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顿饭之后，他找到了感觉还能说上话的副总裁干嘉伟。
    “阿干，凭什么开除扬子江？真要开，那换我吧。”张卫华提了个要求。
    干嘉伟很无奈：“这是独立调查组的决定，已经递交给董事会了，他是保不住的。”
    张卫华沉默许久，再次说道：“那齐耀良，他那么拼，每年都在公司连轴转，换我吧。”
    干嘉伟看着张卫华，轻声说道：“处罚名单就是我定的。”
    张卫华怒目圆睁：“你觉得齐耀良要被开除才行？！”
    “不然开除你吗？”干嘉伟反问。
    “开除我就开除我，齐耀良有什么错！”张卫华高声道。
    干嘉伟也提高声音：“那你有什么错！”
    两人相视，颓唐。
    张卫华的嗓子有些干，拿起茶杯又放了回去，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我对齐耀良很了解，他不是那种知情不报的人，他、他的价值观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干嘉伟看着张卫华，说道：“我对你很了解，你不是那种知情不报的人，价值观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他继续说道：“我对很多人都很了解，他们都不是那种人，但凡是经理知道这个情况，都会跳下去处理，但他们为什么不知道，这是集团认为的问题。”
    事实上，这不单单是长久相处的了解，更是从现实利益的出发。
    调查组查到涉案金额是在200万美元左右，这再去掉骗子自己的成本、留存，平均到牵涉的上百员工，这能塞进来的钱才多少？
    所以，调查组的结论也是极个别的主管参与，没有经理级别的牵涉，更何况是大区总经理、大政委乃至coo、ceo那种级别？
    为了一份捻起来没几张的黑钱，宁愿冒着丢掉丰厚报酬的风险？
    而黑商的比例也只占去年新签约客户的1.2%，这又能带来多少业绩的好看？
    干嘉伟在看到调查组的报告之后宁愿上面写的金额是2000万美元，是2亿美元，200万美元算特么什么东西？
    但非要以价值观衡量，就像是抢劫金额，只能说性质恶劣。
    “我不认可集团的处理方式，我觉得的哥和鹰王他们都很冤，一线顶多是局部问题。”干嘉伟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我们都不是神，更何况那些黑商都是早就清退的。”
    他盯着张卫华的眼睛，直白地说道：“但现在是上面要处理，那我们就要对下面的人负责，是能保几个是几个，上面已经划线了，齐耀良是保不住的，你张卫华是能保住的。”
    干嘉伟最后说道：“你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下面的人，不站也得站。”
    张卫华被说服了。
    集团处理的意志无法抵挡，那就尽量多保几个人。
    这次涉事员工多是08年之后招进来，但受到处罚的人有许多是老员工。
    张卫华是跟着大家一起打拼出来的，当年很多人的家境都不好，好不容易拼到这个地步，如此震荡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他走出了办公室，忽然觉得阿干可能也心有离意，只是还想保人，自己是不是就在被他保的行列？
    张卫华心里一片乱麻。
    一会觉得是价值观体系确实遭受冲击，一会觉得这是集团上面的人被外人险恶的架得太高而下不来。
    他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又蹲在马桶上呆呆的不知想什么。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张卫华回神。
    “那群人当年这么受宠，马总那么重视，现在嘛，啧啧。”
    “他们觉得他们价值观好，忠诚，还不是出现这样的事情，平时吆五喝六的。”
    “大区总经理任由黑商发展都不管，活该啊。”
    张卫华握紧拳头，隐约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觉格外心寒。
    多年来就是中供的利润养活了其他的业务，现在中供的价值降低了，苦哈哈的兄弟们犯了错，冷不丁就是三十大板！
    旁边的人还在指指点点，暗暗叫好！
    张卫华等到声音远去才出来，如果是以前，或许就直接冲出来干他们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他重新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以前，这里面自认是公司的中流砥柱，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第418章 有组织有预谋
    5月5日，一则阿里b2b两大高管忽然离职的小道消息引起了业界关注。
    据传，b2b的总裁卫哲和首席运营官李旭辉都引咎辞职了！
    什么咎？
    b2b黑商的咎！
    这个问题有那么严重吗？
    这俩人不会真被拿下了吧？
    业界疯传，不少人都在向阿里的朋友打听情况。
    而恒隆23内部刚刚降低的讨论热度一下爆了，什么鬼？这个瓜的吃法一直都错了吗？一定是有什么别的问题导致的吧！
