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知道大小冷热只是徐徐地吹过,无数鸟飞起,不知道去向,密林边的东南军意气风发,如今张牙舞爪地老虎掉进了陷阱之中,便是个半大小子也愿意试试身手,何况是真枪实弹的他们?打虎英雄的名头说出来也是一种威风,只可惜张敬尧这些人看起来软了吧唧的,似乎十分好捏,可是被称为老虎的人和真的百兽之王是不一样的,老虎落在陷阱里无能为力之后还要吼几嗓子显摆显摆自己百兽之王的威风,你可千万别小看这几嗓子,胆小的家伙能被这几嗓子吓软了,老虎是这样,人就更不少说了,更何况是心狠手辣的张敬尧,他什么事干不出来?若真让他拼了命,说不得一场大战下来,死伤个千儿八百的还真不在话下,这又辛亏陷阱边上的是这些汉子而不是那些个想要出风头的半大小子。
张敬尧环视一周,脸色变得极为铁青,不过头上没有冷汗,脸上没有畏惧,也算是条汉子,说来此人在投军北洋之前便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不知道是推牌九还是打麻将,总而言之,这小子赌运好,能赢钱,别人干瞪眼,可是又挑不出刺来,难免说了几句不好听,一来二去一条人命就交代了,投军之后,那更是连教导军官都敢打的主儿,按照军法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是这小子胆大心细能说话,说动了四个执行军法的兄弟,再次亡命天下,直至老袁出山,小站练兵,才收服了这匹烈马,从此走上为袁大人出生入死的光辉道路,直到现在做了督军,就这么个那自己小命都不当回事儿的人,你觉得惹急了他,他能束手就擒,跟你谈缴枪不杀的事儿?做梦是好,但是关键要在自己家里,最好还有媳妇在一旁扇扇扇子,那是最好。
常振邦满脸微笑地纵马来到张敬尧面前,拱手道:“张大帅,一向可好?还记得振邦吗?”
张敬尧铁青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东南经略使常大人啊,你老可好?兄弟不能再长沙招待,当真是多有得罪啊!”
常振邦淡淡地说道:“你想要回长沙本官给你就是了,不过本官只想要你一句真心话!”
“我老张什么话竟然这般值钱?”饶是张敬尧见多识广,但是一句话换来一个长沙城的场面,还是让他吃了一惊,知道自己失态之后,忙说道:“常大人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常振邦道:“言而有信是我东南的规矩,莫说是一个长沙城,便是一个省都没问题,只要张大帅按照自己心里想的回答就是了。”
“这是比好买卖,只是老子现在心情很差怎么办?”张敬尧说着,扫视了周围一眼,用眼角挑了挑常振邦,那意思是你问话可以,但是先将兵扯了。
常振邦淡淡一笑,对着林焚低声说了几句,林焚大吃一惊,小声道:“纵虎容易缚虎难,大人你当真要这样做?”常振邦道:“你按我的意思去办就是了。”
“是,大人!”林焚下去之后,不一会儿,围绕着张敬尧的东南军十分迷惑不解的撤了。
“如何?”
“好,常大人当真爽快,你问吧,就是老张媳妇下面有几根毛都给你说。”
张敬尧说完,他身后的军队一阵哈哈大笑。
林焚道:“大人面前不得如此无礼!”
“算了,张大帅就是这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常振邦道:“请问张大帅还记得到天津的段合肥吗?”
此话一出,张敬尧便是一脸的惭愧与无奈,眼角间甚至还有一两颗浑黄的泪水缓缓流下,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只要他说了,长沙便回到了他的手中,哪怕整个湖南都被西南占了,那他一样是湖南督军,一样可以通过做出政治选择换来救兵收复整个湖南,可是这话从心里憋屈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嗓子眼了,可是就是卡在哪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本官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常振邦叹了口气,急着说道:“回去吧,我已经让胡忠将长沙留给徐树铮了,由他帮你,或许段总理还有东山再起之日。”说完转身便走,那些东南军跟在他的身后缓缓而去。
张敬尧望着常振邦的身影,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他赶紧回过头来,招呼那些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常振邦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将长沙给了过来,要知道以东南的兵力,以长沙为据点,西南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十有八九是要铩羽而归的。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张敬汤十分纳闷的问道。
张敬尧铁青着脸,冷冷地说道:“常振邦是个十分可怕的人,老子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和这种人为敌!咱们会长沙吧!”
