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占元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有些恼怒地盯着那名不知所措的军统,冷冷地问道:“到底什么情况?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站着发呆,却不动手拍门?”
那名军统战战兢兢地向他报告:“二号目标进到里面去了!”
刘占元纳闷不已,低声地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那名军统指了指门牌上的那行小字,回答道:“安德烈钱庄。”
“钱庄?洋人也开钱庄?看来这事挺新鲜!他为什么来这里?”
陆轩立即开口解释道:“这是法国人投资的地下银行,也就是洋人专门放高利贷的钱庄。也许这老家伙在试探我们,敢不敢跟进这样的地方。”
刘占元冷哼一声,笑道:“为什么不敢?区区一个钱庄,除非里面埋伏千军万马,否则咱们照进不误,老家伙也太小看军统的实力。”
陆轩有些难为情地劝解道:“站长,整个申城最大的恐怕就是银行。鬼子攻占这里时,都得向各国的租界郑重承诺,不得破坏他们这些地方。咱们最好不要开先例……”
刘占元明白自己的手下想要提醒什么。陆轩所说的确实是他们有所顾忌的地方,毕竟这些并不属于他们管辖的范围,如果擅自闯入,后果难以收拾。
于是,他嗤之以鼻地笑道:“难道里面也有国际共产主义的爱国人士吗?二号目标什么时候也走上国际主义路线了?”
陆轩不以为然地冷笑道:“根本不可能!这家钱庄的老板安德烈,神通广大,上下通吃,唯利是图。除非那老家伙的肚子里藏有黄金,要不然进去也是白搭,人家最多不会跟他说上十句话。”
站在车外的那名军统看了看钱庄紧闭的大门,立即开口向刘占元汇报:“站长,我们已经全部封锁这栋房子所有的出口,就算他插翅也难飞。”
刘占元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拿定主意,下定决心。他胸有成竹地叫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让那老家伙再活十几分钟。”
陆轩手上的机械表滴滴答答地响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占元推门下车,他站在路肩上,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焦急地看着手表。
这时,报务员攥着一纸电文,走到他的身旁,冷静地叫道:“站长,司令来电追问,二号目标到底杀死了没有?”
刘占元脸上的表情迷茫,他茫然地望着罗树林所在的那栋小洋楼,继续焦躁不安地站在人行道上来回走动。
报务员看着首领犹豫不决的神态,随即开口催促道:“站长,司令很少主动询问一件事情的进展。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纸终究包不住火,请您三思而后行……”
刘占元只好摆了摆手,小声叮嘱道:“你马上给司令回电,就说我正在跟踪目标,目前还没定夺,心中还有顾虑。”
报务员埋怨地瞟了刘占元一眼,径直转身离开。他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与不信任。因为在他看来,刘占元很显然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刘占元看了一眼手下离去的背影,木然地盯着地上水洼中的倒影,猛然跺脚踩碎自己的影子,溅起的水花向四周飘散。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罗树林佝偻的身影终于走出那栋欧式风格的古建筑。他身后跟着钱庄的老板安德烈,对方刚把他送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挥手道别,就一声不吭地掉头返回房间关门。
躲在外面盯梢的军统见状,不约而同地躲进各自隐藏的地点,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匪夷所思。虽然罗树林也知道自己所到的每个地方,附近都会有军统的人马监视,但是他顺其自然,并不在意。
罗树林再次走向街头,吃力地爬上刚才那辆一直在外面等待的黄包车。车夫一路小跑,在雨中拉车疾行。
刘占元怅然若失地钻进自己的车内,焦急地抬起头,看了看手表上所显示的时间,问道:“咱们待在这里差不多浪费了个把小时,司令还没有回电吗?”
陆轩有些失望地叫道:“目前还没得到任何消息,可能他很忙。”
刘占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包庇罗树林。看来执行上级下达的死命令已经在所难免,他想逃都逃不掉。
他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动手也不迟。”
陆轩小声地问:“那尸体还要吗?如果没人要,我们就丢进江里喂鱼。”
刘占元立即反对,“不行,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尸体运回去。”
军统的车队再次出发,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跟上了黄包车司机。人力车和燃油车一前一后地行驶了十几分钟,罗树林跳下黄包车,径直走向地处闹市的一家狭小而幽静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服务员笑容满面,彬彬有礼地跟他打招呼,然后拿出一份当天的报纸塞进他手里。他轻车熟路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这里的常客。
罗树林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面色凝重地坐下来,他转头向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低头,全神贯注地阅读手里的报纸。
刘占元的车子就停在咖啡馆的对面,他犀利的目光透过车窗,看着靠在咖啡馆落地窗旁边的罗树林,回头叮嘱自己的手下,“我也要看他手上那份一模一样的报纸。”
陆轩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提醒道:“站长,老家伙手上那份报纸密密麻麻,看起来就像一份英文日报。”
刘占元疑惑不解地问:“他看英文报纸干什么?假装洋鬼子吗?”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罗树林所要的咖啡。这家咖啡馆的老板很显然把情调跟赚钱融合在一起,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他一人身兼两职,既是老板,也是服务员。他神情举止透露出自己对这份职业的忠诚与热爱,希望别人也爱喝自己亲手煮熟的每一杯咖啡。
刘占元大老远地看到服务员将一小勺东西倒进罗树林的杯里,好奇地问:“他倒进了什么东西?”
陆轩随即解释道:“那是白糖,老家伙很显然爱喝加糖的咖啡,也有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