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一声噫吁:“难怪卓云对嘉王一忍再忍,原来碧雪于他有活命之恩。”
阿龙深以为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反之亦然。嘉王年轻之时,也算得上英雄好汉。”
青荷又连连摇头:“依我之见,那些赞赏你们先君之言,不免偏颇。他不仅妻妾成群,还培养诸多妒妇。他那发妻滇黔公主,更是妒妇中的极品。”
阿龙微微一笑:“青荷这般玩笑,我也驳你不倒。依我之见,与其谴责男人好色,不如谴责一夫多妻之礼。谁说女子不如男?倘若颠倒乾坤,女人说了算,一妻多夫,你们更没底线。更不知如何伤天害理,天怒人怨。”
青荷不以为然:“谴责礼制,揣测男女?我哪有这份闲心?我只想回我南虞,我们君上,可是带头一夫一妻。龙大大哪怕还有半分爱心,也该放我一条生路。”
阿龙神色凝重:“今日立誓言,青荷记心间。人事多错迕,与荷永相恋。执子芊芊手,与子共白头。且待青山烂,直等长江旱。今生一支荷,今世再无憾。”
青荷低头不语,心中嗤之以鼻:“你的誓言,比巴山夜雨还频繁。”不屑分辩,索性打岔:“孤儿卓云,命运凄惨,后事如何?”
阿龙一脸失望,只能诉说别人的悲伤:“卓云自小跟着师尊,性情极似碧苍,骨气奇高,我行我素,放荡形骸。他文采极盛,喜纵酒赋诗。青荷有机会可以读读他的大作,当真是词彩华茂,情兼雅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
青荷恍然大悟:“难怪卓云洒脱不羁,特立独行,他从小跟着碧苍混,自然是有君王之神,无君王之形。”
阿龙一笑而过:“据我猜测,先君虽不喜卓云放荡之形,更不喜卓昊凶残之性。是尔关于如何立储,一直举棋不定。
数年之间,北鞑亦是分分合合,内乱不断,及至必裂争上国君之位,北鞑中兴,又对南华虎视眈眈,再一次大举南侵。
便在十年前,必裂御驾亲征,兵峰甚健,我与殷帅、卓幕率军北上抗敌。卓云更是一腔热血,奔下神农顶,与我们并肩作战。
数月金戈铁马,血战拼杀,再次大破敌军。
哪料到,凯旋归缘之时,却不能得见先君一面。我百思不解:‘先君最是律己勤政,无端不上早朝,实属罕见。’
那日大殿之上,宫人传君上口谕:“君上贵恙在身,卿等先行散朝”。我本就心下生疑,再行察言观色,卓昊面色阴沉,狠绝之意更胜。
我心下犯疑,是尔严加戒备。当日深夜,果露端倪,十名大内高手,出其不意,龙府行刺,幸而我警惕性极高,当场诛决。
我既不声张,更不怠慢,悄悄潜入蜀玉宫,忽见殿宇之顶,一紫衣人身影飘忽,直奔先君寝殿。仔细观瞧,却是卓云。
我惊诧至极,紧随其后。卓云素来淡泊名利,只爱美人不爱江山。战场一别,便回了神农阁。如今忽现蜀玉宫,实属意外。
躲在殿顶观望,更令我惊奇万分,君上寝殿正中,早有一人,傲然而立,等候卓云多时。不是君上,却是卓昊。”
青荷只觉不可思议:“他兄弟二人,一个凶残成性,勃勃野心;一个清心寡欲,质地清纯。不是一路人,却进一家门。”
阿龙不置可否:“卓云入殿,神情悲戚,满腹忧急:‘十五兄飞鸽传书,言传父君病危。我星夜急归,却不让拜见,是为何意?’
卓昊一声冷笑:‘十六弟,何必心急?西蜀内忧外患,我自然要封锁消息。如若不然,传将出去,被权倾朝野的嘉王知晓,或被居心叵测之徒利用,岂非谣言四起,天下大乱?’
我看的清楚,卓昊心怀叵测,一边说话,一边探手摸向藏在身后的短剑,正欲伺机下手。
卓云心思单纯,不明就里,泪流满面:‘十五兄,咱们兄弟同心,同保父君,还怕恶贼不成?’
卓昊一声冷笑:‘说的好轻巧,兄弟同心,同保父君?你当我痴傻?不识狼子野心?分明是你,为争君位,联合嘉王,欲杀父弑君。’
卓云惊诧至极:‘十五兄,何出此言?我千里迢迢,回奔缘城,难道不是你之意?十五兄既然不相信我,何必急召而至?’
