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山虎从头到尾就没说话，一直在做一个安静的旁听者。
    “说吧，你们这些老鬼在上安市搞什么？”秦耳开口。
    龙导回神，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秦耳，表情跟生啃了老酸菜一样。
    “我猜你可能也猜到了，你召唤我过来也只是为了验证对不对？”
    秦耳：“不，我是在帮你拍电影找灵感。”
    “哈！”龙导表情好了不少，比起当老大，他确实更喜欢当导演。
    “封侯镇的鬼魂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派想要转世投胎，一派想要做鬼修。但不管是哪一派，只要到现在还没有主动自我消散的，大多对这个世界充满依恋，你也可以理解为充满欲望。
    想转世投胎的我们称为投胎党。
    但投胎党希望能带着自己的记忆和知识积累投胎。因为他们觉得一旦洗去所有记忆，重新转世，那就不再是原来那个自己。
    投胎党主修魂术，想要保证自我灵识不灭，致力于钻研如何顺利把自己的灵魂投入未出生的胎儿体内。
    想要做鬼修的我们称之为地府党。
    地府党就不打算再投胎，也不想再当个活人，他们想要通过不断锤炼自身魂魄，逐步提高自身魂魄实力，从而突破现有的生命层次。
    地府党之所以叫地府党，就是因为他们是建立地府、为鬼魂完整修炼方法的主要支持者。
    可随着时间过去，可能两种修炼方法都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想要保留自我记忆转世投胎的投胎党，他们很难达成愿望。就算达成愿望，我们也无法知道ta是不是真的带着记忆投胎成功。
    于是理所当然的，封侯鬼镇的鬼魂又出现了第三个派系。
    这个派系的鬼魂不想投胎，也不想当个鬼修，他们想要直接侵占他人身体，借用他人身体实现变成活人的目的。我们称之为夺舍党。
    但只是变成活人也不够，毕竟活人也终会死亡。
    为此，夺舍党的鬼魂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逐渐琢磨出一套能让自己长生、且能保持活性、还能修炼的方法。”
    龙导瞅瞅秦耳：“夺舍党很可能就是你说想搞出僵尸城的那伙家伙。”
    杭山虎表情木然：这些秘密是他能听的吗？听完他会不会被这个鬼魂灭口？
    秦耳：“可我感觉上安市似乎有两伙非人类力量。”
    龙导耸肩：“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是个导演，当初你跟我说过你对地府的看法后，我回去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就退出了那帮地府党。现在我就是个自由鬼，只为我自己打工。”
    龙导没说他之所以彻底退出地府党，也是因为子殇突然出现在封侯鬼镇，还把那里的顶级老鬼和大巫都打了一顿，打得所有老鬼和大巫都不敢有脾气。
    龙导不是怕被打，他巴不得子殇能打他一顿，他只是不想再和对方反其道而行，不想对方再失望，如果子殇真的是他猜想的那位的话。
    秦耳没放过龙导：“那就说说你知道的。”
    龙导给了秦耳一个白眼：“你这么利用我，你师兄知道吗？”
    秦耳笑嘻嘻：“我可以给你报个功，在我师兄面前多多夸奖你。”
    龙导认真说：“我相信了。你敢骗我，我诅咒你一辈子！”
    秦耳摆手：“不骗你，等我见到我师兄，肯定给你表功。”
    龙导……心里左转转右转转，最终渴望子殇能正眼看他一次的期望占领了上风。
    “夺舍党一开始只是能附身，这是我们稍微修炼一段时间的鬼魂都会的一点小技巧。但如何长时间附身、如何彻底驱逐甚至吞噬被附身者的灵魂，以及如何不让夺舍对象出现不良反应、如何让夺舍对象和自己的鬼魂真正融合、乃至可以修炼，他们似乎借鉴了那个地方给出的方法。”
    秦耳皱眉：又跟那个地方有关？
    “什么方法？”
    “我不知道。”龙导坦言：“我不是夺舍党，想要加入那帮家伙有些苛刻条件，而不加入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详细方法。但我怀疑那个方法还不太成熟，这也是有些夺舍党突然出现事故，甚至身死魂消的原因。”
