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桉,今天怎么样?”
江舟年柔声询问着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简桉,简桉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江舟年的问话,虽然简桉的反应在江舟年的预料之内,但是江舟年内心还是不免失落。
他真的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的机会好好看一看简桉,自从上一次那个尴尬的夜晚,简桉就在有意无意地疏远着他。
即使是难得的几次见面,他们之前好像也有一层无形的隔膜,知道现在,当他知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简桉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容墨走了一天,今天的天气很好,江舟年就把简桉推出来晒太阳。
医院楼下的草坪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江舟年尽量把简桉往安静一些的地方带,但是还是有个好奇的小女孩跟了过来。
“呀!漂亮姐姐!”
是简桉认识的人?
江舟年马上推翻了心里的猜想,现在的简桉和别人交流都困难,但是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好像真的认识简桉。
“漂亮姐姐你今天怎么没有穿那件白色的裙子呀?”
小女孩一点都不人生,蹦蹦跶跶地凑到简桉面前:
“不过今天思思也换了新裙子呀!今天这条新裙子姐姐喜欢吗?”
“你认识小桉?”
推着轮椅的江舟年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思思这才看到了他:
“咦,你怎么不是上次那个好凶好凶的大哥哥了?”
江舟年忽然注意到简桉在听到小女孩说出大哥哥这个词的时候,睫毛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他的心里忍不住一痛。
原来即使因为容墨,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听到别人提起他,你还会有反应吗?
“之前的人有事,所以这几天是我来带着小桉出来。”
比起浑身上下总是散发着慑人冷气的容墨,总是风度翩翩的江舟年明显更让思思觉得亲近放松:
“大哥哥和漂亮小姐姐好配呀!你们是夫妻吗?”
尽管这话是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嘴里问出来,没有任何伤人的意思,但是江舟年的脸色还是黯淡了许多。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又在和别人说话!”
思思还在仰着小脸蛋等着江舟年的回答,自己的妈妈却发现自家女儿又给别人造成了困扰,连忙带走了思思。
“小桉,你还是在想着他吗?即使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江舟年好像是在问简桉,又好像是在喃喃地自言自语。
华音寺。
一间净室,两盏清茶。
容墨对面的老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合目而坐,手里捻动着一串长长的佛珠。
“叶叔叔还记得我吗?”
明明知道叶忡臻是记得的,但是容墨还是故意问出了这句话。
小的时候叶忡臻住在容家的半个月,是容墨过得很快乐的半个月,他从小就被别人教育自己会是容家将来唯一个继承人,压力不可谓不大,加上个性使然,总是背负着太多的事情。
而在外面混迹多时的叶忡臻给他带来了另外一个全新的,他没有见过的世界,叶忡臻会带着他在容家的后花园里寻找有各种奇妙药效的草药,还会从外面给他带一些便宜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好玩儿玩具。
“容墨,那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净室的温度陡然降到了最低,容墨静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那种在顷刻之间就失去挚爱的双亲的锥心之痛,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
“既然记得,你又有什么脸面来求我?”
叶忡臻赫然睁眼,看着容墨的眼睛里有深深地失望:
“为了一个女人,你甚至能把你的父亲母亲对你的养育之恩都抛在脑后,你忘了你的父亲和母亲的死因了吗?”
“我记得。”
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父母忽然离世,锥心刺骨的痛意一过,接着就是对简桉的恨,恨得咬牙切齿我曾经有多深爱简桉,那个时候就有多恨简桉。所以他那个时候发了疯的想要折磨简桉,简桉要嫁给他?好,正好让她待在他的身边,让她好好尝一尝自己的当初经受过的痛苦!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悄悄变了。
“叶叔叔,简桉已经失去了她的一个孩子,我也曾经因为一场车祸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她。”
叶忡臻合目不语。
“我知道自己辜负了太多的期望,但是简桉所受到的折磨,她已经付出了一次生命,这些还不能让您动摇吗?”
“您还记得小时候您带我去医院的事情吗?”
那个时候叶忡臻悄悄地带他溜出容家,说是要要带他去吃好吃的,结果叶忡臻就带他去了一家医院,假装自己中暑了,把医生狠狠忽悠了一顿,骗得给他开了安神去热的方子。
方子里全都是些山药片山楂之类的药食,叶忡臻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拿着方子去药店转了一圈,用比外面蜜饯店低得多的价格买回了一大包干果蜜饯。
两个人坐在马路边吃的津津有味,容墨从小到大就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边小孩子心性舍不得刚吃的好吃零食,一边又觉得这么做不对:
“叶叔叔,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样算不算是骗人?”
“傻小子!人行走在世,谁没有困窘的时候,能灵活变通,才能行走红尘为人排忧解难啊!”
“叶叔叔,您还记得吗?”
容墨走到了屋子中间,忽然对着叶忡臻跪了下来:
“简桉这件事情,我问心有愧,但是,我绝不想就这么放弃她。”
“即使是最后一线希望,我也一定要试试。如果再失去她,我就会一无所有。”
他已经失去了很多,失去了疼爱他的父母双亲,失去了过去和简桉的那段美好的时光,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他是容氏集团的总裁,跺跺脚可以让整个栾城震一震,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掀起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动荡。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拥有,从来没有超出他的掌控,违背他的心意的。
但是简桉是个例外,遇见简桉之后,所有他坚持的底线都被打破,她就是她的底线,所以他第一次放下尊严请江舟年好好照顾她,也才有了这么沉重的一跪。
等到发现她有多重要的时候,他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因为失去了她,他就是一无所有。
良久,容墨听到了叶忡臻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