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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樟公,松婆
    不知过了多久,小野醒来。
    头顶上铺着木板,木板陈旧灰黑,还挂着几张蜘蛛网。
    墙是土坯墙,依稀能看到墙上伸出来的几根干枯的长草。
    不大的房间里放着两张床,一横一竖,自己此时正躺在横着的床上,靠着一扇木窗。
    身下是一张稻草席。
    地是泥土夯打成的,坑坑洼洼的,又潮湿。
    脚那头有一架木楼梯直通到二楼,楼梯下放着一只便桶。
    房间矮小而空气又潮湿和微臭!
    门口处一只掉漆的木箱子,上面点着一盏莹火虫般细的豆油灯。
    这是哪里?
    怎么这么落后?
    这种环境只有极其偏远的地方才有的。
    自己怎么穿着寿服?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自己已经穿越了。
    并成了小野了。
    数日被一群修行者一巴掌打得魂魄离体,后来那对成了精的樟公松婆救了他。
    小莲坐在床边的地上,头枕在床上,趴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玲玲则趴着睡在自己右侧,嘴角流着口水,浸湿了床被,脸上还能看到干枯的泪痕。
    两人都穿着白色的孝衣。
    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左脸,依然肿得像个包子,摸着巨痛。
    大概是感觉了什么,玲玲突然间抬起了头,张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小野正想开口说话,却见这个小丫头“腾”得一声爬了起来,尖声叫道:
    “妈妈,妈妈,小野哥哥醒了。”
    小莲猛然惊醒,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把将小野抱进怀里。
    “小野,小野!”
    “妈,我没事了!”
    小野轻拍着小莲娘的背,让她放松下来。
    她是如此的用力,以至自己快被她抱得无法呼吸了。
    昏暗的房间里,小莲娘脸上的疲惫依然如些显眼,双眼哭得红肿。
    她甚至打算小野一死,她就跟着“去”。
    这个女人是真把他当儿子啊,搞得小野很多时候都不忍心。
    “哦,哥哥没事咯。”
    玲玲跪坐在一旁,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拍着小手在床上又蹦又跳,欢叫着,脚下的床板发出“吱呀吱呀”地声音。
    “哎哟!没死啊?”
    一个打扮的有几分艳丽的女人,推开门,扭着细腰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是他的二娘,王氏!
    “哼。”
    王二娘细长的凤眼斜斜的看了小野一眼,鼻孔轻哼,发出不屑的声音,毫无掩饰自己脸上失望与可惜的表情。
    眼前这一幕母慈子孝的场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小野知道她很不喜欢自己。
    刚嫁过来的时候,对自己以及小莲娘和玲玲都很好,但自从生了个儿子就不一样了。
    因为她怕自己将来跟她儿子争家产!
    对此,小野内心有些好笑。
    有多少钱?值得去争?
    目光越过小莲娘的肩头看着这个女人。
    身材高挑,脸蛋精致,盘着脑后的黑发上插着一枝银色簪子。
    一身白色的孝服竟让她穿出一身俏来。
    小野的眼睛停留在她那被白孝布条勾勒出的纤细腰围间。
    当年小莲身无所出,小军就娶了隔壁村王老五家的女儿做小老婆,并给他生了个弟弟。
    小野知道她回村之前曾做什么的。
    “钱都撒了出去了,这不浪费钱了?”
    王二娘注意到他的眼神,收了收身子,心中微微恼恨。
    小野不死,这家产是不是要分两份出去?
    他又不是这个家里的人生的。
    小野知道她一直担心自己跟她儿子争家产,恶狠狠的瞄了一眼着她高耸的胸部,盯着她的眼睛,故意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然后伸出手,手指伸直张开,然后在弯曲收拢!
    复再来一遍!
    才这么点钱,你就这么急了,如果家里有矿,你不是要挑天怼地战君临镇圣地?
    那个动作王二娘再熟悉不过,心头猛跳了一下,脸瞬间涨得又红又白,低下头闭嘴再也不敢发声。
    “爹呢?”
    小野不再看王二娘,问道。
    “你爹在外面有事呢?”
    小莲娘擦了眼泪,回道,松开他,抓着他的肩膀左右打量着,怕留下什么隐患。
    “有些人啊,过了好日子就忘了本了,不记得自已得好吃的,好穿的是怎么来的。”
    胖大婶举着火把跨进门来,认真的看着小野,然后朝身后的人笑笑,在地上搓灭火把,将手臂上的孝布条摘下,然后又翻着眼白瞄着某人。
    “行了,蠢婆娘,这是你管得了的事吗?”
