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历92602年,10月40日,清晨。
青牛镇。
朝阳初升,无数道绚丽的金光从东边连绵起伏的雄俊山峦间照射过来,笼罩了青牛镇。
一条大道在原野上弯曲延伸,没入了东南方的崇山峻岭间。
距离青牛镇最近的城市是卡沙城,位于青牛镇东北方向五千公里外。
青山城位于青牛镇东南方向,两地相距足有一万二千公里。由于青山城是青山公国的主城,机会肯定远远多于普通城市,再一想到云淡淡也在青山城发展,所以,叶非花决定直接去往青山城。
淑栗伫立在街口,神情柔和。
平安垂手立于一旁,朴实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叶非花、禾香农、无恙、淑芬芳四人并排而立,四个人朝着淑栗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又朝向平安,微微躬身致意。
纵使此前酝酿了千言万语,真到了离别之时,却是梗塞在喉,再也无法出口。
叶非花四人没有言语,相继腾身上马,拉转马头,扬鞭策马,沐着朝阳,直奔东南方而去。
此去路途遥远,除了骑坐的四匹骏马,叶非花四人还另外牵带了八匹骏马,作为换骑之用。
淑芬芳不断回头张望,秀气的眸子里笼罩着一层水雾,俏脸上布满了哀伤与不舍。
叶非花一直不曾回头,只想尽快远离这个伤心之地。
也许,只有时间之手抚平了伤口,叶非花才敢从容面对这熟悉的一切。
有时候,逃离是湮灭悲伤最有效的方式。
星云大陆魔兽无数,有些魔兽与人类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有些魔兽则对人类充满了敌意。但是无一例外,魔兽几乎都生活在人迹罕至之处。由于城镇之间的路途过于遥远艰险,路途上行进的多是一些商旅。这些商旅隶属于有实力的联邦或公国以及财团,平时出行多有修士护卫。再者,星之大陆人族生活富足安逸,路途上盗匪极少。故而旅途中除了稍显清静枯燥之外,倒是平安顺畅,只要提防那些偶尔从路边丛林里窜出的伤人蛮兽和一些不长眼的低等级魔兽就行了。
一路前行,峰奇水秀,山深林密;奇花异草,不胜枚举;苍遒古木,连绵如麻。
各类禽鸟飞翔于山间林畔,各色走兽穿梭于路边荒野。
其间有不少猛禽和蛮兽试图袭击道路上的叶非花一行,但是,都被早有准备的叶非花、禾香农、无恙三人用十字劲弩击退了。
日出而行,日落扎营。
叶非花一行悠然行进,逍遥自在。
路途上,叶非花、禾香农、无恙三人并没有松懈,三个人每天早晚都坚持体能训练。
淑芬芳则是坐在一旁,小手撑着下巴,瞧得津津有味,偶尔也捉弄一下他们。
每一个黄昏来临,叶非花、禾香农二人总能找到安全而又隐秘的宿营地。
夜里,三个男子轮流值守,淑芬芳则在帐篷里安然沉睡。
四周不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兽吼声,有时候距离帐篷甚至只有咫尺之遥。
被猛然惊醒的淑芬芳会爬起来,惊恐四顾。
但是,只要看到禾香农沉稳得就像大山一样的身影,淑芬芳的神情就会慢慢放松,而后倒头下去,再度入睡。
十二匹骏马俱都通体乌黑,毛色油光发亮,一天下来就算行进两百公里,也丝毫不显疲态。
叶非花暗暗惊讶,此等良驹,竟然是星之大陆人族凡人的寻常坐骑。
即便如此,叶非花一行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张弛有度,无论是人,还是马匹,时刻都保持着充沛的体能。
沿途翻山越岭,穿谷过涧,叶非花四人饱览醉人风光,初始的抑郁与哀伤被一点一点地扔在了身后。
一天又一天在颠簸中过去了。
千娇百媚的淑芬芳既不叫苦,也不喊累,晚间宿营倒下就睡,叶非花、禾香农二人不由暗暗称奇,心生佩服。
偶尔会有修士从叶非花一行的头顶飞过,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每当此时,叶非花四人便会不由自主地勒住马匹,停下来,仰头观望,眼里流转着火热的光芒。
途中也遇到了很多拨商旅,叶非花四人会和他们搭讪,然后结伴而行,随意聊着星之大陆人族的一些事情。
不过,叶非花一行和商旅们没有产生太多交集,往往同行了一段路途便分道扬镳。
……
不知不觉,已经行进了七十多天。
中途经过了十四个小城镇,叶非花一行没有在城镇里逗留,只是补充了一些物资便继续前行。
