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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漓象喋血
    珍珠正在全神进攻,哪里防得住“金蛇子”右手金刀风云突变?左手金塞弧针快如电闪?再想随机应变,已根本来不及。
    此时此刻,她的上盘和左路,金刀辗转;她的下盘和右路,弧针盘旋。无论她前扑后跃,无论她左腾右挪,都是在劫难逃。
    登时,珍珠只觉恨满胸臆,死不瞑目:“父亲未救,我命先休!”
    哪料到便在最后关头,“金蛇子”先她一步,“哎哟”一声惊呼,进攻之势戛然而止,再看他持刀的右手,颓然垂落。攻向珍珠的“金塞弧针”,更是全部转向,齐齐飞向对面的“金蛛子”!
    珍珠倒吸一口冷气,又惊又喜:“恶贼的金刀劲力十足,弧针飞行诡异,居然都被极细极微、闻不见声、视不见形的暗器,震了开去。”
    便在这一瞬间,战局风云突变,珍珠本是岌岌可危,不料“金蛇子”竟在关键时刻,鬼使神差,陡然落败。
    珍珠喜出望外,越想越奇:“谁人相助,恰到好处?谁人武功,鬼没神出?”
    陡然间,白衣人飞渡断肠崖的惊险,浮现眼前,心坎儿上陡然一颤:“会不会就是龙帆?”
    她顾不上惊疑,趁“金蛇子”突然受袭,得此可乘之机,极速跃起,一招“钩深索隐”,探向他右肩,反手一带,喀嚓一声,“金蛇子”右臂肩胛立时脱臼。
    “金蛇子”猝不及防,剧痛难忍,飞身疾退,左手一扬,数枚“金塞弧针”,迅疾甩出。
    珍珠凌空飞燕一般,纵身而起,侧身躲避,右手极速一扬,三枚“空明神钉”直奔“金蛇子”前心。
    “金蛇子”眼见性命难保,哪里还敢继续拼命?牙关紧咬,一个“金轮旋舞”,腾空翻转,撤出殿门。
    珍珠更不怠慢,飞奔如闪,跃过重重大殿。
    更有歹徒无数,心知不好,一拥而上,都被珍珠连钩带挑,杀得溃不成军。
    一直杀过四重大殿,房前屋后寻个遍,依然徒劳无功。珍珠心急如焚,大声疾呼:“君上!父亲!”
    片刻之后,忽闻“金塞宫”背后,悬崖峭壁之中,传出一声沉闷的呼救:“珠姐姐,我们在这里!”
    珍珠闻声大喜,循声极速纵跃至悬崖峭壁之前,却是碧藤葱葱,绿蔓遮掩,犹如一闪天然幕帘,哪里有囚牢密室?不及继续细看,早有十数名金刀高手,闯将上来。要想救人,谈何容易?
    鏖战之中,忽听一人低声说道:“藤蔓之后,便是囚牢。”
    说话之间,一白衣人奋力出掌,疾风烈烈,劈山震石,藤断蔓飞,一道巨型铁门,展现眼前。
    珍珠更不怠慢,出手如电,从战靴中拔出削金段玉的短剑,飞身而上,便欲利刃劈门。
    便在此时,更闻恶风呼啸,四道黑影不期而至,却是“金刀四霸”挥刀而上。这四个亡命之徒,满脸杀气,目露凶光。
    珍珠一声冷笑,看准第一个武功最弱的“矮冬瓜”,反手就是一钩。
    哪料到,刚刚出手,就觉背后恶风飒然,却是第二个“秃头顶”老奸巨猾,身子一翻,竟然直抢而上。他左掌一拂,似切似截,右手出刀,疾行急刺。珍珠双钩急转,一钩迎刃上挑,一钩斜挥疾扫,连守带攻。
    第三个“刀疤脸”是个狠角色,力大刀沉,急迎而上,攻势甚猛,珍珠不敢硬接,穿花绕树,身形疾闪。
    眼角余光一扫,第四个身形奇瘦的“细竹竿”,左手一扬,三枚“金塞弧针”凌厉而出,分指她的面门、前心、小腹。急切间,珍珠纵身飞跃,避开了锋芒,反手两勾,就将“矮冬瓜”、“细竹竿”的金刀钩带出手。
    珍珠凝神定气,再接再厉,施展绝技,钩法精妙之极,身形迅疾之至,飘忽不定。
    斗上一二十招,她倏地一招“钩扫天下”,钩势向左,又似向右,分扫一高一矮,就听“哎哟”、“哎哟”两声,“矮冬瓜”、“细竹竿”应声中招。
