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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探迷楼
    不要说阿龙,便是“恩公”,她也无处可寻。满船搜索,忧急如焚:“恩公行事怪异,必有隐衷。我虽无辜,无端受辱,他却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心生怨恨,不辞而行?”
    她顶风冒雨逡巡在甲板,问过数人,均是摇头,而且面带厌烦,态度漠然,好似“恩公”从未出现。
    寻到船角一隅,忽闻恶风不善,只觉身后寒掌狂辟,势如排山倒海,更是刻骨冰寒。一个声音冷如冰雪,极似金爷:“小叫花,你走便走了,何必多管闲事?”
    她惊骇无极,完全出于本能,气运丹田,拔地而起。
    这一起不要紧,飘如微风,旋如轻羽,不禁满心疑惑:“我今世这身轻功,不知何时何地,得了何人真传?可是唤作“蒹霞露飞霜”?”陡然醍醐灌顶,泰哥哥!分明就是泰哥哥所创!
    半空之中,急转回头,只见黄影一炫,更闻疾风烈烈,三道金光,兵分三路,疾如飞电,快如骇闪,划着弧线,急刺头、胸、腹!
    眼见金光奔走欲狂,危急关头,反而激发了这一世的记忆,她脱口惊呼:“金塞弧针!九弧三射!”
    前不可拒,后不可避,无可奈何,唯有提气上纵,顺势翻转。眨眼之间,如同一只断翅小鸟,跌出船舷,坠入长江。
    浪花迭起,沉入水底,惊骇无极,不敢露头,不敢喘息。幸而从小跟着阿龙横渡长江,水性好的出奇。
    满怀恐惧,隔水仰望,但见金爷玉立船舷,神色凛然,正在俯视江面。十数个手下,戒备森严,护在他身边。
    身在水中,激灵灵打了数个冷战:“人在古代,实在可怜!生的惊险,活的艰难!”
    转念又灵机一动:“恩公说过,金爷说话底气雄浑,走路不闻其声。绝顶高手,世间少有,我却未加留神。事到如今,说不定恩公与我一样,也遭暗算,甚至被杀灭口。”
    正自追悔莫及,忽觉身后云谲波诡。极速回头,但见伸出一双大手,将她颈项紧紧扼扣。
    更觉涛翻浪涌,后心一痛,“风门”大穴被点。无限惊急,无限窒息,奋力挣扎,便欲出口:“恩公!堂堂男子汉,怎么虐待妇女儿童?”
    哪料到,“恩公”毫不怜惜,根本不容她置喙,越扼越紧,越扼越狠。
    她越是挣扎,越不能解脱。再也分不清是梦是醒,是幻是真。不过片刻,便没了知觉,没了呼吸。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又恢复一分记忆。人在“恩公”怀中,眼前一片漆黑,头脑一片空白,身心一片混沌。奋力挣扎,才生出一丝清明。
    身心被动破水而起,拖泥带水双足落地,耳畔掠过窃窃私语,势如飞簧向前飘去。
    她尚处穿越早期,不仅意志低迷,身心分离,外界环境还不给力,更觉险象环生,惊慌渗透着每个毛孔,恐惧扭曲着每根神经。
    手足皆不能动,忍不住泪眼朦胧,委屈油然而生:“我小小年纪,便死无葬身之地。死也罢了,还要转战炼狱。如此一来,如何再寻阿龙?”
    没料到,人之将死,潜能激发,眼明目亮,耳力极佳。前方金爷低声问询,传入耳中:“可曾找到空明小贼尸身?”
    登时,青荷悲中生喜:“我如今的听力,若是回转前世,托福雅思,六级八级,再创新高,游刃有余。”
    深觉因祸得福:“来趟阴间也算有失有得,不仅功力大涨,悟性大增,而且心思机警,耳聪目明。”
    又闻金爷手下一个满面刀疤纵横之人,低声作答:“启禀师尊,小贼被我熏了迷药,点了穴道,抛入水中,早已入赘龙宫。”
    金爷一声冷笑,恰似鬼域幽灵:“不过是只三脚猫,也敢暗中窥视?当真死有余辜。”一声令下,率众弃船上岸,纵马而去。
    闻听“师尊”二字,如雷贯耳,青荷恍然大悟:“我这同桌是金塞高手,一身寒功,弧针犹似蝉鸣,百发百中。定是恩公口中的“金蝉子”。”
    阴曹地府,果然不同阳世,夜出奇的黑,雨出奇的冷。寒雨不断浇灌,不停淋洒,冰的彻骨,冷的透心。
    “恩公” 不怕凄风冷雨,更不把“金蝉子”放在眼里,抱着青荷追得不缓不急,始终保持一箭之距。
    她身心僵冷,思维却能天马行空:““恩公”是人是鬼?负重累累,还能奔入迅雷?因何听不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混沌中思维越来越混乱:“恩公为人冷淡,我因何将他和泰哥哥混为一谈?”
