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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用完以后,臣应该如何归还?”赵泗最后用了一种较为婉转的方式。
    始皇帝哑然失笑,这种问题颇为冒犯,很明显已经触犯了官场潜规则。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用不用还,以后还能不能用,决定权都在始皇帝手中,这本来就和始皇帝的态度息息相关。
    “退下吧!”始皇帝并没有回答,背过身子,安然跪坐下来的摊开奏折。
    赵泗讪笑一下离去,手中握着古朴的玉佩心中思绪暗生。
    这玩意到底能用多久?以后用不用还?
    始皇帝没有明说,万一以后自己凭此玉佩,直入宫禁,嘎的一下给自己按住,说自己擅闯宫禁那不就坏了?赵泗打定主意,过了这几天,就算始皇帝没有收回这玉佩,以后入宫也老老实实的通秉汇报搜身等候。
    历史上不是没有这种例子,还是性命为重。
    一边想着,一边将玉佩塞入怀中,赵泗一边走一边打开一卷竹简。
    《管子·山海》
    嗯?始皇帝赐书管子?这又是何意?
    不管什么意思,回头先好好读读,始皇帝赐下来的书不能忽视。
    也不知道自己的盐铁专卖制度始皇帝怎么看待?
    这玩意让赵泗办他肯定办不来,他没那个能力,政治不是打嘴炮,是要落在实处的。
    历朝历代,凡改革变法者,计划蓝图一个做的比一个好,但是能成功的有几个?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去做,在不同的时间去做,结果必然不同。
    赵泗能够提出建议,也是最近多读书的缘故,这才能够勉强做出实际分析,否则站在那只能蹦出来盐铁专卖四个字,凭什么开口?
    而另一边,皇宫之中,始皇帝对于赵泗的冒犯开口询问,并未有任何生气。
    相反,垂下来处理奏折的面孔之上,还挂着一丝久久不去的笑容。
    这小子……倒是耿直的很。
    不过……却是个难得的聪明苗子。
    始皇帝敏锐的意识到,一个基本上没怎么读过书的人,眼下拢共读书也不超过半年。同时是没有看过管子,没有深刻了解秦国制度的前提之下。能够提出盐铁专卖制度。哪怕仅仅只是略显生涩的建议,这意味着赵泗政治天赋很高很高!
    很显然,穿越者来源于现代驳杂的知识储备让始皇帝对赵泗产生了一些小小的误解。
    第八十七章 赵泗向学
    “请乘车!”
    出宫禁,赵高为赵泗送来车架,这里距离蓝田大营有一段距离,总不可能让赵泗走回去。
    赵泗手握竹简入内,车马摇摇晃晃的行进。
    趁着车马行进的功夫,赵泗翻开竹简。
    如今赵泗读书功力见长,最起码已经能够做到根据上下文自行断句,当然有些意味不明之处,还是可能会断句出错,但是最起码已经可以勉强做到不依靠他人自己啃书了。
    《管子·山海》
    始皇帝赐下来的书籍是没有注释的,故而读起来比较晦涩,好在字数算不上太多,几卷竹简,其实加起来也就几千字罢了。
    逐字推敲看去,赵泗眉头微动,待看到官山海以后,赵泗脸上逐渐露出尴尬的神情。
    “山川河泽之税是指这个啊……”赵泗回想起来自己在始皇帝面前侃侃而谈盐铁专政,以及始皇帝脸上蚌埠住的笑容,此刻尴尬的无以复加。
    之前赵泗在商君书里面看到过山川河泽强税之词,但是没有专们释义,赵泗只以为是征收一下山林税和水产税,并没有和盐铁矿藏联系起来。
    现在看来,其实秦朝就有了盐铁专制制度,最早可以追溯到官山海。
    好不容易做了一次文抄公,结果谁能想到桑弘羊的盐铁论居然是对前人制度的总结和推陈出新,而并非首创。
    “诸子百家!诸子百家!”赵泗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眼下正是诸子百家激烈碰撞融合的璀璨时代,思想学术之盛亘古未有,现在虽有显学隐学之分,却未曾一家独大,罢黜百家,这里各种思想都有生存的土壤,思想并没有僵化,日后若再想做文抄公,可得好好读读书,省的再出现这种情况。
    “还是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赵泗摇了摇头,他本以为古人和后人差的只是一层窗户纸,谁曾想,古人和后人连那层窗户纸都没差,只不过那层窗户纸后来被人为的堵住了。
    管仲提出的官山海实际上比后来的盐铁专制还狠。
    基本上对于所有自然矿藏都实行了专制专控,故齐能成就一番霸业。
    “那么问题来了,桑弘羊为何不复官山海而独作盐铁论?”赵泗皱眉。
    按道理来说,管仲这种我全都要的做法明显获利更大,赵泗尝试自己推敲。
    乱世,重建,休养生息……
    “本质上来说,原本山海自然矿藏专制,随着乱世,以及汉朝建国以后休养生息,以及种种原因,几乎全部毁于一旦。
    历史上,别说官山海,仅仅是盐铁论都足以让群臣请烹桑弘羊!能从地方门阀贵胄手中夺走盐铁,已经殊为不易,再提官山海,无异于自取其辱,势必不能再行!”赵泗轻轻叩动竹简。
    吃下去容易吐出来难。秦汉乱世导致山海专制毁于一旦,想收回去可不能只靠一张嘴。
    边看边想,车马行进大半个时辰,到达蓝田大营之时,赵泗居然只看了一半不到。
    合下书卷,赵泗下车。
    还未踏入营房,便听见嘈杂之声,都是船员们的声音,有人诵读,有人问询,只是言谈之间并非法家之书,而是阴阳家的《邹子》《大圣》……
    这几本书乃是蒙毅所赠,赵泗又无偿给船员们抄录借阅,只不过大家文化水平有限,故而只能简略通读,而且只有寥寥几本,远比不上王离所赠的法家藏书,还有大量注释,故而船员们包括赵泗都只是简略读过以后就此放下,今日再闻,赵泗心下惊奇,合书而去,却看到营房之内,一老者跪坐于内。
    一众几十号船员,皆手捧竹简,环绕其侧,有人低声诵读,有人凑过去开口询问。
    驺奉,当世阴阳家代表人物。
    当今学术界的顶尖大能!
