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占元独自观望了一会儿,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纷乱复杂的心情导致脑袋瓜子异常的清醒,他闷闷不乐地踱着步子,一边低头沉思,一边走出房门,信马由缰地经过走廊的通道,不由自主地来到手下陆轩所在的房间门前。
陆轩的房门打开着,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他招了招手,陆轩识趣地走出门口。此时此刻,刘占元需要一个人倾听他的心声,因为也只有陆轩能帮助他理清杂乱无章的思绪。
刘占元开口问道:“二号目标这次到申城干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陆轩煞有介事地答道:“目标声称此番前来只为寻求三方和平共处。”
刘占元冷哼一声,问道:“三方?哪三方?他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谓的三方,就是军统,中统,还有共党。目标的本意是祈求三方共存共荣,和谐发展。”
即使陆轩知道对方明知故问,他也一本正经地答道。
刘占元紧蹙眉头,将信将疑地问道:“就连司令也相信目标的诚意,难道对方当真会做出如此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殊不知,我们跟中统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多年的积怨岂能因为共党的游说而善罢甘休!”
陆轩肯定道:“我们的司令也是这么认为。”
刘占元低头沉默,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罗树林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你们的刘司令为什么不先放弃对陈霸天的敌意?”
思绪飘飞的刘占元神情恍惚,脑海里风驰电掣一般,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震惊,“目标还特别强调他去游说时,陈霸先会开口反问他。”
陆轩脸上疑惑的表情更加强烈,“那老家伙就是这么说的,我认为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刘占元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目标当真要为三方求和奔走相告,就必须促成三方会谈。可是咱们永远不可能跟陈霸先那个老混蛋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只要他在场,咱们就走,军统和中统根本不可能走到一块。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陆轩连忙争辩道:“站长不必忧虑,陈霸先这老家伙自从退居二线之后,已经很少抛头露面。他都是背地里暗箱操作,从来不会亲自出马发号施令。这些年来,他只是通过几个亲信的口耳相传部署计划。因此,咱们手下的暗杀任务屡屡失败。这老家伙实在阴险狡猾,心狠手辣。”
“可罗树林和陈霸先,还有咱们的司令都是旧识,当年他们三人曾在一起共事,彼此相互打交道很多年。罗树林希望三方和平共处,一致对外,共同抗战,也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单方会谈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一方不停战,就等于放屁。况且他已经跟咱们说过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这不是明摆着吗?可能他已经估计到陈霸先怎样看待这种幼稚的想法。”
看到首领把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陆轩终于被对方缜密的推理吓得目瞪口呆,他惊诧地叫道:“站长,那你的意思是?”
刘占元并不回答对方的疑惑,“你马上通知常遇春,叫他听候调谴,我需要所有能用的人马原地待命。”
“站长,你这是何意?”
陆轩挠了挠头皮,不解地问。以前他们对常遇春的挽留不屑于顾,现在却有求于人。他实在猜不透刘占元的心思。
“你还想不明白吗?为了三方会谈,二号目标肯定会见陈霸先。咱们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干掉他呢?”
刘占元诡异地笑道,他毫不犹豫地走向电台和密码机所在的房间。陆轩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罗树林隔壁的房间里热火朝天,军统们紧张有序地忙碌着。报务员轻快的手指在发报机和密码机的按键上运转如飞。他身后的几个军统正在聚精会神地收拾和整理明天即将使用的枪支和弹药。
见到刘占元和陆轩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报务员随即起身,乐滋滋地凑到他们面前,叫道:“站长,刚才司令回电,他说甚感欣慰,非常同意你的想法,也大力支持你的做法。”
刘占元点了点头,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笑容里包含着些许的天真与老辣。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忙碌的手下,似乎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站长的身份,他真想冲上去紧紧地拥抱这些可爱的手下。
准备停当,六楼随即陷入一片沉寂。每个房间的木门紧闭,不了解情况的客人还以为他们退房搬走了。刘占元吩咐陆轩悄无声息地撤掉了楼道里所有的岗哨。整个楼层看起来寂静无人,仿佛人去楼空。
沉睡一宿的罗树林就像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他精神抖擞地打开房门,摇摇晃晃地从里边走了出来。他来到住在隔壁的刘占元房门前,伸出那双长满老茧的大手,一边使劲拍门,一边大声叫喊:“小伙子,你还睡懒觉吗?赶紧起来吃早餐!”
他拍了几下,叫了几声,听到无人回应,于是开始没完没了地拍门叫喊:“小伙子,起床吃早餐!别饿坏了肚子,起来啦,赶紧起来!太阳都晒到屁股啦......”
刘占元压根就不在自己的房里,他端坐在隔壁房间靠窗的椅子上,耐着性子倾听外面无休无止的叫喊声,气得脸色铁青。
屋里的窗帘紧闭,光线暗淡。而在他面前的,除了警示灯还在闪烁的电台,以及忙得不可开交的报务员,还有不少整装待发的军统。
大约过了五分钟,门外烦人的叫声终于消停。
眼尖的陆轩趴在门缝上,依稀看到门外那个佝偻的背影渐渐远去。他长吁一口气,轻声叫道:“那老家伙终于走了,真他妈的烦人。”
刘占元微微开启房门,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外面的动静。
只见油头粉面的大堂经理笔直地站在吧台后面迎宾,当罗树林一步三摇地出现在大堂里的时候,他笑吟吟地跟了上去。
“老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罗树林十分厌恶地回绝道:“目前还没有。”
经理寸步不离,“那您要不要打车出行?”
罗树林绕过他,“车费太贵,我坐不起。”
“先生,我劝您还是带把伞吧?因为外面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