    秦耳和杭山虎互视，都想到了那位杜尔德教授。
    “假雷明议员长好几天没出现，他会不会也出现了运行bug？”秦耳自语。
    杭山虎也觉得很有可能。
    秦耳又问龙导：“有没有可能夺舍党内部也分裂了？或者他们内部高层彼此有仇视者？”
    龙导想了想：“地府党原先一直和上安市有合作，而上安市距离封侯镇不算远。如果我是地府党，我是说如果！我会趁着上安市势弱的时候，趁机入侵上安市、影响上安市高层，甚至掌控他们，然后暗中把上安市改建为适合鬼修生存的城市。毕竟鬼蜮越大，对鬼魂修炼越有利。而附身是所有老鬼都会的小把戏。”
    “另外，”龙导搓搓下巴：“地府党和投胎党其实都很眼馋夺舍党研究出来的夺舍方法，如果上安市有不少这样的夺舍者，这两派应该会很想找几个夺舍者来研究。”
    杭山虎眼睛一亮。这个鬼魂这么一述说，原本笼罩在上安市上空的迷雾就更清晰了。
    秦耳显然也想到了，对杭山虎道：“看来鞠总长那一派很可能就是地府党在后面支援，假雷议员长那一派则是夺舍党。当然也有可能相反。鞠总长那一派非要跟你索要王正刚，很可能是想要抓到他研究具体的夺舍方法，但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同类。”
    杭山虎苦笑，事情是清晰了，但也更麻烦了。
    “我们上安市这是被穿成筛子了。假雷明、鞠总长、副议员长，这三大派系的高层没有一个真正为上安市着想，都在想着吸上安市的血，甚至想要彻底侵占她。”
    龙导呵呵：“谁让你们弱呢。”
    杭山虎：……实话最伤人！
    秦耳突然道：“山虎，你对掌控上安市有没有兴趣？”
    第300章 商·谈
    杭山虎对自己当老大没有丝毫兴趣，他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他适合做一把尖刀、做守护的盾牌，但他并不适合去当一个领头人。
    秦耳认为杭山虎很有领导能力。
    但杭山虎一句话就说服了秦耳，他说：“我有领导力，但不会玩转政治。在我眼中，敌人就是敌人，我不可能和敌人坐下来相谈甚欢。”
    行吧。秦耳无奈：“那么你有看中的对象想要辅佐吗？”
    杭山虎对于这个问题思考了比较长的时间，显然是在脑中过滤合适对象，最终，他摇了摇头。
    “就我接触到的那些上安市管理层，他们中不乏有领导能力且有政治手腕的人，但这些人想要与现在的上安市三大头抗衡，还差得远。更别说要和其他大型势力博弈，为上安市争出一条活路。”
    杭山虎不等秦耳再次提问，直接道：“玄门真的没有考虑过吞并更多地盘、人口和资源吗？”
    秦耳就知道有人会问这个问题，哪怕他们玄门已经公开表明他们对于在蓝星争权夺势没有多大兴趣，不相信的人还是居多。看，就连和他们关系比较近的杭山虎都会这么问。
    秦耳很认真地说：“资源很重要，但我们玄门需要的资源并不在人类地盘。或者说人类地盘所拥有的那点资源根本不够玄门使用。与其把自己家挖空，让大家都没得活，玄门的想法是向外拓展，比如目前还是无人禁区的屋脊山西边。”
    “那如果以后其他人类势力发展到也可以进入屋脊山对面，玄门又会怎么做？”杭山虎看似咄咄逼人。
    秦耳眨眼：“如果其他人类势力可以发展到那种程度，那你觉得我们玄门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到那时，玄门的目标应该已经是星辰大海，而不只是蓝星。”
    杭山虎眼中闪过异彩：“如果玄门真的对上安市没有兴趣，我应该会联系曙光。”
    秦耳毫不惊讶，反而笑道：“曙光已经联系过你，对吗？”
    杭山虎点头：“他们原本想要把我救出去，但被我拒绝了。”
    “你对曙光怎么看？觉得他们值得信任吗？”秦耳问。
    杭山虎郑重地说：“除去你们玄门，曙光是我目前最信任的势力。信任他们有实力、有能力把人类带上正确的发展道路，最起码他们不会坑害人类，不管是新人类还是旧人类。”
    秦耳明白杭山虎的意思了：“你想把上安市交到曙光手上。”
    杭山虎看向还没走的龙导。
    龙导听得兴致盎然，见杭山虎看向他，立刻道：“我嘴巴很严，在这里听到、提到的任何事，我都不会传出去。”
    龙导还特别诚实、特别光棍地说：“我也不敢。我打不过秦耳。”
    杭山虎并没有因此就相信龙导，“你说鬼族分为三个党派，你又是哪个党派？”
