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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荷在梦中
    原来泰格最是善解人意,心知阿龙父子注定聚少离多,故意让见贤、思齐亲近阿龙,自己则将小鱼儿护在一边。
    小鱼儿早已对英雄的泰格十二分着迷,一天到晚舅舅长、舅舅短,时时刻刻围他转。
    眼见小鱼儿挤眉弄眼,顽皮至极,珍珠一脸欣喜,急忙又将他抱将过来:“你这小东西,嫩的和粉团一般,惹人疼,招人喜。唯有这小小个头儿,不尽人意。必是随你娘,就知道挑食任性顽皮。”
    小鱼儿一双大眼,灵波流转:“珍珠娘娘,我可不像我荷妈,一天到晚挑食任性。我个头儿可不小,父亲说我比他小时候长得高。”
    珍珠仔细盯着他的小脸,看了半晌不由心下生疑,口中忙问:“小鱼儿,你可有哥哥或姐姐?”
    小鱼儿对珍珠背后飞钩十分好奇,伸手去够,又没得手,更是翘起小脚:“娘娘又说笑话,我可是家里老大。”
    珍珠呆呆看着小鱼儿,眼见他面庞白皙,眉清目秀,神似博赢,不由心下黯然:“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阿龙唯一的孩子,居然不是亲骨肉。”
    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珍珠悔不当初:“真不该帮着博赢,让青荷历经磨难。更不该偏袒舅父,让阿龙痛失唯一亲骨肉。”
    思来想去,只觉悔恨不已:“哎,这都是我的错,青荷的头生子倘若还活着,应该已是八岁多。只因我一念之差,给阿龙带来一生隐痛,一世伤情。”
    想得越多,越是追悔莫及:“我儿女绕膝,与凌渺共享天伦,何等惬意?可是阿龙呢?”
    青荷眼见珍珠变颜变色,不觉心中诧异,略一沉思,恍然大悟,虽是肝肠寸断,唯有佯装不知,越过话题,出语相邀:“珍珠嫂嫂,待英雄大会完毕,你不如跟我们一同赴蜀,一路山青水美,咱们定能玩个不亦乐乎。”
    阿龙眼看青荷,有苦没处说,只敢心下腹诽:“你和自己亲骨肉还争风吃醋,已让我辗转反侧、夙兴夜寐,居然摧我残我不够,还要斩尽杀绝,想把情敌带回家去。倘若珍珠去了蜀国,我看你‘水仙’也别做了,干脆变身‘醋仙’,开办‘醋坛’,我和鱼儿,都要被你腌成‘酸龙’、‘酸鱼’。”
    凌渺喜笑颜开,忙将众人迎入五驼寨。
    深夜,凌渺还在招呼各路英雄,珍珠虽将孩子们哄睡,自己却夜不成寐:“今日一观,阿龙虽是坦坦荡荡,青荷却是躲躲藏藏。话说当年青荷受难,师叔出手相救也算说得明白:‘她坠下高瀑,小产滑胎’。看她当时的月份,胎儿即将瓜熟蒂落,很有可能存活。既然见贤与阿龙如此神似,会不会就是亲子?是不是青荷隐瞒了事实?”
    一番回忆,更是放心不下:“青荷可是机灵鬼儿、透亮奔儿,今日问她话,却是哼哼哈哈,一问摇头三不知。看来,岂止是头生子,便是二子见贤,也被她隐藏至深。阿龙步入不惑,再得子嗣,难上加难。却总是宠她太过,当真无可奈何。别的方面都在其次,子嗣传承,马虎不得。”
    念及于此,珍珠再也躺不下去,深夜起徘徊,不由自主来到阿龙房外。
    那日晚间,小鱼儿兴奋过度,说什么都不肯睡,抱个小板凳挤在父亲身侧,定要他讲桂地神话传说。
    青荷得以参加英雄大会,本是满心欢畅,奈何她熬不得夜,早就心思困顿,萎靡不振,刚听阿龙讲至“桂宁上神”劈开“桂海龙宫”,救出“桂乐仙子”,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竟坐在小板凳上磕头捣蒜摇起小脑瓜。
    阿龙忙将她抱在怀中:“青荷,你要困,便睡吧。”
    闻听此言,青荷如蒙大赦,二话不说,变身睡佛。
    此时正值仲春,静夜苍芒,阿龙只觉得她玉肤微凉,阵阵荷香,又见她口角间浅笑盈盈,不知正做什么好梦?