    阴阳家虽不如儒法显学,但是论段位驺奉那是活化石级别的。
    船员们出身低微,法家出发点是站在君的角度以人为资源,和船员们相性天然不符合。
    其次,船员们虽有书读,却无人教导,读起书来只能不求甚解,也就难以因为读过一些书形成自己的三观和思想。
    而驺奉的身份,以及亲自不遗余力的教导,船员们自然趋之若鹜,驺奉什么身份?船员们什么身份?
    驺奉老神自在的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赵泗离开以后,驺奉就找上了船员们交谈。
    略微聊上一二便知船员们的困境,他本就对这群船员垂涎已久。阴阳家不出意外是要承担第二次海上探索的主要任务的。
    合格的海上探索船队,需要有足够知识文化水平的人来为世界各地标注,记录,了解各地的政治,生态,环境,人口,习俗……这些都不是这群半吊子的船员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阴阳家也缺乏远洋航行的水手,二者互补,缺一不可,驺奉有心,船员有意,可谓双向奔赴。
    驺奉只是稍微放下架子,令弟子取来随身携带的阴阳家书籍,主动开口讲解释义,船员们就欣喜若狂。
    这个时代知识很重要,老师,也很重要!
    驺奉弟子不在少数,教导这群人均学习不足两年半的船员们可以说是绰绰有余,随口几句对于船员们来说都是字字珠玑。
    一个合格的老师是会引导讲课节奏和讲课内容的。
    驺奉并未强迫船员们皆诵邹子,甚至有船员拿着法家书籍请求驺奉讲解驺奉也照常讲解。
    只不过,伴随着驺奉的引导和毫无痕迹的穿插阴阳家的思想观念。
    仅仅两个时辰,这群船员们就人人皆诵邹子,直捶胸顿足恨先前未能读懂圣人经义。
    而全程下来,邹子从未说过一句法家的坏话,也从未批评过一句法家,他做的也仅仅只有引导而已。
    当然,也不排除船员们潜意识的迎奉,法家再怎么显学和他们无关,驺奉这个顶级学术大佬现在可是坐在他们面前亲自教导他们,驺奉可以说是放下身段亲自指引,抓住眼前才是最实际的。
    驺奉笑着看向船员,他能够感觉到船员们的兴奋。
    但同样,这群船员对驺奉对阴阳家而言同样是稀世珍宝。
    “儒墨之显,皆自此而始!”驺奉侧头,对着一旁的弟子语重心长的开口。
    墨家之所以成为显学,盖因为墨家站在了手工业者和无恒产者的角度,在那个王公贵族的时代,墨家开辟下层市场,全盛时期,甚至能够主导天下形势。
    儒家之所以成为显学,便是自此之后,吸收经验,不私藏家珍,抢夺墨家衰退以后的下层市场,同样于战国末期成为显学。
    驺奉也在如此践行,退隐齐地以后,他也常开讲学,有教无类,他清楚教育资源的珍贵,这群船员的反应只不过是他经验再次的验证。
    阴阳家想要成为显学,绝不能仅仅闭门造车。在为秦正天命风光一时尔后又遭遇打击以后驺奉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天下已经一统,百家呢?驺奉不知道,他也看不清楚。
    可是大争之世,不进则亡!
    韩非明晃晃的提出罢百家,《显学》《五蠹》,法家的野心昭然若是,而可悲的是阴阳家在其中甚至没有被单独提及的资格。
    海事,不是没有可能成为大秦下一个方向或者未来几百年的方向。
    这群第一批的船员,还有赵泗,阴阳家都要重点争取。
    言谈之间,驺奉抬手,看见赵泗站在门口,手捧竹简。
    赵泗见状入内行礼尔后开口:“学生可否一同听讲?”
    “自然!”驺奉颔首。
    “其余书籍,若有疑惑,亦可询问?”赵泗跪坐在驺奉下首。
    他可有太多疑惑了,这个时代的书籍不是一般的难啃,法家书籍已经算是比较清晰明了的了,但是赵泗依旧一堆疑难杂症,方才见营房内尽诵邹子,还以为驺奉有门户之见,故而赵泗特意询问。
    如果能够请教自是极好,不能请教也无妨,听听驺奉讲课也可以触类旁通,涉及学术争端,还是要问清楚以免犯了忌讳。
    “自无不可!”驺奉笑了一下。
    之前船员们询问法家书籍的问题,驺奉可从没有拒绝。
    如今的船员们,廖廖几个时辰已经尽诵邹子。
    驺奉对自己的引导能力还是有自信的,毕竟,赵泗和这群船员一样,没有名师教导,全靠个人学习,短暂的时间之内,很难形成自己的思想。
    赵泗闻言大喜!
    “请先生稍待片刻!”赵泗一溜烟的跑到自己的床榻,床榻一侧,尽是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