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第四天,今天轮到郑清白他们六人出去侦察,六人分作三队,向着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前进,只要确定前面没有马匪和马匪的探子就行,倘若是遇到部落行军,也要规避开。和平时双方能做到两不相扰,但发生战争就不能如此指望了。
郑清白和小六儿一队,方向东北,很快脱离了大部队消失。
“把十字弩取下来,上好箭。”
小六儿放缓马速提醒。
郑清白不明所以,但依言照做,给十字弩上好了箭,提在手中,然后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六儿笑道:“万一真遇上草原人或是马匪,他们可不会给时间让你安然上箭的。快走吧,侦察完一圈好早点回去,我们两个孤零零的在这草原上十分不安全。要是真遇到马匪,那这趟就算完了。”
郑清白点点头,两脚踢了踢马腹,疾驰向前方。
刚出塞的时候还能见到边地百姓放牧牛羊,此刻却鲜有人踪,草原上辽阔无边,苍鹰展翅翱翔,郑清白不禁忧心自己会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商队的路。
一片水洼出现在视野中,碧蓝的天空下,粼粼闪光,宛如宝石。
小六儿道:“下去歇会儿。”
郑清白自然答应,在商队里水资源是严格控制的,如今看见这片小水洼,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两人奔下山坡,来到洼地旁边,翻身下马,捧起清凉的水喝了几口。即使明知这里面含有不少细菌,郑清白却也没有闲心顾忌,到了异界后他的生活便粗糙了许多,随地喝凉水更是平常。
养了十几年喝开水的习惯,就这么轻易败在了匮乏的物资上。
两人饮过水,又捧起水泼在脸上,洗了洗脸,郑清白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十分的清爽,然后就将坐骑牵到了水边,让它们饮水歇息。
小六儿道:“这处水泊边缘没有脚印,看来最近应该没有人来过,这下可以放心啦,附近没有人。”
郑清白谨慎的看着周围,说道:“或许是没人发现,未必是没人在此。”
“你多虑啦。”小六儿道,“草原人栖水而居,逐草而牧,比我们更熟悉这片草原。而马匪们流窜各地,对哪里有水源存在更是铭记在心,这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本。”
听起来是有那么几分道理,郑清白便没有多说,就坐在水边休息,忽然他耳朵微微一动,抓起十字弩,警觉的看了一眼小六儿,“有蹄声!”
小六儿也听到了那沉闷却又轻快的马蹄踏动声,抓起十字弩,低喝道:“上马!”
两人迅速上马,拉着马缰,看向蹄声传出的那面山坡。
“你还真是个乌鸦嘴。”小六儿轻声抱怨,“但愿没有高手,不然咱们非交代在这儿不可。”
郑清白神色紧张,全神贯注的注视山坡上头,没听清小六儿在说些什么。
一个人头率先在山坡线上冒出,骑着匹黑色斑点马,头发割短,潦草油腻,手里挥着把弯刀,瞧见郑清白和小六儿,立马拉紧了马缰,勒马停在山坡上,遥遥的对峙。
没一会儿,又有四骑出现,武器也不止弯刀,有横刀,有骑士长剑,少数两人还佩戴着弓箭。
都是油腻而又脏乱的样子,但散发着浓浓的匪气与杀意。
“是流贼。”小六儿肯定的说。
流贼便是流窜的强盗!
在草原上多半就是被马匪驱逐出去的人所组成,也有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加入。战力或许算不上强悍,但凶狠残忍是一定的了,不然没法子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双方僵持才没一会儿,一声唿哨响起。
五名流贼气势汹汹地冲了下来,持弓的两人挽弓搭箭,嗖嗖放出两箭。
两箭射来,一支落在水中,一支落在草地,皆没有射中,但下一箭如何就难以确定了。
“瞄准,放!”
小六儿大叫,冷静的扣动扳机。
弩具上箭要比弓慢上许多,这般距离下他们只有一箭的机会。
郑清白还没有放箭,小六儿就勒马叫道:“快逃!”
