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波折,片刻之前这座城好像还人声鼎沸瞬间已经安静下来。
几条街之外,付千凝坐在车上一次又一次拨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她把手机砸出去,差点扔到挡风玻璃上,前排还坐着司机和随行,全都不敢说话。她小臂上不知道被什么刮破一条口子,流血不多,估计没伤到血管,但生生地疼。她用另一只手压住了,越疼越想笑。
这场戏演得太好,演到付千凝自己都信以为真,直到这一晚终于原形毕露。
她也没遇见过车祸,惊吓过后勉强找回理智。所幸当时受损最严重的不是她这边,气囊将冲击力缓冲不少,她自己没受什么伤,但捂着胳膊也不敢动,第一个念头是回头找苏知城,却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她仓皇之间被下人护着带走,躲在街边的自助银行里暂避。她抬眼正对门外,眼看苏知城快步将怀里的人送上车,甚至把她的脸都挡好,半点不露。
她一直就站在那里看,她这才觉得可笑,这一晚竟然是她躲在角落里。
人人都有伪装,危险关头孰轻孰重才分明。苏知城连问也没问,直接把她扔在了事故现场。
付千凝终于明白,原来他从未回头,她手中所余的全部筹码,只有付家能给他带来的利益,她逼自己忍下来,前方依旧是一片浓墨重彩的夜,霓虹闪烁。
车一路向前开,付千凝眼前反反复复都是他抱紧白茶的样子,她坐在开了暖风的车里浑身发冷,又让人把手机捡回来。
这戏才唱了一半,不到落幕的时候,她绝不认输。
刀刺到了胃腔里,索性没伤及要害。可刀口刺得深,留下了大大的疤痕。手术花了三小时才结束,苏知城一直守在门外,人推出来的时候,麻药劲还没过,做的是半麻,白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失了魂。
这一夜,苏知城一直陪着。
一周后,白茶出院。苏知城来接的人,白茶走不动道,顺着医院的栏杆一步一步走着,天神看不下去,说道:“我去推个轮椅。”
苏知城摇头示意不用,他过来轻轻抓着白茶的腰把人半抱起来,天神赶紧扶住,陪他们一步一步往下走。白茶紧紧抓住贺启诚的手臂,吓到手指都在发抖,他也觉出不对劲,抬头喊她:“茶茶?”
她艰难地答话,注意力都在下楼梯这件事上,声音发涩,笑道:“我以前是不是从楼梯上摔下去过,看着很害怕。”她打了个寒战,突然不再往下说,犹豫了一下又解释,“应该是做梦吧。”
苏知城的声音总算缓和三分,气也气不起来,无奈地和她说:“疼了就说出来,逞强没人给你颁奖。”
眼看就剩最后几节台阶,她听着他这句话心里一酸,眼下除了天神再没有别人,她仗着自己难受,伸手去抱住苏知城的脖子。她贴在他颈边闭上眼,只有几秒的时间。
眼看就要走到正门外,她知道,推门出去还是一场死局,满盘皆输。他们之间有口难言,很多话到今时今日,她再也没有立场说。白茶突然抬头看着他,脱口而出:“我多希望,苏太太是我。”
苏知城脚步顿了一下,终是没再说话。
干冷的风迎面而来,苏家的车已经等在路边来接他们。白茶不由自主拉紧衣服,闭上眼把所有情绪都忍回去。他把她轻轻放到了车后座上,他的手指轻轻扣在车门上,声音带着压迫感,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别想些有的没的。”
白茶抬眼看他,一颗心早已死透,再听见什么不外乎就是多捅几刀,反反复复让她受罪。
这人总能用一句话就把她放在万人唾弃的位置上,却不知道她刚才说出这几个字,背后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白茶时常在想,会不会,这辈子,只要苏知城说,她就能信,纵然是被骗上几万次,估计她也会心甘情愿的上当。
苏知城还站在车门边,白茶兀自出神不说话,他就不放她上车。夜风太冷,可惜人哭过长夜就再也不怕噩梦惊醒,何况这座城的冬天一如既往地难熬,冷到让人连伤心的力气都没了。
白茶这颗脑袋终于被折磨到有点转不动,已经懒得再想,她笑了笑同样披上一身刺猬皮,回答他:“放心,不想了。”
本来车子是送她到自己的小房子的,不知怎么传到了老宅了,老爷子打电话来骂,苏知城没办法,吩咐司机转了回去,白茶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我不想去,送我回去,或者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冷淡的一句话扔过来:“老爷子怕你死在外面。”
白茶看向他那张漫不经心的脸,还能笑给他看,低声回一句:“我就算是死,也要先等你你死了。”
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到底说出来了。
本以为苏知城不会放过自己,可他只是深深看了自己一眼,便不再说话。
白茶去看了眼老爷子,说笑了一会,让老爷子放心下来后,才随着安容回了楼。安容身上很热,而白茶手指冰凉,她就替她捂着,慢慢都暖了,可这股暖一路烧着心,白茶知道她有话说。
果然,她挡在她门口,揉她的脸,似乎心疼她冻着,嘴里的话却没停,她轻声告诉她:“你是苏家的养女,生生世世都是。你打小来这里,老爷子把你当亲孙女养。你和少爷那点事,在苏宅夫人不管,可在这里,总归是要规矩些的。”
白茶知道安容看得明白,说的也是实话。
她到这时候反而不慌了,一张脸上挤出几分委屈,好像她只是不懂事犯糊涂,这会儿才真心实意觉得难堪了,低头不说话。安容果然放心不少,又叮嘱她晚上有事就喊人,早点休息。