    他家那个麻杆般的男人跟着她走了进来,打断她的话。
    “我怎么就管了,老娘我有事说事,这些年,要不是小野给我们的高产种子,家里的娃能活下来吗,”
    胖大婶怒视着自己男人,然后着脖子一扬,看着几个住得最近、听到玲玲那声叫喊跟过来的村民大声说道,那张面盆般的胖大脸庞气得通红:
    “我是替这娃可怜,人还没断气呢,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想着准备后事了!”
    “想想你们得了多少好处?”
    “咳咳”
    外面有人咳嗽。
    胖大婶终于不在说话。
    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小野,没事了吗?”
    小军摇着折扇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一幅员外和土财主结合的衣着装扮,只是他那幅瘦小的身材,加上枯萎腊黄的脸破坏了他的整体形像,让人怎么看算怎样不调。
    他看着小野的目光有些复杂,有些畏惧,又有些可惜。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准备将要放入棺材里的时候醒来。
    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为了减轻自己以后的负罪感,他特地跟王二娘商量,小野下葬之事,一定要大办!
    而平时对钱财看得如命般重的王二娘也一口答应了。
    买了上好的棺木,请了抬棺的八大金刚,订了花圈,纸人纸马,准备将小野风光大送。
    还请了一帮哭送婆。
    现在可怎么退?
    退了别人也不会退订钱的。
    当年小莲无出时,自己想跟她合离,结果这小王八从厨房里拖着一把比他小不了多少的菜刀硬追着自己围着村子跑了三个圈,叫嚣非得砍死自己,那时他才五岁。
    “没事了。”
    小野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情有些复杂。
    自己以后是不是要改一改跟他的关系了?
    毕竟小莲和玲玲还要在这里生活呢!
    事实上,小野跟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也无话可说。
    穷人乍富。
    偏偏还要学那文人吟诗作画,强行风雅。
    两人实在无话可说!
    一对便宜父子这就么一站一卧相互干看着。
    “小野不成了,谁去献河神?”
    嘴巴闲不住的胖大婶岔开问道。
    说完就后悔了,她本是不想这父子俩这么干看着的。
    小野才想起,这事还没解决呢。
    自己如果不醒来的话那不得被沉河了?
    后来他才从别人嘴里知道,因为天气干旱,田地少水的原因,自己那个便宜父亲竟然自告奋勇的将自己给献了出去,说自己已无清醒的可能,那就将自己献给河神求雨,为村子里出份力。
    小莲急得哭天抢地,以自杀相逼都没能改变主意!
    难怪自己醒来的那几天看到小莲娘身体很虚弱呢,脑门上有一块磕出来的伤疤
    鉴于小野五岁就敢拖着菜刀追人砍的骠悍往事,村里人自然是不敢再说让他去献河神了。
    原本操心这事的谢员外与三伯突然沉寂了。
    这事只能另想办法。
    村里的祠堂中央的天井,天井两旁,以及门口站满了人。
    小野不肯去献河神,而且可是小军主动说贡献自己家儿子。
    现在献河神的人就得重新选择。
    大家面上都没有好脸色,神情紧张不安,纷纷看着寝堂正中间祖宗牌位下端坐着的几位德高望众的族老。
    一些不懂事的小孩互相追闹着,却被父母长辈狠狠喝斥止住。
    辈分最高的三伯在下首天井,天井两旁,以及门口人群里打量,人们纷纷躲开他的目光。
    没有人希望自己被选中。
    小野也在人群中寻找谢员外的身影,没发现他的身影,却发现人们看自己的目光有仇恨与恐惧。
    知道是为什么,如果自己不醒,献河神求雨也就不用再选了。
    三伯则有些心慌的错开他的目光。
    “抓掩吧!抓到人,家里的事以后村里共同负责。”
    “二十岁以下的不参加!”
    本来小野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昏迷不醒,即使被献给了河神吃了,他也不会知道。
    这么一来是对村里最好的选择了。
    从内心里来说,他是有些看重这个后辈的,也是寄予了后望的,希望村里能真正出个有用的人。
    看重是因为小野给了村民一种高产粮食种子,比以往要多打三分之二的产量。
    而且小时候他很聪明的,别人都叫他神童,外村的人都知道自己村里有这么个人,说出去都脸上倍儿有光。
    但现在却更有些怕这个后辈了。
    怕是因为他知道小野人小,却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从他五岁就敢提着菜刀追砍他那个猴子般的爹就能看出来。
    可惜了谢员外的计划啊!
    但让他更生气的是,谢员外现在竟然躲了!
    “为什么,他们就不是人啦?”
