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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看得出来,莫洛维戈并不经常用这样的方式去旅行——诺莫瑞克山谷距离塞斯蒂安实在太过遥远,于是他们不得不租了辆马车,马车是在他们离开山谷时遇到的第一个城镇那儿租来的,文德只记得那个镇子叫做陀螺镇,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镇子破旧不堪,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这得多贫穷才能落魄成这样,让文德十在无法理解,镇子倒不小,街道也够宽,但是尽管够宽却十分不像样,尘土飞扬,破破烂烂,两旁的铺子没一个有一张好看的正脸,铁匠铺就在门头上写一个黑乎乎的“铁”字,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写上去的,像是用什么东西烙上去的,烙的门头的木头焦黑难看,同时字迹也歪歪扭扭,笔划就像一条条黑黑的蚯蚓那样令人感到不快。酒馆倒是不用招牌,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劣酒味儿,那味道是从那两扇东倒西歪好像这辈子就没合拢过似的门里散发出来,不时有人跌跌撞撞地从门里出来,撞的那门和那醉汉一样扭来扭去然后停住不动,唯一让文德眼前一亮的只有那间花店了,门开着,放着一条长长的纱帘挡着外面的尘土,那纱帘的颜色和街上的泥土一模一样,门口的架子上,放着一排暗绿色的不知道叫什么的植物,其中有一棵还开着一朵洁白的花,文德正想凑近些仔细瞧瞧那朵花,只见路过的一个身形至少有文德三个宽的粗鲁大汉,他那满脸络腮胡子一阵耸动,“呸”的一声,清晰响亮的一口痰正中那朵花的花蕊,然后不屑地走开了,与此同时,帘子被猛地拉开,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冲着那个大摇大摆离去的宽阔身影大声喊道:“看着点儿,你这猪佬。”,然而这丝毫无济无事,那个大摇大摆的身影仿佛耳朵里也长满了胡子般不听不闻。文德见到这令人扫兴的一幕只得怏怏地走开了。转过这条阔街,是一条狭窄的多的街道,其实它本身并不狭窄,只是因为路两旁蹲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贩,他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苍蝇,不停地嗡嗡吵的文德耳朵都快炸了,而莫洛维戈却始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戴着一顶宽边的灰布尖顶帽,穿着一身蓝黑色的法师袍,更令文德好奇的是他居然带着一根直到他肩膀那么高的白木魔法杖,这是文德第一次见到莫洛维戈的魔法杖,他以为像莫洛维戈这样有威望的魔法师一定会有一根华丽而耀眼的魔法杖,可惜他完全错了,莫洛维戈的法杖简直就像是从路边随便砍一棵树,拿进一个铁匠铺削一削就成了,比他的那顶破灰布帽子还要不起眼,除了一看就很有年头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令人嘱目的地方。早上临出发时,莫洛维戈才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这根魔法杖:“我老了,赶远路有点儿费劲,这个正好可以用来当拐杖。”于是他们就一路上沿着崇山峻岭,踏乱石,破荆棘,好不容易走上了正道上之后,文德就发现他的衣服破了好几处,而莫洛维戈的袍子下摆也刺了几个显眼的小洞,这让文德偷着乐了好久。文德还只是魔法学徒,照规矩是不能穿魔法袍的,但是莫洛维戈不在乎规矩,给他套了件挺合身的小袍子,只是没有帽子给他,从早上到现在,他们俩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文德晒了一路上,现在脑袋直发昏。
    前面的小贩还好,老实地摆摊吆喝着,看到这一老一少走过来,眼中充满了好奇,但总还是礼貌而尊重的,莫洛维戈停下来买了两个大大的山梨,水份很足,但是酸得他们俩直摇头,可到底还是把它吃下去了。到了街尾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儿全是提着篮子的,而且大多是穷苦人,他们可没什么礼貌可言,招徕客人的方式极为粗暴,又拉又扯,大声说话崩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莫洛维戈的脸上,莫洛维戈开始还能淡然而礼貌的表示拒绝,直到他发现眼前的篮子越来越多,几乎已经走不动路时才明白在这里礼貌等同于软弱,于是他黑着脸紧紧地抓着他的魔法杖,生怕它会被抢走似的一言不发,步履尽管维艰但总算是一路向前,像一条破冰船一样徐徐而去。这些人发现对莫洛维戈这个老魔法师已经无计可施,于是迅速转换目标,改为进攻文德,可怜的文德在人群中又挤又推,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莫洛维戈的衣服丝毫不敢放松,他的眼前、头顶上挤满了篮子,推推攘攘的人群使得那些篮子不停地撞在他的头上,他只得拼命闪躲。