    不可思议,满腹狐疑:“倒是“生也恩公,死也恩公”。先是救我,后又杀我。杀便杀了,何必又抱着我的尸体夜游?”
    转过小半个蒹城,行至中心区域。她神游地狱,满心焦虑,忽闻渐行渐近的马蹄。
    凄风冷雨之中,一紫衣男子,单人独骑,风驰电掣,纵马欲狂。
    前方“金蝉子”师徒戒备森严,又闻他手下一个细细高高的弟子低声请示:“师尊,是否现在动手?”
    无声的冷笑,自“金蝉子”嘴角漫溢:“来得正好,果然中招!只是现在出手,难免打草惊蛇。不妨放他进府,欲擒故纵,请君入瓮。”
    眼见“金蝉子”悄然尾随其后,青荷更不怀疑:“果然是我首任同桌,真身下了地狱,魂魄本性难移,还是满心算计。”
    紫衣人奔马如飞,转瞬越过众人。满面杀气不言而喻,身后杀机浑然不理。行不多远,纵身下马。接踵又是几个起落,如飞一般奔出百丈。
    一座朱门大府,赫然眼前,正中御赐匾额高悬,大书“相府”二字。两侧各有石狮,恰似龙盘虎踞。门前侍卫成行,刀枪林立。
    她更觉诧异至极:“好气派的相府!不知谁主沉浮?因何白绫遍布?因何哀婉肃穆?难道正在热丧?地狱中人,也会祭奠?也要服丧?难道并非人鬼殊途,难道传闻果真有误?”
    紫衣人虽是艺高胆大,却也心存谨慎,想是怕鬼的缘故,过门不入。直到寻了处僻静角落,才双足一点,跃入府邸。
    “金蝉子”面带冷笑,更不怠慢,率众纵身而入。
    “恩公”追在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紧跟其后。脚一沾地,便霹雳骇电般藏至树后。
    放眼望去,殿堂宏伟,庭院开阔。殿檐四角各有瑞兽,斜风雨幕下,冷冰冰、阴习习,瞠视着鬼眼,森然欲搏人。
    青荷心下嘀咕:“这便是地狱鬼门?怎么像极了明太祖的瞻园(明太祖称帝前居住的府邸)?”一番推算,更觉惊奇:“此府比瞻园又早百年,难道瞻园博采众长,按其风格修建?”
    紫衣人满怀戒备,弃明投暗,蹿房越脊,飞檐走壁。饶是如此,还是不时飞出暗箭如簧,射出剑影刀光。
    “恩公”泰然自若,不动声色,沿着“金蝉子”足迹,一路飞奔向前。
    她恍然大悟:“恩公小心谨慎,步“金蝉子”后尘,只因机关重重,不容疏忽。若想从容进出,必须遵循太极八卦之术:走马路,按巽、坎、艮、坤阴卦通行;穿巷道,踏震、离、兑、乾阳卦穿越;奔院落,踏金、土、木、水、火之位进出。”
    正想的出神,“金蝉子”忽然急飘数丈,身形暴起,顺手一扬,三道金光,闪闪发亮,划着弧线,夹杂三声尖利的蝉鸣,径取紫衣人后脑、后心、后腰。不及弧针沾敌身,“金蝉子”再行出手,接踵又是三道,直奔紫衣人肩、臂、肋,飞脱疾出,呼啸而至。不及喘息,又是三道,激射敌人的髋、股、足,迅如飘风,凌厉至极。
    瞬息之间,九道金芒,三番激射,骇电急奔,兵锋甚健,锐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