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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有人要杀你
    她的车子自然是被交警大队拖走了,出了警局,她懒懒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看着闵宇,一口白牙整齐露出,看起来像是小兔子,闵宇故作严肃:“白茶同学,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长大做什么,长大了,就不可爱了。”
    闵宇拍了拍她的头,倒是白茶想起来了昨晚的事,说道:“你怎么招惹苏知城了?这么大费周章让我去捉奸?”
    “否了婚礼拍摄。”
    白茶恍然大悟,笑道:“没事啊,都是成年人,理解至上,都要需要的嘛。不过啊,闵大总监,作为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下次,办事注意点啊,别让人看了我笑话。”
    闵宇使劲拍了她脑袋一下,这会儿,白茶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跟你说件事,我答应了婚礼的拍摄,一来,他们的婚礼必然是能掀起大风浪的,能为工作室打出知名度,二来,我是伴娘,一举两得嘛。”
    “白茶,你特别棒。”
    两人分开后,白茶立马打车直奔华天。显然苏知城等了一会了,一上车,气氛就很冷淡,苏知城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文件上。后来车开了一会,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和她说:“回去别闹,医生说,现在受不了刺激。”
    白茶淡淡瞥了他一眼,笑道:“我是回去求人办事的,自有分寸。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一向和冷姨不和的二爷,如今怎么变了个人,处处维护着,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可否,说来听听?”
    “家和万事兴。”
    白茶将头别向了一旁,这话说的,很有深意。
    他停了一会儿先处理自己的事,直到他把手上的文件都收起来了才继续和她说话:“无论苏家欠你什么,你是小辈,都不该如此无礼。”白茶伸手就想抽他,他一把扣住她的手,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好像早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盯着她,那目光沉甸甸地扎在她身上,直到白茶自己甩手坐回去,他才继续说:“苏家好歹把你养大了,如今人病着,你装也给我装出点样子。”
    她气急反笑,过了一会儿低声开口:“让我说好话可以,我也有条件。”
    车子已经开进市中心蜿蜒的小路,两侧还有高大的杉树,路灯打出一地斑驳。苏知城的侧脸浸在一片晦暗不明的树影里,完全看不清表情。他点头和她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去说,不必和我讲条件,同意见你,是她的意思。”
    白茶盯着窗外的街道,上学那几年她天天经过,如今好久没回来,连地铁旁边那排小店都换了新的门面,眼看马上就要到租期了,纷纷挂出大甩卖的牌子。她问他:“这条街是不是快拆迁了?”
    苏知城顺着她指的方向转头看,口气缓和下来,他看了一会儿才反问:“舍不得?”
    这话只是随口说,可突然像扔进潭里的石子,一下掀起无数旧事。
    车里气氛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往下说。
    这条古街,有着太多故事了。
    那是个冬天,白茶十四岁了,她上的初中搬了学区,离家半个小时的路程,冷月向来不宠人,从来都是步行上学。这半个小时,大冬天走,自然是走不下来的。那年锦城市中心的旧路还没拓宽,她早上自己坐车很堵,骑车去反而合适,但她都那么大了,竟然还不会骑自行车。
    一个假期的午后,白茶从同学家借了自行车,一路磕磕盼盼推了回来。
    她就在这条老街上,一个人折腾了一下午,也没学会,倒是学的浑身酸痛。
    临近黄昏的时候,补课回来的苏知城见她在学车,坐在了门口的石凳子上看着。白茶一偏头,就看到了他,这一下重心不稳,直接向右边倒下去,吓得她尖叫,手都不知道该扶什么地方,下意识就喊他,可苏知城抬眼瞥了一下,只和她说:“怕什么,摔两次就会了。”
    他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冷漠绝情。
