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武功如此出神入化?
是谁?心思如此阴险诡诈?
是谁?行事如此绝世奇葩?
博赢?寒波?“赤枫子”?“碧枫子”?嘉王?卓星?
不过瞬间,他一一否决。他们根本没有这么高的武功。
的确,这世间,能神不知鬼不觉,从他身边劫走青荷之人,寥寥无几。
阿龙痛到极处,忽生期望:“会不会是二师伯?”当即否定:“二师伯虽生性顽劣,却极有分寸,对我更是疼爱有加。他若出手相救,自然和我明言。怎能不顾我伤痛,两次劫她而去?”
左思右想,悲愤至极:“难道是他?她的父亲?我的师兄?只为解当年之恨,不惜利用女儿要挟于我?”
如此一想,心惊胆寒:“倘若当真如此,我若不肯不受制于人,她岂非必死无疑!”念着青荷,只觉又悲又痛:“她身中寒冰热毒,便是我肯受制于人,也未必能完好如初!”
苦思冥想,又觉不合逻辑,恨不得推翻自己:“他当真如此歹毒?不惜以女儿性命作赌注?我如此猜疑,毫无可信度。可是,若非是他,还能有谁?”
没了青荷,只觉万念俱灰,痛彻骨髓:“当真如此巧合?如此事与愿违?事事与我作对!你若奢求,偏偏不肯给!你若相拒,定将不期而遇!”
阿龙痴痴地抱着昏迷的殷声,呆呆地站在当地,不知身处何方,不知心向何处。十七年来,他从不曾像今日这般,苦痛无边,悔恨无限,不愿谋断。他明知道应该抛却一切,迎刃而战,却不愿醒悟,不愿抬头,不愿前走。
寒风洗涤他的身心,冷雪切割他的肌肤,他一无所知,直到全身都被冰冷浸透,心下反而有些释然:“她临死之时,也是这般寒冷,她所受的一切,我应该坦然接受。”
连续两日大雪,终于停歇。一轮圆月,浮现天边,红云初生,好似染满鲜血。是了,那是死亡之月,那是愤怒之月。
阿龙已不知什么叫做痛:“幸而她死了。倘若她活着,心里应该只有痛苦,那是我带给她的痛苦。倘若她活着,心里应该只有愤怒,那是她对我的愤怒。她本可以好好活着,哪怕跟着博赢,哪怕跟着天玑,哪怕跟着紫遥,哪怕跟着路人,只要别遇上我。可是,她偏偏遇上了我。她死了,都是我的错。一切无可逆转,只剩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回呼吸,找回自己,咬咬牙,狠狠心,满怀无尽苦痛,抱起殷声,奔着蜀东南大营方向,策马疾驰而去。
果然,距大营数十里处,便见尘沙滚滚,一队兵马,浩浩荡荡,迎面开来。阿龙不敢怠慢,催马上前。
为首一员大将,二十出头,虎背熊腰,雄姿英发,一见阿龙,飞身下马,倒身便拜:“末将参见大将军!”
来人正是心腹爱将川纵,他与巴横、秦峰,号称“秦巴三横”,皆是阿龙一手提拔,文武双全,能征惯战。尤其是主帅巴横,帷幄有筹,宿练有序,御军有法,治兵有方。十数年来,固守长江天险,将蜀东北水路门户防得固若金汤。
阿龙将手中殷声交给兵士救护,急问川纵:“川弟率军前往何处?”
川纵插手施礼:“启禀大将军,蜀东南殷帅全线告急!巴将军万不得已,分出一半兵马,令末将火速出兵,前去救援。”
阿龙急问:“蜀东南谁来报信?川弟可熟识?”
川纵回禀:“来人末将不识,但有兵符为信。”
阿龙急道:“川弟有所不知,卓星作乱,“赤碧二子”趁火打劫,蜀东南兵符已落敌手。”
川纵闻言,跌足说道:“啊呀不好!末将险些上了贼人恶当!多亏大将军来的及时,如若不然,我东北边防,岂非全盘遭殃?”
