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岗方向的增援的速度大大出乎了闻承烈的意料,好不容易以人多势众占据的微弱优势,眼瞅着就要丧失殆尽,今早从这场泥淖中撤出或许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只是仗打到这种地步,兄弟们的那股子精气神大都消耗殆尽,抵抗说不得死伤惨重,但若是不抵抗,只怕对方一个冲锋,自己这边便要垮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他见识过,也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些兄弟是什么货色,所以他轻易言退不得。
“大人,对方来了增援!”
“规模多少!”
“差不多一个集团军。”
“是孔庚还是孙良诚?”
“孙良诚!”
“竟然是他!”
得知对方竟然是故人之后,闻承烈有些吃惊,他身边的一干将领也纷纷露出紧张的神色,看得出他们宁愿面对孔庚,也不愿意面对孙良诚,彼此在冯大帅账下的时候,就勾心斗角,明枪暗箭斗得恨不得对方死的干干净净,如今兵戎相见,哪里还会有什么情面。
“鹿大帅那边什么时候感到!”
闻承烈问道。
“半个时辰以前,鹿大帅已经抵达白马崖!”
“白马崖?”闻承烈轻轻地说道,不觉眉头皱了起来,白马崖到此地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最快也得花一两个时辰,若那孙良诚在这段时间内发起进攻那可就大事不好了。他回头看了心腹也是他的表兄弟温天生一眼道:“能不能?”
“大人,以咱们弟兄们的能力绝对撑不住!”
温天生与他相知默契,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所以回答坚决而不留情面,这个时候让闻承烈保有任何虚假的幻想都是罪恶,唯有看清了自己现在真实的处境,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闻承烈道:“马上电报鹿大帅,请他十万火急地赶过来,若是迟了,有全军覆灭之危!行不?”
温天生道:“求人不如求己!鹿大帅终究是不是咱们自己,中途有个耽误也不好说,关键还是在咱们自己这边!”
“天生,你有什么好法子!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
“派出使者与他周旋,不管结果如何,尽量为鹿大帅那边争取时间。”
闻承烈环视了周围一眼,却叹了口气道:“能站在我身边的兄弟,哪一个不是那姓孙的眼中钉肉中刺?使者好去,只怕一言不合,反而激怒了对方,那就得不偿失了!”
温天生道:“既然如此,只有老哥与我两个人中去一个了,老哥是一军之首,身系千万兄弟的身家性命,轻易动弹不得,只有小弟委屈一下了。那就小弟去哪孙良诚营中走一趟吧!”说着转身要走,没想到闻承烈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伸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即大声呵斥道:“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当初我对姨姨说过,怎么带你出来的,就怎么带你回去,这事儿太危险,你不能去!我不答应!”
温天生道:“大哥的好意,兄弟心里是热乎的,咱们当兵打仗扛着脑袋混饭吃,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是命里注定的事儿,再说留在这里,兄弟们左右都是个死,只不过是死一块了。若我去了,说不得全活了呢?”
“不行,姨姨救你一个亲儿子,你死了她可怎么办?谁替她老人家养老送终?再说你现在还没有子嗣,你这一去怎么对得起你温家的列祖列宗!我不能答应!”
“我还有二弟,三弟,他们虽然不是娘亲生的,可对母亲大人还是很孝顺的,至老温家的香火,他们也能顶起门户,老哥这边我若不去,只怕兄弟们就都没了活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他若是不遵守,常执政哪里绝绕不过他!”
“老弟话不能这么说,那孙良诚什么东西你还能不知道?吃喝嫖赌抽有他,孝悌忠信没他的主儿,谁知道你这一去会怎么样?不斩来使那是蒙古人的规矩,咱们汉人可从来不讲究这个!再说了孙良诚的士兵跟咱们的兄弟都是一块来的,彼此知根知底的,他有多少战斗力,咱们这里不清楚吗?就算没人去也不见得有什么事儿。”
温天生想了想,脸上的阴晴不定犹豫不决最终慢慢的缓和下来,道:“老哥这样说的话,那兄弟就不去了。”
闻承烈松了口气,温天生陪着他又说了会儿话,却突然趁着闻承烈不注意,一个手刀过去狠狠地砍在闻承烈的脖颈处,闻承烈转了版权,惊讶地摔倒在地,四周的马弁大吃一惊,平日里这两人好的像一个人似得,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处?就在众人短暂的惊讶之后,温天生叫来副官道:“我去轩岗一游,你们照看好大人!”