    他就真的买了个烤红薯,悠然自得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她摔了好几次,都没见他过来扶。白茶第一次上车,直接摔破了胳膊,她抱着车把坐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凭空让所有人看笑话。她心里气得难受又哭不出来,逼着自己爬起来一次一次找平衡,害怕也要往前蹬,没有什么方法,就凭着一股傻劲往前挪。
    最后天太冷,她手都冻僵了,直冲着一排树坑冲过去。她慌乱之下忘了刹车,车头狠狠撞在树干上,人一下就被甩出去了,偏偏那树坑刚浇过水,她直接摔下去就是一身泥。
    那天白茶是真哭了,她摔狠了,下巴蹭破,浑身又脏,她就坐在树坑里不出来,一个人流眼泪,最后哭到风一吹脸上就疼,整个脸红通通的。路过的好心人实在看不下去,过来要扶她,她赌了一口气,就是不让人帮忙。她就不明白苏知城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就能这么淡定地看着她摔,摔死都活该。
    后来,她长大了,才知道。
    苏家人,这是遗传。
    冷漠,无情,残酷。
    白茶一瘸一拐地爬起来继续练,人只要心里认真起来,干什么都事半功倍。到天黑的时候,她还真的稀里糊涂地学会了,掌握好平衡,好歹能骑出一段路了。她一直都记得那天,是黑漆漆的冬夜。她抹干净眼泪,冷着脸不示弱,自己骑车回去。
    但她一进门,苏知城就伸手把车推到了门边,停好,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笑道:“趁热吃,这是奖励你的。”
    白茶忽然眼眶一热,但她忍着不开口。这得多烫啊,一直放在胸口的位置。
    他伸手擦她下巴上脏兮兮的泥,他从来不是个耐心的人,但那天他就站在那里,一点一点把她的脸擦干净,什么话也不说。
    如今过去七年的时间,人都长大了,回头再看,白茶竟然觉得无比怀念以前。那时候的冷月很忙,忙的几乎不回家。这个家里,只有苏知城和自己,还有超级疼自己的李妈。那个时候,一切都是真的,不像现在,白茶已经分辨不清楚真假了。
    如果这是成长的代价,那么,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要长大。
    她靠着车窗混乱地想过去,很快已经到了胡同,路太窄,车不能开进去,所有想去苏家老宅要步行出入。
    已经很久没回到老宅了。自从举家搬到抚心园,算来已经是六年了。相比苏宅,苏家老宅留给白茶的都是极其美好的回忆,苏宅里,竟然是无一日欢笑。
    苏知城带着她走得很快,家里仍旧是老样子,房子是有历史的,正正经经的四方大院,从正门外就能看见那株庞大的古槐树,这几乎成了这座城市中心的象征,但凡深宅大院都有棵百年大树,遮天蔽日,庇佑子孙。到现在,有的人家院子都没了,可新修的路也要绕开树走,挂上牌子写上树龄,几百年的活文物。
    如今白茶绕过影壁,进垂花门去前厅,她很久没回家,家里人见到她却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惊讶,也没有人刻意迎过来。这院子里住的人不论主次,永远不像普通亲戚那么亲密,彼此之间仿佛都隔着那棵树,就算结出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只能埋在地底下,谁也不能拿出来说。
    苏家人,向来冷薄,只是纳闷,冷月怎么会回了苏家老宅,按照她的脾性,断然是不会回到这里的。在见到苏老爷子的时候,白茶突然懂了点什么,始终,冷月念着的也就这一人。
    苏知城拉着她问了好,随着家中的保姆去了副楼。
    老爷子住的云楼风水最好,坐北朝南,过去还有各种讲究,但它并不是真的楼,不过是个叫法。屋外安安静静,只有壁灯亮着,他们刚到小院门口,门很快开了,冷月从里边出来,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们别进去。
    白茶往里探了一眼,往前这老爷子最疼自己,到了门口,怎么着也要进去一趟,白茶不顾冷月,兀自往前走了走,谁知冷月一把将她拽了出去,失了力气,白茶被推到了台阶下,大门被关上,白茶起身,拍了拍灰,随着冷月去了“秀楼”。
    “爷爷这是怎么了?”
    白茶一进到秀楼,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见冷月不答,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冷月轻轻抚开了她,看起来极其疲惫的神色,指了指凳子,示意白茶坐下。
    冷月坐下,轻轻抿了一口茶,方才说道:“刚闹了半天,糊涂了,非说打过针不肯再打,我哄了半天才睡着,明天再来看吧。”冷月抱着肩膀揉了揉,她真是累了,苏老爷子这一病,她几乎日日夜夜守着,刀伤还未好,这么熬着,人早就垮了,全凭一根弦撑着。
    “老爷子是脑瘤,神志渐渐不清楚了,年纪大了,手术不能做,也只能熬着,勉强撑一段时间。”
    难得冷月这么耐心地说这么一段话,白茶有些惊奇,却还是压下了。
    “说吧,吵着要见我,是想再捅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