    那……自家老板又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按理说，不应该啊，阿里姓马，又不姓方！
    吃瓜群众的热情暴涨，但事情反而更显扑朔迷离起来。
    包括被不少人知道夺旗抬匾的大秘刘宗宏也被有意无意的问起缘由，但他自己实在给不出明确解释，偏偏这样的态度更被怀疑知道内幕，整个人只能哭笑不得。
    究其原因，阿里是四大巨头之一，b2b是香港上市公司，单单一个coo李旭辉的离职就是要发布公告的，更何况还有接班人之称的总裁卫哲。
    傍晚，苏薇终于结束手上工作，带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风一般的卷进了恒隆23的总裁办。
    指纹解锁，开门关门，飚到眼前，一气呵成。
    方卓被吓了一跳：“你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马老师闯进来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苏薇的眼睛炯炯有神。
    方卓吐槽道：“问题在于，你也没敲门啊。”
    “别废话，怎么回事？卫哲和李旭辉离职了吗？怎么就离职了？这怎么莫名其妙的发展成这样了？你怎么蛊惑马总的？”苏薇把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方卓喝了两口茶，一摊手：“我也不知道他们离职没啊。”
    “你不知道？你真不知道？你真不知道，你不会问吗？”苏薇已经忍了大半天的好奇，“他们都在向阿里的朋友求证，你也问啊！”
    方卓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在阿里可能没有朋友了。”
    苏薇：“……”
    净说这不好听的大实话！
    她又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你朋友圈不是一票阿里的高管吗？他们今天就没发什么感慨？伤心啊，震动啊，这些之类的。”
    方卓摇了摇头：“没有，就算卫总他们真的离职，肯定也先是小范围的，大家都很有自觉，就算真有伤心震动，那也是内部情绪，犯不着对外输出示弱。”
    苏薇皱了皱眉，考虑着投资人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来求证下消息。
    但她脑海里还没出现人名，就见桌上手机明晃晃的浮现了“卫哲”名字的来电。
    苏薇眼睛微微睁大，用手指了指屏幕。
    方卓看到卫哲的名字，随后划掉，拒接了电话。
    “你为什么不接？”苏薇惊讶，“卫哲打的电话啊！”
    方卓沉吟道：“我怕他不冷静。”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做亏心事，不怕和卫哲通话。”苏薇眼睁睁看着桌上手机又亮了起来，卫哲第二次打入。
    方卓一边继续挂断拒绝，一边解释道：“我自己是不怕啊，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是怕他不冷静，到时候场面弄难看了，我不好做。”
    苏薇盯着手机，没看到第三遍打入，卫哲大抵是放弃了。
    然后，她才微带嘲讽：“那你人还怪好呢。”
    方卓颔首：“一码归一码。”
    “我听你这语气，你还是知道或者有把握的！”苏薇转而追问道，“怎么就这样了？凭什么啊？”
    她之前看这个男人的朋友圈转折，还觉得这一刀刺得太快太急，完全没想到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这一下就让人茫然了，凭什么？
    是不是还有其它的隐情？
    苏薇最近忙着物流提速的事情，怀疑有自己不清楚的勾当发挥了作用。
    “凭什么啊……”方卓想了想，简单地说道，“可能是违背价值观了啊。”
    苏薇不满：“还拿这话来糊弄人。”
    方卓端起茶杯，慢慢地说道：“不然……权力斗争的话，不用那么复杂，卫哲从来威胁不到马总，想动他就像动孙同宇一样轻松。”
    “要说这个黑商带来的业务影响吧，它们都是已经被清退的，是过去式，是基本上处理好的事情，属于又翻出来，涉及金额其实也不会很多。”
    苏薇对数字比较感兴趣：“涉及金额不会很多是什么意思？1亿？2亿？”
    “大概去掉一个0吧。”方卓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数千万美元？”苏薇沉吟。
    “中国币。”方卓纠正货币单位。
    苏薇：“……”
    她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旧账，又是小账，它这内部是多大问题？就算有内外勾结，这把卫哲直接拿下？换了你，你能干出来吗？”
    “不要老往我身上代啊，这件事可以冷处理，也可以大处理，全看马总怎么想。”方卓耸耸肩，“但阿里的这个团队是国内最特别的团队，大概没有之一了。”
    “说价值观也好，说向心力也行，哪怕是说江湖义气，阿里的b2b能做起来总是有个内在的东西把大家拧在一起。”
    方卓看着苏薇思考的表情，笑道：“中供这个团队连带着马总这短短几年之内如此耀眼崛起，总不能只靠贴传单、打群架那样的小手段吧，得是有点特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