张敬汤道:“长沙既然已经到了徐树铮手中,便和到了大哥手中一样,咱们还是南下衡州吧!”
张敬尧道:“老四!”
“大哥?”
“收起你那点小小的私心!赶紧随老子回长沙!有大事等着咱们干!”张敬尧以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吼道。
“大事?什么大事?”
“杀小徐!”
……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得来的长沙城怎么能就这么给了张敬尧,徐树铮这些人?”林焚十分不解的说道。
常振邦叹了口气道:“段总理不甘寂寞,蠢蠢欲动,东山再起的心思已经表露的很清楚了。”
林焚道:“段总理想要东山再起?他是不是老糊涂了?昔日他大权在握之时,手里都没有多少军队,如今王纲堕落,他一个光杆司令能又做什么?”
常振邦道:“林焚,你看人很准,但依然小觑了段总理!诚然段总理手中从来就没有兵,可是他用得着亲自带兵吗?冯大总统多大的权势还不是被他弄得服服帖帖?张勋多厉害的主儿?马场誓师,三造共和!你更不要忘了对西南的讨伐令都是段总理在位的时候弄得,这个人是没有兵,可是他本人最少能抵得住三个精锐陆军师的厉害。”
林焚道:“既然如此,那大人更没有理由将长沙留给徐树铮和张敬尧了,这样做岂不是让段祺瑞如虎添翼,一发不可收拾?”
常振邦道:“都是老段的左右手,可是你忘了徐树铮是徐树铮,张敬尧是张敬尧!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而长沙却只有一个,说不得过不了多久,长沙城又会乖乖地回到咱们手中!”
林焚恍然大悟道:“徐树铮惨了。”
“段总理身边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戴雨农那边怎么说?”
林焚道:“已经安排妥当了,段总理身边一共七个仆人中,雨农弄进去两个,门口站岗放哨的八个卫兵,也已经安排了两个进去,里外算起来是四个,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段总理绝活不过明天。”
常振邦道:“只可惜若本官真的一声令下之后,段总理绝对能活到明天,雨农的脑袋却要搬家了。所以还是告诉戴雨农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待在段总理身边就好了,别的心思千万不要动。”
林焚大吃一惊,随后低头道:“是,大人,卑职这就去给雨农传话。”
常振邦道:“今天你问的话有些多了。我,不喜欢。”
林焚听罢,一瞬间冷汗便给他洗了个澡,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常振邦的身边,道:“大人开恩,卑职不敢了。”
常振邦道:“起来吧,人都有好奇之心,我不怪你,但你要记住有些事可以好奇,有些事只能见怪不怪了,好了,你下去办事去吧。”
“是,大人!”
林焚匆匆去了,风吹来,让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忍不住将身子贴在了马脖子上,这种南方的冷不想他在京津的的冷,京津的冷也只是冷罢了,这南方的冷却不单单是冷,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潮湿的水汽,迎面而来吹来,像一只手从厚实的衣服的领口伸下去,给你来个透心凉。可是这还不是最冷的,说不得过个一年半载,熟悉了这里的水土之后,也就不怕了。只是他和常振邦接触的越久,越是对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寒冷,别看他总是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也很少抖威风耍性子,看似比张敬尧这等草菅人命的老虎督军要软多了,若你真的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人命在常振邦眼中当真只是蝼蚁一般,他不杀人只因为没有必要,但是他想杀人的时候绝不留情,诸如华中之战,卫队师和第三师血战之时,他为了让吴佩孚北上对付张作霖,竟然丝毫不顾及撤退之后的卫队师会面临全军覆灭的灾难。可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就算事后他亲自安抚卫队师伤病员时,他都没有丝毫的内疚,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不让人害怕呢?老话说的伴君如伴虎或许便是这样的一种体验吧。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还是赶紧下达大人对衡州攻略吧,若是误了事儿,吃亏的可是老子。”说完双腿使劲儿踢了踢身下马肚子,马儿吃痛地嘶鸣一声,当即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