白茶要关门,她自然知道,这老宅里人心惶惶,戏是要演全套的,于是临到最后她又慌慌张张拉安容,喊她说一句:“多谢了。”
白茶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又请她也早点睡,这才进屋。
这苏家,什么都可以,唯独规矩,不能坏了。
夜里白茶披着被子爬起来,她看了一眼空调,明明调到三十度了,还是觉得不暖和。她的伤好多了,起码能正常走路,于是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喝着喝着看向门口,这人,竟然也是真的没再过来。
白茶这口水也喝不下去,放下杯子打开灯,她想找点东西分散注意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过了午夜都是重播的家庭剧。她眼睛盯着,一个小时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她在想,出了这么大事,怎么锦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苏家,也是平静得可怕。
她拿着遥控器看乱按着,想到什么,起了身,往“秀楼”去了。结果转了一圈,人影都没见到,冷月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想来应该是老爷子身子好了一些了,她才走了的吧,只是她一走,怎么就出了这事。
白茶有些后怕,那天那一刀,像是报复......
想起那张纸条,她后背一凉,急忙转身,回了房间。
暗影。
二十年来,这是冷月第一次回到暗影,数十年的浮沉,已然将一个小姑娘锻造成为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阎王。他们称她为“阎王”,她一出现,必定是血溅四方,江湖上将她描绘成了东方不败的样子,可只有老一些的人,才知道,如今这个冷面煞王,不过也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她来得极其低调,只身一人,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小西装,脚踩着一双小白鞋,头发高高盘起,显然一个邻家妇人的形象。越野车停在了暗影基地的边缘地带,等着一层一层的传达。
ken同猎鹰躺在白凤凰新研究出来的冰床上吞云吐雾,当然此雾非烟雾,而是花香,有提神的功效。两人倒是悠闲,手下的人都派了出去,这暗影里,仔细算来,也就他们三个人了,时不时两个老顽童还玩忽职守,跑出去周游世界。
这情报收集的事,全落在了“影子”身上。
白凤凰慢慢悠悠地在电脑上打着麻将,白了一眼两个老东西,这萎靡的生活啊。
暗影的总部建造了地里,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在基地的,由着基地隐秘,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分布在各地,出了紧急的事才会返回到基地,最近,两老头出乎意料地安分,呆在基地已经快一周了。
白凤凰纳闷,这两老东西是回来查岗的?
正纳闷着呢,基地警报器响了。不多时,她瞪大了眼睛,向来冷静的她手足无措,居然有人能破了她的外围防线。这下,彻底激发了白凤凰的斗志,启动了内部防御,谁知两老头,如梦初醒,说道:“且慢!”
猎鹰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笑道:“走吧,见见老朋友。”
白凤凰一脸怀疑,将鼠标移了回来,屁颠屁颠跟着两老头出去了。
结果一打开门,冷月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你是怎么进来的?”白凤凰一脸的不相信,跑回去查看了防御系统,确认启动了,才跑回来打量着冷月,正欲开口问,猎鹰笑着解释道:“这防御系统是月儿设计完善的,她都进不来的话,岂不可笑?”
“额,什么?”
“正式介绍一下,暗影创世元老之一,代号—影子。”
白凤凰瞪大了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三人已经去了会议室,她急忙跟上,生怕错过了什么。三人在会议室里呆了许久,出来时,猎鹰拍了拍冷月的肩膀,语气哽咽,竟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冷月眯着眼睛,嘴角泛起了笑容,“让这群孩子陪着这个老骨头玩吧,我们也该休息了。”
“听说那小丫头倔得很,这次专门去看了一眼,发现哪是倔啊,简直就是头疯牛,见谁撞谁,这么多年,你都没把这股倔劲儿给弄了,倒是有她母亲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命里要怎么安排了。”
“放心,这小丫头命大,没这么容易死。”
“我可是听说,你揍了这丫头不少啊,公报私仇,啧啧,月儿,看不出来,爱之深恨之切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放下。”
“皮痒,不收拾不好控制。”
“我看你还是公报私仇的成分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