    “刀疤脸”面色一惊,一声怒吼:“小妖精,我等看在师尊之面,已是手下留情,你还要得寸进尺么?”说话之间,舍身扑将上来。
    “秃头顶”更是极为狡猾,眼见珍珠出手如电,身子一缩,避开她一招“提要钩玄”,又施强攻,金刀急旋。
    珍珠也不惊慌,施展连环招数,一钩刨出,第二钩“盗玉窃钩”跟着续上,势如抽丝,绵绵不断,第三钩“银钩铁画”快如闪电,左钩尖几乎触及“刀疤脸”软肋,右钩背几乎横扫到“秃头顶”前胸,两贼再也无力抵挡,亡命狂纵。
    鏖战之际,忽听一声低呼:“帮主,退后!”
    忽觉一阵飓风,如滔天骇浪般席卷,冲击崖边,就连珍珠都不由自主被迫得连退数步。与此同时,但听“吱吱呀呀”数声巨响,那坚不可摧的牢门,被掌力轰然震开。
    珍珠大喜过望:“这牢门少说也有几千斤力量,掌力如斯,世间能有几人?”急切间向内观望,陡峭巨崖,内开山洞,与世隔绝的囚室,近在眼前。
    她正要闯将进去,就听耳畔之人低声说道:“内有机关,帮主小心!”
    但见白影一晃,一人已抢在她身前,低低的声音传来,甚是悦耳:“牢室采用太极八卦布阵,帮主务必跟我落点前行。”
    珍珠闻言惊诧无极:“听他声音,极似龙帆。只是如此绝密的机关,他如何知晓?”一个转念,心下彻悟:“他通天彻地,自是抓了金刀恶贼,逼问出囚室秘密。”只觉又是感激,又是敬佩。
    此时此刻,阳朔迭采纷纷攻了上来,率众拦住众匪。
    趁此良机,珍珠更不怠慢,跟着白衣人踩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方位,向前急进。
    奔行数十步,白衣人又摸向墙角,依照太极八卦之法,开启隐蔽机括,又听“吱吱呀呀”数声响,又一道极其隐秘的石门应声而开,一间阴暗潮湿的囚室,赫然眼前。
    此情此景,见者不由侧目:四个囚徒,或躺或坐,憔悴不堪。
    珍珠飞奔而入,口中痛呼:“君上!”
    早有得力手下抢在她身前,先将那一息尚存的少年,俯身抱起,又背在背上。
    珍珠抱起一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老者,泣不成声:“父亲!”
    白衣人更不怠慢,抢步上前,一手一个,抱起另外两位老者,一个是伯艺,一个是叔医,口中悲呼:“师叔!”
    珍珠闻声更是确信不疑:“白衣人正是龙帆。”
    原来,阿龙深知查访博赢踪迹,须从珍珠下手,见她不肯相告,唯有秘密跟踪,伺机行事。眼见珍珠舍生忘死,勇闯金刀锋,险象环生。更不敢犹豫,果断出手,临危相救。
    “金蛇子”本欲利用仲声,得权得色,名利双收,哪料到半路杀出个武功绝顶的龙帆?惊急之下,忍痛调集兵力,孤注一掷,全力反扑。
    珍珠、阿龙更不怠慢,一个在前冲锋,一个在后掩护,率众舍死忘生,奋起冲杀,终于突围而出。
    回转五驼寨,经纬、伯艺、叔医并无大碍,仲声却因身受重伤,又中剧毒,命在旦夕。
    珍珠跪在床边,握着老父双手,肝肠寸断:“咱们父女失散多年,如今总算苍天有眼,您却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老三叔医不顾伤痛,急忙施救,看过之后,连连摇头:“二师兄被寒浪吸尽功力,又惨遭折磨,十年有余,早已积患成疾。他本就伤重,如今又身中金塞剧毒,自是危险至极,倘若无有解药,我亦无能为力。”
    老大伯艺倒抽一口冷气:“传闻此乃天下奇毒,万一着了此道,难免九死一生。”
    叔医忧心忡忡:“正是,此毒提炼于金蝎、金蜂、金蝉、金蛇、金蝶、金蛛,可谓剧毒之王。”
    阿龙闻言心下绞痛:“奇山便因身中此毒,英年早逝。”
    经纬涕泪纵横,悲痛万分:“师叔,如何才能起死回生?”