    龙导念叨鬼族这个词，似乎觉得有意思。
    “我原本属于地府党，现在嘛，就是自由鬼，无党鬼。像我这样的老鬼也有不少。我们的宗旨就是能提升自己最好，如果达到某个瓶颈，再也无法提升，那就安心等待魂飞魄散的一天。其实那也不怎么可怕，不过是让自己的灵魂重新回归天地能量本源。”
    “鬼族的存在对人类有影响吗？”杭山虎这句话问的即是龙导也是秦耳。
    龙导率先回答：“影响肯定是会有一些。鬼族相当于精神力集合体，鬼族想要提升需要大量精神力和鬼气、阴气、怨气等。鬼气阴气怨气这些，你可以笼统地理解为负能量。而精神力，除了靠自我修炼，另一种快速提升鬼族力量的方法就是吸收其他鬼族和生灵的精神力。”
    秦耳：“人类只要活着就会产生负面能量，而人类死去有一定可能会转变为鬼魂。鬼族无法自我繁衍，想要壮大，就需要其他生物死亡。所以某种程度上，生灵和鬼族属于互相依存的关系。”
    龙导：“但总有一些贪婪又短视的傻叉，他们为了提升自我力量，恨不得把全天下都化为鬼蜮，更恨不得把全天下生灵都当做自己的吸血包。”
    杭山虎明白了，对秦耳说：“所以鬼族不能壮大，更不能形成规模。”
    秦耳摇头：“也不一定，如果他们能找到合适的地盘，不来侵占人类地盘，并有合理且健康的管理制度，那么反而比让鬼魂到处游荡要好。”
    龙导气，插话：“那你怎么会不同意我们建立地府？”
    秦耳不客气地回：“我不是不同意，是你们要建立的所谓地府轮回和审判方式很可笑！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有什么资格审判鬼魂？又有什么资格让蓝星所有生灵都要按照你们的规则进入轮回？谁能保证你们立的规则就没有任何漏洞？更不要说你们想要建立地府，本质还是为了提升你们的‘生命’层次，想要利用这个所谓地府来帮助你们飞升。”
    龙导噎住。
    杭山虎不懂就问：“一般生灵死亡会变成什么？”
    秦耳：“变成细菌……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重归本源。”
    “灵魂呢？”杭山虎追问。
    秦耳简短回答：“灵魂就是无数信号波的集结体。就算死后侥幸留下一部分甚至全部，也会随着环境和时间不断损失，直到全部消失。所谓鬼修，就是找到了能让信号波集结体不会散乱、不会损失，能一直凝聚下去，还能让信号波不断壮大的方法。”
    杭山虎似懂非懂：“我冒昧提一个问题，如果灵魂真的存在，那老年痴呆症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类只要得了这个病，就再也不是自己？
    根据这个问题还能再延伸一个问题，有人说灵魂本质是永远不变的，但实际上人的一生一直在不断变化，有人年轻时候很坏，但中年后会忏悔变好。还有些人则相反。
    另外，记忆也会影响一个人的看法和行事准则，那么是不是记忆才是灵魂的根本？
    后来还有基因学家说基因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性和行为，比如有些人天生暴力、天生反社会、天生冷情等。那么灵魂是不是也受到基因影响？”
    “你这可不是一个问题。”龙导嗤笑。
    秦耳笑了笑：“如果你真的了解玄学，或者说有真的去好好把玄学当做一门科学去学习，你就会发现你问题的答案就摆在那里。”
    杭山虎用眼神说：别故弄玄虚，赶紧说。
    秦耳：“你们不觉得我们走题了吗？现在我们相聚的关键难道不是解决上安市的问题？”
    龙导嘀咕：“上安市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问的就是在解决上安市的问题，从根本上。”杭山虎认真道。
    秦耳举手投降：“好吧。答案就是灵魂没有你想得那么玄乎，我刚才说了它就是信号波集结体，但就像无线电波需要无线电机、网络信号也需要发射器，灵魂同样依托于物质，也就是生灵的身体。
    生灵身体有变化，灵魂自然也会产生变化。精神病、神经病、更年期、老年痴呆症……等等病症都会影响到人的思想，从而影响到人的灵魂。
    同样，当生灵的身体死亡，依托于这个身体存在的灵魂也会彻底消散。这就是正常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