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山市。华尔广场,广场上革命伟人的雕像依然挺立,每天都有环卫人员清扫,没有人知道那雕像到底是什么人,那张脸只是带着微笑,像极了电视剧里革命英雄的脸,却分不出到底是哪个英雄,那样的微笑也就显得麻木,如同这些跪拜在广场向上天祈祷的人。无数人在向上天祈祷,老人,妇女,学生,白领,他们的表情也渐渐麻木。
只有一个瘦弱的少女和一个红色头发下巴上满是胡渣的男子。两人都穿着黑色的风衣,在无数人跪拜的时候,他们站在某座大厦的天台上,看着这一切。
少女的五官很精致,却有一种细微的呆滞,瞳孔里仿佛有个无比深邃的世界。
“你能想起来什么吗。”黑衣男子看着少女。
少女摇了摇头,依旧是空洞的眼神,手指向前方:
“他们为什么要祈祷。”
“他们认为制约人生死的权利回到了神的手中了。”
“神……在哪里?”
“只是躲在地面上的人。”
“可你又说是神。”
“他们跟你一样,解放了某种能力。”
“我的……能力……是什么。”
“你失忆了。你只能靠找回自己的记忆,阻止这一切。”
“我……想不起来。”少女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在努力回忆,可是只有一片空白的大脑,什么也没有。黑衣男子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很是不忍。
“不要急。”
少女的眼神依旧空洞,她说道:“你看他们,宁可祈求肆意杀害他们的神灵,也不把生的可能性寄托于诚实上。”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
少女的神情淡漠,呆滞的双眼却流出了泪水。
“可是,他们不该死。他们,也不该被夺走说谎的权利。”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谎言和欺骗,不代表绝对的罪恶。保护自己是天性。”
“贝克曼,你会骗我么?”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少女似乎感到有些开心。
在这个不能说谎的城市,她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我没有骗过你,以后也不会。”没有雷击,没有心脏麻痹,他好好的待在这里。
醒来的时候便发现没有了记忆。
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这个黑衣男子是谁,他说他叫本贝克曼。这个名字听见的时候,心里觉得很安心。
事实上,这也是一个绝对强者的名字。
比山市的情况是所有异变里最为恶劣的。本贝克曼带着这个少女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如此。
如果这一切能还原,那么也只有这个女孩子能做到了吧。
……
无数星辰,无数行人。
生命的轨迹总是无可琢磨。过去总是那么绝对,未来却总是只留下可能。连庆今日下起了雨。
程诺没有打伞。雨水琳在他额头上的时候,他觉得很舒服。
森冷的城市,如一个棋盘,自然的痕迹则是来自棋盘外的气息。棋子与棋盘,都无法感受到。
他贪着这样的感受。从某天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后,他便喜欢各种自己独有的地方。
神不能与人有着同样的行为。
十三中的一些学生看到这个古怪的人并没有多在意。作为诅咒短信的起源地,这个学校的气氛很怪。
人与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如果短信能杀人,那么除开第一个接到短信的人,其他人应该都会有些怨恨,怨恨那个转给自己的人。
手机里的号码都是熟人。前一刻的朋友,在下一刻,带来的,却是如刀子一般的问候。
比山市弥漫在谎言危机中,连庆市又何尝不是弥漫在信任危机中。
所有的人,目光中都有畏惧和漠然。程诺喜欢这样的变化。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很喜欢比山市那样,没有谎言的城市。
可是还不够。
仅仅是没有谎言,还不是最真实的状态,要把灵魂深处的冷漠和恐惧都挖掘出来,才是一个绝对真实的世界。人与人,就如同动物与动物一样,要真实到,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关系都是虚无。只要饿了,就能吃掉你。
这个世界,是没有爱的,这才是真实。唯一的真实。为什么不能肆意的自私呢,这也太不自由了。既然存在这样的不自由,那么作为神,他需要施舍这样的自由。
他离开了学校。
从他发现自己的能力过后,上学就没有了太大的意义。诅咒短信的源头,在这里,13个4号码的主人,连庆市所陷入的恐怖,就是这个十三中的学生造成的。
有人撑着伞,有人穿着雨衣。程诺在回家的路上,感受着天外的气息。
视线透过雨水,世界变得扭曲,他只觉得,这才是真正真实的世界。
父亲母亲都在外面工作。家里一直很冷清。数年前,一场车祸,导致了他最爱的,亦是最爱他的姐姐,离开了人世。
警方判断是意外,虽然有去查肇事司机,可是,没有查到。
姐姐呵,就那样死去了。
车祸怎么能算是意外呢?