时间和空间能磨灭一切,包括情感。
所以,有时候必须将情感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装在坛子里,加以泥封。
如此一来,情感犹如一坛清酒,不仅不会消散,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陈越浓,越陈越香。
叶非花已将那份情感从瞳孔里敛去,装在一个坛子里,埋入了心海深处。
所以,叶非花清澈的双眼又恢复了柔和,坚毅的脸庞上又挂起了和煦的笑容,只是,多了一点点沉默。
淑芬芳同样如此。
淑芬芳将青牛镇的点点滴滴全都装在了一个坛子里,深埋心底,任它恣意发酵。
淑芬芳知道,当自己重回青牛镇,拍开泥封时,坛里的酒将会更香、更浓。
所以,淑芬芳的俏脸上又洋溢起了明媚,灵动的眸子里又涌起了慧黠。
禾香农也是如此。
无恙也是如此。
星云历92602年,12月36日。
太阳渐渐西沉,前方的地势开始平缓下降,人类活动的迹象越来越多。
远方的天宇下,隐隐现出了一丝城廓的影迹。
长途跋涉了七十多天,叶非花一行风尘仆仆,终于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青山城。
禾香农意气风发,嚎着不成调的歌儿,把淑芬芳逗得花枝乱颤。
叶非花、无恙二人齐头并进,驰骋在前面,两个人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并偶尔回头,瞧一眼后面。
“呵呵!板蓝根那小子说,难得回来一次,看来确实如此。这往返两趟跑下来,他那身子骨非得散架不可!”禾香农突然高声笑道。
“大个子,你别说人家,我瞧你那个粗胳膊粗腿儿也快散架了,要掉下来了。”淑芬芳娇笑道。
禾香农指着另外几匹骏马背上驮着的包裹,得意洋洋地笑道:“二小姐,那是你的错觉!凭我这身板,就算扛着这些包裹,再跑上万儿八千公里,都没什么问题。”
“你就吹吧!指不定才一天工夫,你又得巴巴地求着我,让我给你捏胳膊捶腿了。”淑芬芳横了禾香农一眼。
听淑芬芳这么一说,禾香农立时乐了。
一路下来,淑芬芳老是捉弄禾香农。就在前两天,禾香农突然想着要戏弄一下淑芬芳,于是壮起胆子,涎着脸,要淑芬芳给他捏捏胳膊、捶捶腿。不曾想,一向刁蛮任性的淑芬芳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尽管淑芬芳捶得一塌糊涂,但只要想起这桩事情,禾香农就大感痛快。
淑芬芳没有听到禾香农接话,于是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禾香农咧着嘴巴,正在傻笑。
淑芬芳甩了一下马鞭,娇喝道:“大个子!你笑什么呢?看你那副贼兮兮的样子,是不是又要冒坏水了?”
“呵呵!哪有那么多坏水?大爷我一向光明磊落,义薄云天,哪像你……”禾香农说到一半便咬住了舌头,继而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淑芬芳。
禾香农突然意识到,这话好像要捅篓子了。
淑芬芳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俏脸含煞,喝道:“大个子!你什么意思?”
淑芬芳扬鞭策马,朝着禾香农冲了过去。
“姑奶奶!没意思,真没意思!啊……”禾香农双腿一夹马腹,惨叫着往前面逃去。
两人两骑越过叶非花、无恙二人,裹起一片烟尘,卷向了前方。
看着前方追闹的禾香农和淑芬芳,叶非花不由哑然失笑。
叶非花、无恙二人同时一抖马缰,追了上去。
十二匹骏马如同十二颗跳跃的流星,划破翠绿的原野,射向了大道的尽头。
“大个子!你给我站住!今天你不和本小姐说个明白,就算你逃到混沌海,本小姐都不放过你。”原野上不断回响着脆生生的娇喝声。
十二匹骏马矫捷无比,不一会儿就往前奔跑了十几公里。
前方是一道绵长的缓缓隆起的山丘,禾香农扬鞭策马,沿着宽敞的大道,冲上了山丘。
禾香农冲上山丘后,突然勒住了马缰,胯下黑马立时人立而起。
“终于逮到你了,看你往哪儿跑?”淑芬芳如风而至,扬起马鞭,作势就要抽向禾香农。
可是,淑芬芳看到禾香农张大着嘴巴,脸现震撼之色,举着马鞭的手臂不由僵在了半空中。
叶非花、无恙二人也策马冲上了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