卓昊厉声说道:“何必惺惺作态?你之阴谋诡计,我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卓云怒不可遏:‘十五兄!你难道不知?你爱君位如至宝,在我眼里,却不如朽木枯草。’
卓昊满面不屑:‘是吗?卓云?你靠一张人畜无害的嘴脸,博得天下人怜悯,却休想骗我真心!’
卓云按捺不住:‘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卓云此行,只想拜见父君,别无他求。’言毕,转过身去,提足便走。
卓昊二话不说,长剑出击,疾如骇电,直刺卓云后心,更是贼喊捉贼:“卓云深夜闯宫,刺王杀驾。”
卓云遭遇险情,出于本能,纵身而避,挥掌招架。
转瞬之间,又杀出四名暗卫,个个武功高强,听命卓昊指挥。
大殿之上,刀光剑影,风声鹤唳,危机重重。
两兄弟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卓昊人多势众,有备而来,出手更是狠辣;卓云却手无寸铁,是尔一出手便处于绝对劣势。”
青荷甚是忧心:“卓昊当真狠毒,为夺君位,兄弟相残。只是,因何两旁侍卫,听他指挥,难道先君已经亡故?”
阿龙不置可否:“卓昊狠辣绝情,只想将亲弟一招毙命。
眼见卓云危急,我正欲出手,忽见柱后,飞出四道身影。不过眨眼之间,寒光爆闪,红光崩现。
卓昊连同暗卫,全部倒地身亡。”
青荷闻言大惊:“究竟是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阿龙一声嘘吁:“不出所料,斩杀卓昊之人,正是嘉王和‘三相’。我唯恐嘉王杀人灭口,在他出手之瞬间,悄悄救出卓云,飞上殿顶。
可是,下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一个妙龄女郎,冲出柱后,面上又悲又喜:‘多亏了王叔,如此英明神武,危急时刻,力挽狂澜,救我西蜀。’”
青荷闻言,一声惊呼:“难道是曼陀?协助嘉王,刺杀兄长?”
阿龙面色忧郁:“极有可能,刺杀卓昊之事,曼陀是主谋,嘉王是帮凶。
卓昊身死,曼陀毫无悲伤之色,而是从容不迫,启动机关。一处暗室应声而开,曼陀指挥相雾,抱出一位英俊少年。
此人昏迷不醒,不是别人,正是卓幕。”
青荷闻言,大惊失色:“我怎么越听越是古怪离奇?卓昊想要篡权夺位,杀父除弟情有可原,因何又对卓幕下手?”
阿龙惨然一笑:“你须听我说完。再看嘉王、曼陀,方才救出卓幕,陡然不见了卓云,都是大惊失色。
曼陀惊慌失措,脱口便说:‘怎不见了十六弟?’
嘉王无限惊急,转念一想:‘必是龙妖兴风作浪。’
曼陀面露杀机:“我和十五兄派出去的都是大内绝顶高手,岂能轻易失手?”
我和卓云,闻言都是又悲又痛,下了殿顶,悄悄寻遍蜀玉宫,终于在一处密室,找到先君遗体。一番探查,果真是被卓昊毒杀。
只是,先君聪慧尚武,仅凭卓昊一人,不可能得逞。
一番深思,我才断定,阴谋陷害先君之人,卓昊是主谋,更有一众帮凶,尤其是曼陀,绝对不能撇清。”
青荷连连点头:“卓昊虽狼子野心,但是弑君篡位可是大工程,决不能孤军奋战,除了铤而走险,还需要坚强同盟。”
阿龙深以为是:“卓昊寻找的同盟,必是亲生妹妹——曼陀。
那时的曼陀,青春年少,美丽聪慧,深得先君盛宠,掌控曼陀,无疑是卓昊出手的关键一步。
更何况,卓昊人面兽心,一直对亲妹别有用心。曼陀心中,却只记挂一人,那就是卓幕,她处心积虑,只盼卓幕能做上蜀君。
卓昊虽是精打细算,更担心曼陀不肯就范,是尔出其不意,劫持卓幕,一是逼迫曼陀;二是要挟嘉王。
卓昊本想一箭双雕,不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曼陀为救卓幕,先是委曲求全,后又暗度陈仓,联合嘉王,诛杀兄长。
卓昊最终害人害己,自食其果。
虽是如此,我依然无法想象:曼陀究竟经历什么,由一个小姑娘,裂变成杀人狂。
除此之外,我更震惊于曼陀的杀人动机,她杀卓昊,不仅仅出于自卫。
经历生死磨难,经历魔鬼考验,她的心,定是一番蜕变,或许唯有取得足够的权力,才有起码的安全感。
于是,野心迅速膨胀,甚至比卓昊还无法无天。”
青荷心惊胆寒:“如此推想,曼陀诛杀卓昊,一为自保,二为救人,三为嫁祸。”
阿龙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卓云一死,先君之子,一个不剩。蜀君之位,非嘉王父子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