    阿龙一边抱着她,一边心神摇荡,还要拿出十二分耐心,给儿子讲故事,真真苦煞了。终于讲完“桂宁上神”不惜违逆天旨,携手“桂乐仙子”回归“宁乐之土”,才算把小鱼儿忽悠着。
    他左手抱起梦中鏖战“南国之风”的美妾;右手抱着梦中神游“桂海龙宫”的爱子,正打算回房,就听屋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响。
    阿龙闻听有异急回头,待看清来人,心下吃惊:“珍珠弟妹?”
    珍珠悄悄闪进身来,眼看阿龙左抱荷,右捉鱼,满面喜色,温情脉脉,颇觉好笑:“小夫人好睡,比小鱼儿还安稳。”
    阿龙被她撞到此般情形,更觉尴尬,只有故作镇定,掩饰惭愧的心情:“是啊,她比鱼儿还淘气,还顽皮,还要乐此不疲。”言毕,更觉脸红。
    珍珠也是面上一红,一边含羞看着青荷熟睡中的小脸,一边轻声说道:“珍珠造次,来访冒昧,还望龙相赎罪。”
    阿龙微微一笑:“你我多年故交,弟妹何须客气?我现在也不是什么龙相,弟妹有话但说无妨。”
    珍珠终是鼓足勇气:“珍珠深夜来此,只为一事,便是龙相子嗣。珍珠心存疑问,不知小夫人可曾提及天坑怀子?”
    阿龙闻言满面黯然:“从来不曾。”
    珍珠急道:“九年前师叔亲自把脉,曾断言小夫人怀有龙相子嗣。半年之后小夫人不幸坠落高瀑,重伤昏迷三月之久,也是师叔亲手救治。师叔更是明言,罹难之时,小夫人已然早产……。只是此乃绝顶机密,明月严令任何人和外人提及。”
    阿龙闻言陡然失色,只觉眼前一黑,一颗心刀绞一般疼,声音都难以自控:“当时她伤的得有多重?会有多痛?”
    珍珠沉吟片刻,方缓缓地说:“师叔曾说,瀑布激流,着实险恶,小夫人留下命来,实属侥幸。孩子若是生在水中,定然保不住。但我想着,倘若奇迹出现,婴儿生在江畔,或许便能存活。何况,珍珠白日看到见贤与龙相神似,而且思齐也像极小夫人。珍珠满心疑惑,他们会不会就是当年的早产儿?”
    阿龙痛彻心扉,将头低垂,强忍泪水,心里不知如何做答:“珍珠虽是一片好意,但是此中情由复杂曲折,一言半语,怎能解释清楚?”
    珍珠满是关切,凝望着阿龙:“珍珠本不该多嘴,徒惹龙相伤心。只是子嗣干系重大,马虎不得。珍珠以为,见贤、思齐就是龙相亲骨肉,龙相定要明察。”
    阿龙闻言心底暗说:“珍珠深知内情,又以诚相待,我何必隐瞒于她?不如据实相告。”
    念及于此,心下坦然:“不错,见贤、思齐确是我亲骨肉,青荷也有她苦衷,恳请弟妹勿要说与他人。”遂将当年自己与青荷被迫分离,泰格代为照顾一双骨肉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讲给珍珠听。
    阿龙说得风轻云淡,珍珠却听得摧心裂胆。
    珍珠无限感慨,却是无可奈何,唯有含泪说:“夜色已深,珍珠告退,明日再叙。”语毕,心事重重退了出去。
    阿龙把熟睡的母子横放在床,先替鱼儿除了衣衫,盖好棉被,又将青荷揽在怀中,借着月色,久久凝望。感触至深,潸然泪下。
    眼前一片模糊,想要替她解衣,一双手却抖个不停,动作更是一片混乱。
    青荷似被触及腋窝,不由咯咯一笑,迷迷糊糊苏醒,却不肯睁眼睛,自是看不清,却知眼前人便是阿龙。不由得小脸一喜,小嘴一翘,笑生双靥,投身入怀,和爱人紧紧抱在一处。
    不知阿龙眼含泪,心怀恨,只知自己心生爱,更动情,爱的一塌糊涂,喜得不亦乐乎,转脸又是一怒:“阿龙,都怪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不知道我在打擂么?若再等上一刻,我就能做上“一代天骄”,更能与你平起平坐。”
    阿龙闻言泪如雨下,狠命地将她的头塞在自己胸口,静默良久。
    青荷不知所以,犹自犯困,几欲睡去。
    阿龙终于擦干眼泪,颤抖着双手,摸黑捧起她的脸,轻轻亲她的双眼,直亲得她一双美目,射出精光;一张小嘴,吁吁带喘:“阿龙,你怎么哭了?”