一辆车有目的有准备的开往某个位置,世间的一切物体,未来不可预知,过去无法改变。可是过去会逐渐吞噬未来。曾经的无法预知都会变成一个无法改变的结果。那是一场无法改变的车祸。那是她命里无法改变的死亡。所以,那是命运有预谋的一次谋杀。
可是,关于这个案子,也由未来变成过去。关于母亲父亲的思念,也由未来变成过去。是的,一切都会冷却。如果,死去的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某个高层的女儿,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人命很贱。生命之重亦敌不过关系二字。
他心里一直在坚持,不会变成过去,我对姐姐的思念不会变成过去。
程诺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眼睛看着床头柜上姐姐的黑白照片。
“这个世界,没有意外。一切都是注定的。”他的笑容狂热,他的眼泪灼热。
手机忽然震动,程诺看了看,来电人的名字很简单,只是一个字母,b。
“我这边,已经快要完成了。”b的声音仿佛电子合成音一样。
“我也快了。”
“嘶。”电话里b的声音仿佛吐信的蛇一般。程诺知道,那是他要说出坏消息时的习惯。
“你要小心,嘶,连庆是万物初始之地。要完成革命,也许,是最难的地方。”
程诺冷笑。
“造出数千人雷击惨案的你,似乎应该更关心下你自己吧。”
“嘶,法则加剧的效果超出了我的意料。”
“你打电话来,只是要说这些废话么?”
“嘶,不要无视我的警告。猎人,魂狩已经出动了。”
程诺关了电话。
就算自己死了,那些短信依然会有效。因为这就是造物主的能力。b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不在乎生死。只要能让这个世界露出最真实的样子,死了又如何?
程诺发出有些癫狂的笑声。
b已经将比山市的法则加剧到心口不一就会死。比山市现在已经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与悲痛中。
而自己呢?
法则加剧。他想到此的时候,就忍不住颤抖,高兴到难以抑制。
“如果将每一条短信,限制发送次数,并且,只能发送给熟识的人。再加上一个最终时间。该会很有趣。”
一个人拿着要用另一个人的死亡来换取自己的存活。如果说,那个人足够遥远,如果说,杀人的方式足够隐秘,其实人类不会有觉得多难。但是如果,那些人足够近,而且还是自己的朋友亲人爱人呢?
那个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一定很有趣吧,程诺有些期待。
这个世界,没有关系。友情,亲情,爱情,拜托不要笑死我啊。程诺似乎笑到肚子痛了。打开了电视。在自己学校试验了自己的能力后,他的目标便不再是那些学生或者老师了。
法则的范围,暂时无法逾越连庆市。
他需要了解自己制造诅咒的盲点在哪里。
……
雨越来越大。阿卡司的身子悬吊在某处屋檐下,眼睛眯着。这是他的思考动作,虽然饭后做这样的动作真的不利于消化就是了。花小溪虽然觉得很古怪,但早已习惯,没有打断他。
在他前方是一具焦糊糊的尸体。死于雷击。不同于比山市那样的违背誓言引来的雷击,这个雷击是意外引来的。
阿卡司睁开了眼睛。不再看那具尸体,除了警方所报道的一些诅咒意外杀人,还有一部分像这样的,死了并不被人知道的。
“百国之乱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或者说我们所代表的,乃是某个故事的主角。可我现在,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
“说人话。”
“意思就是,这一次呢,也许拯救这场浩劫的关键,不是我们魂狩哟。”
花小溪不以为然,说道:“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为恶,即斩!”
阿卡司笑了笑:“哎,越来越分不清楚你什么时候是正常人格什么时候是暴力人格了哟。”
他又说道:“花小溪,假如这是个故事,我觉得我这样的性子,肯定不是主角。你应该也不是,本贝克曼倒比较像。”
本贝克曼这四个字花小溪没有多说什么。三人有合作过。对于他的印象大概便是,超乎想像的强大。
“一个时代,同时出现至少三名造物主。很玄乎哟”
花小溪想到之前百国之乱那个时代。魂狩们称之为百国之乱,历史书本里人们则称之为世界大战。
那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争,便是因为四名造物主的觉醒。这些造物主本身并不强大,亦如普通人类,但是,可怕的地方在于,可以改变某种规则。
这个世界最值得让人惊叹的便是世界本身的平衡性,各种规则的相互制约。生老病死,高山流水。一切的存在,都建立一种即简单到一目了然又无比复杂难以言说的规则中。
唯有造物主,是可以改变某种规则,或者说,创造某种规则的人。
比如,说谎就会死的规则。
比如,诅咒短信可以杀人的规则。
是的,世界很稳定,稳定到数以亿计的岁月里,它似乎一成不变。但是,这个世界又很不稳定,在那些已有的规则里,稍作改变,世界就会变得一团遭。
假如这个世界忽然没有了重力,假如时间开始倒着走。当然,即便造物主也无法实现这样的假如,这世界最为稳定的法则,生老病死,水往低处流等等。
但是很多小的规则呢。比如一条鱼生活在水里,如果水忽然变成了固态,或者忽然变得沸腾,那么对于这个鱼来说,世界就变得如同地狱一般。
“你在怀疑。”花小溪说道。
“我的确怀疑,这一切背后,有一个很大的阴谋。你不觉得,比山市,尚京,连庆市,三个城市出现异常的时间都太一致了么。”
“不管有什么阴谋,就算是那些堕落的魂狩在背后操控。只要杀掉造物主,一切都会平息。”
“不要这样说哟,有些造物主也很好的。比山市的情况现在各国的科学家都在妄图寻找科学的说法。可这本身就是不科学的事情。连庆市也许有一天也会变成比山市那样的。”
阿卡司停止悬吊。看着即便雨天,依旧满是人群的街道。
“花小溪,我嗅到了战争的味道哟。”
(这个系列呢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故事,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