    终于,他们好不容易挤出了这条街道,那些无序的商贩带痛失一位顾客而深感挽惜的表情盯着他们离去,就像一群看着两只肥羊从眼边溜走的鬃狗一样。文德心有余悸,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刚进行完一场生死挣扎,他抬头看过去,那群商贩又像一群发现猎物的苍蝇一样嗡动起来,只有街尾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老女人抱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小女孩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儿,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几块红通通的东西,文德看不分明,只记得她那因羸瘦而显得异常的大的眼睛空洞洞地看着他,那个小女孩也是一样。
    文德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只由着莫洛维戈带着他东拐西转,终于他们停在一家有着两扇宽阔而厚实的木门的房子前,在文德看来,这可能是整个镇子上最气派的大门了。
    “好了,就是这儿,这是镇子里唯一的一家旅馆我们在这儿歇一天再走,反正事情也不急,到塞斯蒂安还有三天的路程要走,我们得要辆马车,这是为你准备的文德,你肯定走不了那么远,事实上我也不能,但我能用魔法阵传送过去,非常方便,不过带着你恐怕不行,你的魔法太弱了,即使我发动了魔法阵,你也有可能半路掉出去,到时候我上哪儿找你去。”莫洛维戈为终于有个地方能歇歇脚而欢欣不已,文德也早已饥肠辘辘,吃下去的那个酸梨正不停地往喉咙里泛酸水。
    然而门一推开,文德所有的兴奋与期待一扫而光,这家镇子里唯一的旅馆不仅光线暗淡,而且整个屋子充满了一种像是潮湿的臭袜子的味道,门厅摆着廖廖的三张桌子,空无一人,文德透过开着的门带进来的亮光看到有两张桌子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像是寒冬腊月的地面结起的霜。
    “还不错,不是吗?”莫洛维戈转过身来,给了文德一个温和的笑容。
    文德苦着脸,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是的。”
    屋子的顶上开着一扇天窗,阳光透过窗子正好照在柜台上,文德惊讶地发现那个朝着花吐口水的粗汉坐在柜台后面,不知是由于他太胖还是柜台太小,总让人觉得他像是被卡在柜台里面出不来一样,若不是见到他在花店前的那一幕,文德真的会这样认为。此刻来了客人,他就像没瞧见一样,自顾自地扒着他那本脏兮兮的账本,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文德隐隐听到什么“他娘的,又是一笔烂账。”“艾兰那个老家伙如果再不把伙食费结清了,我就把他劈了当柴烧。”这让文德不觉得往莫洛维戈的身后躲了躲。
    “您好,先生,我们想吃点儿东西,然后休息一晚上。”莫洛维戈脱下帽子,毫不为意的走上前去。
    粗汉听到有人说话很诧异,抬起肥肉横生的脸,两条粗粗的眉毛活像两个短小的刷子一般,黑亮的眼睛将文德和莫洛维戈上下打量了一翻,随即转过身去向着身后大声喊道:“克洛,还有什么吃的。”柜台后面的门里马上传来了尖细的声音:“只有半只鸡,还有几棵菜。该死的酒鬼莫尔,一定又喝醉了,我亲自去他家一趟,再不送东西过来就没东西吃了。”
    粗汉骂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询问地看着莫洛维戈。
    “这样就可以。”莫洛维戈答道。
    “住多久?”粗汉又埋下头去,再他的本子上记着什么东西,文德只看到一个大大的毛球顶在一个肥硕的身子上。
    “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走。”
    “哦,三个银币。这是钥匙,楼梯上去第二间,不要往里面走,除非你这老骨头也想快活一把。”粗汉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一边递过来一把缠着一根油腻发黑的麻绳的钥匙,那模样让文德想起了一头吃食吃的正欢的猪。
    “走吧,文德,我们先歇歇,一会下来吃点儿东西。”莫洛维戈挑了挑两条白色的眉毛,回敬了粗鲁的店主。
    楼梯是厚重的深黑色,踩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响声,脚底下又滑又黏,令文德倍感厌恶,那扶手更是无法忍受,文德碰都不想碰,他在其中一段上还看到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一滩黄白色的呕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