    叔医形容萧瑟,一脸愁苦:“若想救回二师兄,唯有一策,那便是勇闯金刀峰,抢夺解药。”
    仲声不尽虚弱,看过爱女,看过兄弟,便望向经纬,硬撑一口气,挣扎说道:“君上,老臣风烛残年,不值哀痛。老臣深知君上求贤若渴,好在咱们中桂,后生可畏,不缺治国安邦之才,来日方长,君上只能徐而图之。陶然妖后,倒行逆施,众叛亲离,气数已尽。为今之计,必须先行求助南虞,方能克敌制胜,清除妖孽。日后再启用新秀,发愤图强,自立求存,自会守得云开,重见月明。”
    言毕,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阿龙忧心不已,低声问道:“师叔贵为一国之相,深受爱戴,如何遭此大难?”
    珍珠怀抱老父,泣不成声:“妖后陶然,凶残阴毒;又有寒浪、姌涛助纣作乱。十年前发动喋血政变,珍珠历历眼前。”
    说话之间,涕泪滂沱,哽咽不能语:“那一年正是我金钗之年(十二岁),一日深夜,忽传先君病危,父亲忧急如焚,入宫觐见。临行之前,预感不妙,反复叮嘱母亲,处处多加小心。
    哪知,他方出门,相府便被伏波恶贼团团围困。刹那之间,刀光剑影,羽箭横飞,火光冲天。母亲见势不好,护着我奔向后园。
    恶贼穷凶极恶,紧追不舍,母亲无可奈何,便将我抛入湖中。我游躲在荷下回望,母亲早已身中数箭,倒在血泊。
    我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妖魔残害,自是肝肠寸断,却只能狠心忍痛,仗着人小个小,从后园蓄水通道潜入桂江,算是死里逃生。
    后来才知,陶然之祸,不仅父亲,便是师伯、师叔亦深受牵连。
    为报父母之仇,我十年忍辱负重。伏波恶贼对我四处追杀,好在“金蛇子”曾受父亲大恩,虽被妖后收买,依然偷偷收留帮助过我,只是此贼变幻无常,脑后更有反骨,这是后话,我也不愿多说。
    我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寻到三师叔,又召集父亲门生弟子,创建五驼寨,只为救君救父。”
    阿龙沉吟问道:“可有四师叔季空消息?”