副官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有些感动,也知道自己觉不可能拦下他,只得好言说道:“大人,此去无异于出入虎穴,还望大人多加保重!”
温天生换上便装带着几个亲信绕过前线,从一旁走向了轩岗附近的孙良诚的营地,枪声此起彼伏,虽然已经不怎么激烈了,但数十个数势必还是能听到两三声枪声,这样的胶着的战况任何一方想想要全身而退,都无疑于痴人说梦,以闻承烈这边的素质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就好像一根橡皮皮筋儿,往日里缩着,今天伸到了最长,若是在长就要崩了。
“站住!什么人?再往前就要开枪了。”
站岗的士兵横眉冷对道,若不是看对方有几分斯文相,他早就开枪了,也懒得费嗓子。
“大人,不要开枪,在下是孙总指挥的老朋友,听说孙总指挥来了,特来求见,也谋个一官半职。”温天生说着,便往往怀里抹去。
“干什么!手出来!”
对方吃了一惊,咔嚓一声,上弹对准了温天生。
温天生苦笑道:“大人别误会,在下觉得大人在外门值班辛苦了,弄点心意孝敬孝敬大人!”说着伸手摊开,现大洋哗啦啦地从他手缝中漏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别多事,一看差一点误会了好人!”士兵们冲过来将地上的现大洋抢光之后,才讪讪一笑,道:“看你小子这么机灵,又这么有钱,往哪里不谋个一官半职怎么想起找孙大人了?”
“哎!这年头有枪才是草头王,便是县长,道尹也不如拿东洋刀的说话好使,兄弟这不被弄怕了,想走走孙总指挥的路子,欺男霸女不敢,却也不让家里担惊受怕的。”
“这么说你也过来人了,你等着,我这就去通报,若是有了一官半职……”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往后少不得用到兄弟们的时候,一份心意也是应该的!”
“行,我看你!等着。”
士兵一会儿出来,便待着温天生进去了,当然中军营帐他是没资格去得,否则看到孙良诚那张黑脸顾忌会将他小心脏吓出来。
“我当时谁?原来是你啊!温天生你来做什么?”
“知道孙总指挥大驾光临,兄弟等身为故人,自当过来问候一下,也不至于失了东道主的礼数!”
“哼!”孙良诚冷冷一笑道:“他闻承烈什么时候对老子懂得礼数了?少来他娘的这一套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啊是被梁鸿楷打得进退不得,担心被老子一锅端了!放心,回去告诉闻承烈,看在往日里称兄道弟的情面,老子将原平方圆百里最好的棺材留给他!”
温天生道:“闻大哥如何,孙大人可以看不上,没关系,可是鹿大帅哪里,总的有份几分故人情面吧!”
“你威胁我?实话告诉你,等到孔督军来了,便是冯玉祥来了,对老子来说不过是多买一口棺材的事儿,其他的都是扯淡!老子的话,你听明白了,就赶紧滚,否则等老子压不住心里的活儿了,就有你小子好看的了。”
“孙大人还是一如以往的爽快,小弟真是佩服的很!只是孙大人的话说完了,是否该让小弟将来意说明白了在送客?”
“你到是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说不服老子,还不赶紧滚蛋,何必白白浪费口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咱爷们吃的是这碗饭,自然衙听话办事儿了,否则哪算什么?吃人饭不干人事儿,这种事儿咱爷们可是做不出来的!”
“行了,别扯淡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了滚蛋,回去让闻承烈洗干净脖子吧!”
“启禀孙大人,小人这一次是为了大人的前途而来,鹿大帅收下数万精锐,当真是猛将如云,谋士如雨,绝非大人一军所能对抗,还往大人知天命,顺人意,早日归降,不失总指挥之位!”
“哈哈,你竟然是来劝降的!当真是不开眼,难怪你有自知之明,剩下的话不用说了,回去告诉闻承烈那个鳖孙,老子绝不会投降,倒是那小子想要活命,老子可以给他留个倒夜壶的位置,哈哈!滚蛋!”
“大人不再想想?”
“少他娘的废话,让他战场上来见真章!”
温天生道:“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孙良诚气急败坏地抽住指挥刀架在了温天生的脖子上。
温天生见时间差不多了,就算一时半会鹿大帅的军队到不了,也能撑到了,于是脸色大变。连连求饶,等孙良诚一声滚蛋之后,才抱头鼠窜般的跑了。孙良诚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