    他不答,只是呓语呢喃:“青荷,从今以后,你再不必费心做梦,我定让超越梦想。我不仅与你平起平坐,更要与你同喜同乐,每一日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霞光初蔚,五驼山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盛况空前。各门各派的英雄好汉,成千上万,慕名而来的黎民百姓,数不胜数。
    五驼峰酷似五匹骆驼,驼峰高耸,四周围合,中间一处深潭,号称五驼潭。晨风吹起,霞光映石,意趣天成,各具神韵。山上遍植桃树,桃花烂漫,江霞紫雾,分外妖娆。傍山建有叠石、平桥、曲廊、亭台,曲折清幽,如入仙境,色泽斑斓,蔚为壮观。
    更为壮观的便是擂台,却是一张巨大的五角形铁板,每角钩挂一长长铁链,各自分向,悬挂于五个高耸入云的驼峰之上。
    矗立五驼颠,一览五驼山。擂台凌五顶,荡胸五内寒。风飘五彩旗,势拔五重天。脚踩五色云,俯视五驼潭。
    惊险如斯,叹为观止。
    看台更是建的离奇,却是出自仲声手笔。五驼峰面向五驼潭一侧,皆是陡坎与峭壁。看台高悬,或凿壁而置,或架木而设,或是利用天然岩沟、岩隙、岩墩、岩洞,当真危乎高哉。却是视线极佳,风景独到,意境绝妙。
    青荷看得触目惊心,回首笑看珍珠:“如此擂台看台,倒是与众不同,当真体现‘空明’。擂台之空,空在绝立悬天。擂台之明,明过高天云淡。”
    虽如此说,眼看着擂台、看台,不知为何,忽生不祥的预感,居然想起了“五马分尸”、“绝壁悬棺”,不由得心中一惊,口中却赞道:“唯有险到极处,才能美到极点。”
    珍珠微笑着说:“我大师伯更能巧夺天工,倘若他在,还能搭得更险,更美。”言毕略有遗憾:“大师伯隐居多年,再难相见。”
    青荷连连点头,心下敬仰:“伯艺之能,却是无人能居其右。”
    珍珠虽话说得轻松,做事却半分不敢马虎。整座五驼山,戒备森严,出入关口都是重兵把守,明岗暗哨,星罗棋布。
    长话短说,看台众人正等的心焦,忽见褐影一飘,身形一纵,一人沿着一条铁索如灵猿一般,飞身前行,轻飘飘奔上擂台。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桂地太守仲声。他身穿棕褐色布袍,站在凌空擂台之上,旭日东升,彩霞满天,斜晖高照,映射其身,显得金光灿烂,大增英雄气象。他本是空明高人,虽饱经风霜,身材瘦削,却是童颜鹤发,道骨仙风,令人心生敬仰。
    不一刻,又有五道身影如飞踏上铁索,却是桂王经纬,在“空明四侠”保护之下,亲临现场。昔日少年,步入青年,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向各国武林豪侠亲切致辞。不多时,经纬踏索而下,虽如一现的昙花,却令场上热情高涨,欢声如雷。
    青荷自忖武功不济,只敢远观,不敢胡乱发言。
    明月却是津津乐道:“守护桂王经纬的‘空明四侠’都是大哥凌飘之弟子,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可惜的是,大哥不知身在何处,销声匿迹数载。”
    经纬移驾退场,仲声再次亮相,他长身玉立,抱拳向台下众英雄好汉作了个四方揖,满场致意,脸上神情豪爽肃穆,朗声说道:“英雄大会,大会英雄。承蒙众位好汉抬爱,今日喜迎‘南国之风’。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诸位好汉牢记会旨:切磋技艺、提高修为;去伪存真,铁棒成针;去粗取精,精益求精;求同存异,共创大计。现下吉时已到,老夫不在多说,即刻开场比武。各位英雄切记,比武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
    登时,台下数千英雄,齐声喝彩,欢声雷动。
    青荷暗自思忖,私下评判:“仲声果然干净利落,心知天下英雄最喜快人快语,决计不肯长篇大论,害人害己。”
    一番揣摩,心中暗想:“自不必说,能上场的定是轻功高手,否则,那见者生畏的铁索,如何过得去?那飘荡层云的擂台,如何站的稳?”