    珍珠面色忧戚:“四师叔武功最强,怎奈陶然妖后极其狠毒,监禁了我父亲,更是对空明一派斩草除根。好在苍天有眼,四师叔三子留下性命。”
    阿龙更是动容:“寒浪艺高手狠,野心极盛,必须尽早除之,否则南华后患无穷。”
    经纬更是面色如雪,声泪俱下:“相父绝世英雄,风流千古,十年前便已明察秋毫,预测陶然妖妃,狼子野心,欲谋权篡位,曾力劝父君清理门户。
    只是父君轻信多仁,迟迟不忍下手。便是这一念之差,妖妃得以逆袭,君室惨遭血洗,相府家破人亡,朝政乱于贼党。可恨经纬人单力弱,无力回天。经纬对不住相父,对不住长姐。”
    珍珠闻言泪流满面:“君上当时不过八岁,何须自责?分明是珍珠无能,十年碌碌,不能保君上安危,不能救父亲于水火。”
    经纬痛不欲生:“当年,陶然妖妃趁父君病重,秘密勾结伏波妖孽,血洗漓象宫。一夜之间,父君被弑,母后被害,桂国上下,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深夜,宫室内外,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母后护着我和晨曦,从一条绝密通道,钻进漓象地宫,将我们藏入一处洞穴。
    母后反复叮嘱:‘经纬,母后去救你父君。务必答应母后,照顾好妹妹。更要记住,除非父君母后亲自来找,万万不要出洞。’
    言毕,她便飞身而走,不见踪影。
    我惊吓过度,万万想不到,这便是今生今世,听到的母后最后一言。
    就这样,我和晨曦,在无尽黑暗中,在无穷恐惧中,在无限惊慌中,在无极悲切中,煎熬、等待。
    我们等得不知疲倦,不识寒冷,不觉饥饿,不知焦渴。
    不知等待多久,便听地宫铁门洞开,又闻刀剑铮铮,铁索声声,数十个黑衣人,高举火把,各亮利刃,拖进一个浑身上下如遭血洗之人。
    我看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分明便是相父。
    我和晨曦,蜷缩在洞穴里,又惊又痛,大气不敢出。好在洞穴隐蔽窄小,无人发现。
    伏波妖孽,惨绝人寰,以刀剑穿透相父锁骨,以铁索将他束缚。
    寒浪更是灭绝人性,相父毕生功力,尽被他吸入囊中。
    陶然妖妃,不,父君逝去,她便自封妖后,缓步而入,盛气凌人,对着相父瞠视良久,接连数声冷笑:‘仲声,旁人传言你神机妙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依我之见,都是无稽之谈。你若有此通灵之能,怎会沦落至此?’
    相父鲜血奔涌,浸湿脚下泥土,却铮铮铁骨,不甘示弱:‘妖孽!不要笑得太早!你的下场,我已看到!现世现报,时候未到!’
    妖后闻听此言,一声狂笑:“仲声!事到如今,还这般猖狂?你看,这是什么?”
    妖后言未毕,寒浪便亲手托上一个鲜血淋漓的玉盘。
    我捂上妹妹双眼,扎着胆子偷眼观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居然是四颗血淋淋的肉球。
    妖后笑不可抑:‘仲声,我留下你的双眼,就是为了让你仔细观瞻,这是那两个贱人的双目!曾几何时,这两双眼睛,顾盼神飞,勾魂摄魄!如今,又是何等污浊?何等恶心?’
    相父大叫一声,晕厥过去。良久醒来,颤抖着双手,将眼睛捧起来护在心口:‘妖孽!灭绝人性!阿鼻地狱都容不下你!’
    妖后一声冷笑:‘我下地狱?休要痴心妄想!那两个贱人,早就替我受过!你可知否?我将你的小心肝瑶峯,还有那博后瑶池,剁了手足,剜了双眼,割了舌头,变成人彘,扔进酒坛。两个贱人,生不如死,苦不堪言,发出的‘呜呜咽咽’之声,比瑶峯雪崩,还要呼啸!比瑶池仙乐,还要动听!’
    相父闻听此言,一声狂啸,又行昏厥。
    我闻听母后被害,在无边的悲愤中,几乎失去理智。
    就在我几欲跳出洞穴,与妖后搏命之时,母后的温言软语,又响在耳畔:‘经纬,万万不要出来。’
    妖后临出地宫,再三吩咐:‘待老贼醒了,给他施以宫刑。他不是被传的神乎其神?我要让他非但做不成神,反而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胆敢和我作对?只有生不如死!’
    就这样,深深的地宫,黑暗的地宫,只剩下我们三人。
    不知过了多久,相父幽幽醒转。
    我和晨曦抱着他,泣不成声。那时候,侍卫早已退出地宫,除了我兄妹饮泣,万籁无声。
    相父悲痛欲绝、心如死灰地看着我,半晌之后,忽然燃起生之希望。
    他奋力张开满是血渍,干涩开裂的双唇,说了一句:‘孩子,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