阿龙蹙眉说道:“正是!敌人奸诈异常,防不胜防。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你我不得有半分马虎,否则定将万劫不复。”
川纵连连点头:“末将谨记在心。”更不敢怠慢,便欲指挥大军后队变前队,掉头回归营盘。
阿龙略一沉吟,又说:“既然樊琪使诈,我们不如将计就计。现下,“赤碧二子”必是回吴报信去了,你且将一万大军悄悄布置在夔门谷地,只让樊琪以为大军已奔赴东南前线。待他信以为真,深入我之腹地,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川纵闻言大喜:“大将军妙算神机!转瞬之间,便化腐朽为神奇!”当下领命而去。
阿龙更不怠慢,直奔蜀东北营盘。
及至军营,但见一队精兵,旌旗招展,号带飘扬,电掣而至。为首两将,年过而立,身形彪悍,相貌英朗,好不威风。却是蜀东北主帅巴横、副帅秦峰,率领众将迎出大帐。
归至帐中,阿龙便道:“樊琪如此使诈,近日必将出兵蜀东北。本帅现已安排川纵一万精兵埋伏在夔门谷地。巴将军主营大军更须坚壁清垒,防患未然。最近三日,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亲守大营。众位将军谨记,无论樊琪如何相激,莫要中他奸计,只要坚守阵地,磨他锐气。我以天险为据,但凡拒不出兵,樊琪无可奈何。”
“二将”一脸敬服:“大将军放心,我等谨受命。”
阿龙沉吟片刻又说:“预计三日之后,我将重归东北大营,你等先行准备。到那时,咱们诱敌深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破樊琪。”
众将听命,摩拳擦掌,群情激昂。
正说的兴起,忽闻兵士来报:“启禀大将军,营外来了一位老者,自称伯艺,说有要事求见。”
阿龙闻言大喜,当即起身:“速速有请!”言毕,大踏步带队迎了出去。
果然,帐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迎风矗立。
阿龙笑如十里春风:“不才阿龙,拜见师叔!”
伯艺亦是满面含笑:“阿龙,你我形同父子,老夫更与你师尊是莫逆之交,何必这般客气!”
阿龙不胜欢喜:“阿龙幼时便受益师伯,今者师伯不远千里,屈尊往我蜀地,实在不尽感激。”
伯艺微微一笑:“感激涕零的倒该是老夫,当日若非你出手相助,老夫早已赴阴曹地府。”
阿龙便问:“当日情急,没能与师叔详谈。师叔不在桂国颐养天年,如何去了东吴?”
伯艺一声长叹:“说来话长。十年前,我师弟仲声受伏波妖孽孤澜构陷,不幸临难。孤澜窃国,更痴迷武学,最喜窃取他人功力,必然不舍得就此杀之。我找寻十年,不见仲声踪迹。后来寻到些蛛丝马迹,当年桂国之难,似都与寒波有关,我这才会远赴东吴犯险。”
阿龙闻言忧戚:“原来如此。”
伯艺话入正题:“老夫闻听吴蜀之战,势不可免,便不远千里,只为替阿龙解忧,兼报活命之恩。论兵法战术,老夫自是不敢班门弄斧。若是军器锻造,却有些心得。”
阿龙喜不自胜:“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得师伯相助,西蜀无忧矣!”
伯艺甚为谦恭:“不敢不敢。不知阿龙有何需求?老夫也好有的放矢。”
阿龙急道:“师伯来得正好,阿龙正有急需。师伯定有耳闻,东吴水军精悍,战舰上千,能征惯战,实力远胜于我。西蜀自北鞑之难,城池被破,家园俱毁,百姓只余十一。因我元气大伤,虽倾尽全力,依然兵微将寡。与强吴相比,势不均,力不敌。为抗击北鞑,我等发明“蜀炮”,陆路作战,威力无穷。为抗击东吴,我又用之水战,将炮身固定于长江两岸边坡陡坎之处,只是炮体沉重,不甚灵活,实在影响蜀军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