    小军反问道,至从小野种蘑菇后,家里条件好了发后,他就觉得自己腰杆“直”了,连带着在村里走路眼睛都是朝天的。
    这点向谢员外看齐,因为谢员外在他眼里算是个拖离泥腿子的、比较有身份的人了。
    他认为自己像这个种时候,做为一个读书人,应该说点什么。
    “小辈儿都死光,以后村子里就不要活人了?你是不是希望村里以后死绝了?还没选中你呢!”
    有火气暴燥的老人,嫌恶得看了他一眼,开口就怒骂。
    小军被这句话顶得脸红耳赤,却犹自强撑说道:
    “怎么没人送终,河神吃饱了肯定就会保佑咱们这里风调雨顺呢,而且家里的事以后村里共同负责呢.”
    “你怎么知道河神吃饱就风调雨顺呢?它如果明年要吃呢?后年要吃呢?年年要吃呢?”
    老人愤怒了,红着眼睛盯着小军:
    “选上你小儿子,你献不献?”
    “我儿子文曲星下凡,将来要当大官的,怎么能选我儿子?”
    小军气得浑身颤抖,自己的后半身可就指望着小儿子的!
    其他人看着小军跟村里老辈人争吵起来,也恼火。
    文曲星?
    屁呢!
    “不要吵了,抓阄吧,抓黄豆!谁中了谁去!”
    有人捧着一只木盆在人群里游走,里面装着纸团,除去村里面二十以下的人,其余不分男女一人抓一颗纸团。
    人们面色各异,紧张的打开手里的纸。
    发现里面没有黄豆的倒是松了口气,有人看看左右却迟迟不敢打开。
    左右都没选中,那黄豆就在自己手上咯!
    小野倒不紧张。
    河神?
    水牛?
    这要在后世,绝对被哄抢,分分钟土鳖翻身变土豪的节奏啊。
    而那水牛,秒秒钟被一群白大挂切片解剖,渣都不会留!
    “啪”
    一颗黄豆从一位女人手里掉了出来,落地砖声清晰作响。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齐齐转看过来。
    待瞧见是她后,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活该你倒霉,叫你天天跟个骚狐狸样!
    小野知道这个女人是村里王寡妇,与谢员外的老婆和王二娘与小莲娘是村里男人脑子里想的对像。
    前年男人得病死了,村里一些男人免不了将想法呈于现实。
    王寡妇睁大着眼睛望着从自己手里掉落在地上、还在滚动着黄豆,很震惊!
    “哼,叫你卖骚!”
    有女人看着她这幅样子,直接当面开口嘲讽。
    王寡妇猛然抬起头看着坐在上首的那几个族老,想起昨天晚上那番威胁,一股极度恐惧与恨意浸透了她的心身,她颤栗着伸出手,指那几个族老歇斯底里的尖叫道:
    “老王八,你要害我?”
    “胡说八道!”
    一个族老骂道。
    “我知道,你要我跟你睡觉,不肯你就要害我。”
    王寡妇急急的为自己辨白。
    在场有些人竟看着她毫无顾忌的露出笑意,目光还在她丰腴的身子上来来回回。
    仿佛这就是,最后的一眼!
    男人恨她不让自己占便宜,女人恨她长得太好看,迷得自家男人神魂颠倒!
    不管是不是她说的那样,那几个族老真得是因为想睡她不成,才这样报复她。还是真是像几个族老说的那样,她胡说八道。
    反正别人都不想死。
    于是,她去死好了!
    王寡妇,浑身轻颤,眼睛里很快流下泪水,环视着人群,急切希望能有个人为自己说句话。
    当然,这种时候,这种表情,这种事情,最适合落井下石,然后再在井口盖上石板压上了。
    顺便再踩上两脚,为今天的自己和这场热闹更热闹一些,留下的点谈资与回忆那再好不过了。
    周围所有人的表情让她感到极度恐惧,仿佛自己看到是一群吃人的恶狼!
    小野注意到她的眼睛竟然慢慢呈现出灰色!
    那是绝望的颜色!
    “啊!”
    王寡妇尖叫一声,猛然转身朝门口跑去。
    “抓住她!”
    有人焦急的大喊道。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瞬间,天井,天井两旁,以及门口的人群,飞快的从四面八方围追上来,堵住她所有的路。
    “你走,你走哪去!”
    这一刻村民们似乎真成了恶狼。
    即使对自己很呵护的胖大婶也是如此!
    王寡妇在包围圈中发疯般的左突右突,挥舞着拳头扑打撕咬,奈何村民们包得越来越紧,退无可退,急得她在开井中哇哇乱哭叫。
    一个女人闪身抓住了她的手肩,一脸得意的笑容:
    “你还想跑?谁给我们去求雨?”
    “将她关起来,别让她逃了,明天献河神!”
    三伯忠富站了起来,对村民们大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