖了?”
赵建国摸黑走到墙角,毫不犹豫地打开室内所有的灯光。客厅里顿时亮如白昼,雪白的灯光透过门窗射到外面的花园,园景尽收眼底。
赵月娥靠近窗台,惊喜地喊道:“哇,二哥!咱家的御花园好漂亮啊!你看,那些花都开了!管家找来的这个司机勤快又能干,开车扫地种花,只拿一份工钱,却干几个人的活儿。咱们出去看看好吗?”
“外面不是下雨吗?雨天出去看花?你不怕感冒吗?”
赵建国反问她,她毫不气馁,不厌其烦地安排明天的计划。
“明早先去看花,然后再骑车出门远游……”
“呵呵,你想得美!等到明天早上,那些花都凋谢了,咱们还看个屁啊。老爸呢?”
赵月娥指了指客厅右侧的静心庵,唉声叹气地答道:“唉,非诚勿扰,他还待在里面呢。”
“那管家赵叔呢?”
“我不知道!”
赵月娥没好气地回答,赵建国并不理会。他躺在沙发上休息两分钟,又担心父亲赵天顺待会儿出门看到他这副颓废的样子而破口大骂。他只好起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妹妹赵月娥就像阴魂不散的幽灵尾随而至,她嬉皮笑脸地问:“二哥,你拿回来的那辆自行车到底长什么样子?”
赵建国没想到她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漫不经心地答道:“两轮子加个脚踏板,想往哪转往哪转。”
赵月娥狡黠地问:“那你喜欢吗?”
赵建国耸了耸肩,“那当然!”
“那当然的意思就是不喜欢啰?”
赵建国冷笑道:“废话!我要是不喜欢,拿它回来干嘛?”
“哦。有多喜欢?咱家司机可以倒骑自行车,你有这个能耐吗?”
“没有!这本事又不能混饭吃。”
“那你肯学吗?我让他教教你。”
“我没那个闲功夫,也不想学这种歪门邪道。”
赵月娥嗔怒道:“哼,我就知道你不肯学,还答应带我出去玩。”
赵建国终于忍无可忍地叫起来:“小月,你能不能别闹了?”
赵月娥噗嗤一笑,“二哥,我知道你上班累了,心情不是很好。谁叫你越来越老了,要是你有女朋友,说不定她就会安慰你,帮你捶背,给你端茶倒水,可惜你没有。咱家就这几个人,要不我给你挠痒痒吧?只要我挠痒痒,爸爸的心情就很好。”
赵建国气得哑口无言,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靠在窗口。不管妹妹赵月娥怎么折腾,怎么挠痒,他都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他神情落寞地打开二楼的窗户,随风飘进的雨滴洒落到他脸上,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脸上的神情显得更加忧郁了。
赵月娥笑道:“二哥,你不是想看外面吗?大哥还有个望远镜没拿走,平时只要他有空,就会偷看对面刘家的小老婆。哈哈,咱们可以拿出来观察院子里的鲜花呀!”
说完,她径直转身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掏出一个双筒望远镜,毫不客气地把赵建国挤到窗台边,拿起望远镜观察窗外漆黑的院子。
朦胧的夜色之下,树枝随风摇曳,狂风摧残满地的花草。飘荡的雨水浇灌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道上的人马几乎销声匿迹。
赵月娥拿着望远镜扫视几圈,最后无可奈何地叫道:“二哥,我什么都看不到,你看一下,望远镜是不是坏掉了。”
赵建国极不情愿地从对方手里接过望远镜,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赵月娥刚才观察的位置。镜头里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把镜筒对准街上的灯光调整焦距。
只见对面一个沿着街道行走的家伙进入他的眼帘,他半信半疑地拿开望远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再次快速地搜寻对面那个人影。
那家伙几乎紧贴着墙角行走,他走到对面刘家的门前时,冷不丁地把门牌翻转过来。赵建国瞪大眼睛,仔细而又认真地观察。
不一会儿,赵建国终于认出那家伙就是之前到处寻找他下落的中统西北站长李肆。看到李肆的身影竟然出现在这里,赵建国气呼呼地放下望远镜,猛然地拉上窗帘。
赵月娥看到二哥还没关窗就拉窗帘甚为不满,她伸手欲拉开帘子要关窗。赵建国一把拉住她,不给她靠近窗口。
“你干什么?赶快撒开手……”
赵月娥欲言又止,很显然她被赵建国脸上的怒气吓住了。
赵建国目光呆滞地站着,刚才从窗外飘进来的雨滴淋湿了他的脸颊,看起来就像个溺水而死的黑鬼。
赵月娥立即抱怨道:“二哥,这也太没意思了吧?小时候,你跟大哥老是装神弄鬼地吓唬我,可我从来都不怕你们的鬼样……”
“嘘,别说话!”
赵建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刚才那个熟悉的人影不见了。他再次拿起望远镜,发现对面刘家的门牌已经翻转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