这下他只好收起十字弩,调转马头,与小六儿一起逃跑,回头时余光瞥见一名流贼中箭,摔下了马背。
剩下四人仍在追击,那两人又挽上了箭,这一次认真许多,弓弦一颤,两支倏地先后射出。
“你往左,我往右,掉头和他们打。”
小六儿双脚踩在马镫,夹住马腹,稳住身体,双手灵活地给十字弩上箭。
或许是之前那一箭给了他信心,让他意识到这帮流贼是菜鸡,亦或是让两个骑射手追在后面不太安全。
郑清白听从小六儿的建议,一扯马缰往左分开,两支箭片刻之后顺着他们之前的轨迹,钉在了前面草地。
抬手,举弩。
郑清白试着射击,但马背上颠簸不断,他没法像小六儿一般稳定,况且两相冲锋,他离敌人也越近,只得勉强瞄准后,扣下扳机。
这一箭偏得很远。
但他没空多想,立刻把十字弩挂在了马背上,拔出雁翎刀,雪亮的刀光在草海上闪烁。郑清白两腿夹住马腹,一手紧握着马缰,避免自己一会儿从马背上摔下来。他紧盯着朝自己冲过来的流贼,呼吸几乎停止,眼睛忍不住想闭上,他努力睁大,努力瞪大,紧紧看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另一边小六儿又射倒一名流贼,整个人自信许多,神气地拔刀冲上。
五人刹时碰撞到一起,刀光快速闪烁。郑清白感觉手腕稍微一滞,然后轻松地挥刀向前,有着什么断裂声清脆响起,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血色,接着又微微一卡,伴随着一声惨叫,他手腕就势顺着容易的方向挥刀划下。
待分开时,雪亮的刀身上已溅满了殷红的血液。
郑清白也嗅到一抹血味,环绕着脑子,经久不散,仿若临死者的怨念。
他手臂微微颤抖,血液不停的从刀锋滴落,洒在草地。
“站住!”
小六儿的大吼传入郑清白脑海。
他猛然惊醒,连忙勒马回头,草地上,四匹马一动不动,旁边躺着它们主人的尸体,另一个流贼已远远逃走,在视线内仅剩一个黑点。
郑清白看见了死在自己刀下的那人,半个上身被斜剖开,白森森的断骨从巨大的伤口里露出,血液汩汩外冒,狰狞而恐怖。
他见过宰猪,当时觉得新奇,这时却莫名的恶心。
死者后面的草中有半块断裂的刀身,颇为老旧,充满创痕。
“还好吧。”
小六儿拨马过来,信手震落刀上的血液。
郑清白苍白着脸点点头,深深吐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塞外便是这样,适应就好。”小六儿微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先不要急,把战场打理了再走。”
郑清白不解,看见小六儿前去搜找尸体上的财物才恍然。他没有加入,而是停马在水洼边,将雁翎刀洗净,在身上擦干后,放入刀鞘。
不一会儿,小六儿骂骂咧咧地回来。“一帮子穷鬼,什么都没有!”
“咱们把这四匹马牵回去,从鹿大统领那里换些赏钱。”
小六儿又开口提议,眼里放出精光。
这四匹马算不上什么好马,纵然草原是天然的养马地,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匹好马的,更何况这五个落魄的流贼。
他们结束侦察,牵着四匹马返回商队。
一匹马从鹿大统领那里换回了一两银子。
小六儿交给郑清白一两,对此他没有异议,是谁的便是谁的,小六儿杀掉三名流贼,三匹马自然是小六儿的战利品,自己只干掉一名流贼,自然也就一匹马的战利品。
队伍其他人也相继回来,知道小六儿得了大便宜,纷纷黏上他,叫嚷着要他请客。
小六儿叫道:“什么便宜!哪里来的便宜!这可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赚回来的!”
以前被小六儿痛揭掉落粪坑伤疤的人毫不客气说道:“要是真有生命危险,你老早就跑了!还敢回去?分明是遇见了一群弱者,占了便宜。”
小六儿被逼得没法,急忙抬出郑清白说事。“郑兄也得到赏银了,你们怎么不去找他!”
戴嵩道:“小郑没修为,赏银是他拿命换回来的,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武道一阶,对没修为的人动手,岂不是砍瓜切菜。”
一番抵抗后,小六儿只得无奈同意,回去后请他们去酒肆大喝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