    正疑惑间,忽见一黑一白两位豪侠,一个自西南,一个自西北,脚踏铁索,大鹏展翅,快如飞猿,率先上场。
    观其武功招式,却出自滇黔崇圣派与青岩派,分别施展“崇圣剑术”、“杨柳飞絮刀”,剑似游龙,旋风舞动;刀如霹雳,极速带风,煞是好看。
    六娃看得兴起,拍手叫绝。
    青荷放眼一望,场上高手层出不穷,甚至不乏紫逍、玉衡、开阳、“青枫子”、“赤枫子”等能人异士。
    数场比过之后,名次位序逐渐拉开档次。泰格果然不负众望,过五关斩六将,成绩遥遥领先。
    忽见蓝影一闪,一人飞身形,如凌空大鸟在铁索上疾飞,一个“落叶归根”跃到台上,宛如一片霜打的枫叶极速坠落。
    青荷数丈开外望过去,只觉寒气透骨,冷气逼人。想到九年前那痛彻心扉、骨断筋折的‘枫叶寒掌’,一身冷汗,蓄势待发,数个寒噤,脱颖而出。
    阿龙急忙环抱她腰际,握紧她小手,依然感到她透骨的凉意。
    眼见“青枫子”在场上辟冷击寒,点刃成冰,泰格看向青荷,满面关切,微微一笑,替她开拓:“香悦,不必担心,我定会替你报‘寒枫掌’之仇。”
    言毕,提气蹬足,如凌空翱翔之大鸟,急踏铁索,飞向擂台。他在距离“青枫子”两丈开外,轻飘飘站定身姿,在擂台上飘来荡去,更映衬他道骨仙风,湛然若神。
    青荷羡慕不已,贴在嫦雯耳畔耳语:“雯嫂嫂,你夫君玉树临风,霸气十足,这般翩翩公子,世间少有。”言毕,不忘冲阿龙挤眉弄眼,笑生双靥。
    阿龙凝神相看,只见一脸的娇憨,只觉神飞飘然,不由怦然心动。
    “青枫子”犹自盛气凌人,泰格已是抱拳拱手:“南虞轩辕门人,领教贵派‘寒枫神剑’。”
    言语之间,“轩辕剑”慢慢弹出,突然间在空中一颤,发出“嗡嗡”之声,跟着便是迅疾两剑,快似火石,疾如电闪。
    “青枫子”志在必得,“青枫剑”更是如鬼如魅,陡然出手,刺向泰格前心,眼见他侧身躲闪,“青枫剑”突然斗转,又刺向泰格软肋。
    泰格身如飘风,凌空一个急转,耳边只听得“青枫剑”回撤,依然“嗡嗡”作响,络绎不绝。眼见劲敌攻的甚急,泰格陡然凌空跃起,“倏地”连辟两剑,白光蹦线,气势如虹,分刺“青枫子”软肋与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