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大战一触即发的缘故,广州的早晨也有些不清不爽的压抑感传来,虽说才到四月,常振邦身上便有些闷热和油腻了,每天早上洗澡过后才去办公几乎成了他在广州的习惯,只是清晨登上城墙,望着徐徐升起的红日还是颇有一番感触的。这是他斩杀了孙猴子派来的使者的第二天,李烈钧连夜在城外加起了十几门大炮,并派人来到城下阵前劝降。
常振邦不免有些失望,这些革命党人还真是喜欢卖弄口舌,虽然干的都是些不要脸的事情,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将自己打扮成不得已而为之的模样,让常振邦听了就觉得恶心,对于对方使者的回答,常振邦直接用大炮轰轰的炮火代替了他心中的怒火,炮火轻易地摧毁了李烈钧部花费了一昼夜功夫才搭建起来的大炮阵行,好在李烈钧部都是云南那些身经百战的好手,一看不对劲儿早就躲得远远地了,只是可惜了孙武那些站在广东城下耀武扬威的乱民,这一阵炮轰可是当真要了他们的老命,丢下无数尸体,瞬间便做了鸟兽散。
李烈钧脸色阴沉,当即下令开炮,双方经过一个上午的炮轰,只不过将广州城到李烈钧部之间的道路彻底达成了散沙烂泥而已。不过也并不是说双方并无伤亡,只不过广州城易守难攻,墙厚垛高,为守兵提供了很好的保护,至于对面李烈钧部的伤亡,对方扬言出了那些前来助阵的义民伤亡了几个之外,英勇的护国军将士并没有一个伤亡,于此同时传出来的还有李烈钧一炮定钦廉,三炮定茂名的事迹。
这种事传到常振邦耳朵中,不觉一愣,回过头问道:“隆大人,钦廉不是早就让冯相荣送给了李烈钧,他干嘛还要开炮?”
隆世储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李烈钧此人贪婪成性,好大喜功却又沽名钓誉,所以特别喜欢吹嘘和听别人吹嘘。大人不要介意才好。”
常振邦笑道:“我为什么要介意,无欲则刚的对手才是悍敌,此等人物不过是垫脚砖而已,他既然来假的,我就来几个真的!张小六!”
“属下在!”张小六在一旁高声答道。
常振邦道:“让人将李烈钧贪图美色,杀挚友,娶友妇的事情好好说说,并电文天下各州府法官,如何审判此事!”
隆世储大惊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常振邦淡淡一笑道:“华世琦此人你知道吗?”
隆世储想了想道:“这不是李烈钧的太太吗?”
常振邦道:“非也,李烈钧的原配姓陈,这华世琦不过是他的姨太太罢了,不过这个姨太太可不简单,乃是他好友龚永的夫人,只因为一见倾心,便起了杀心,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龚永,花言巧语骗了人的身子,反而将原配丢到一边去了。当真是不是个玩意儿。”
隆世储惊诧万分,最后说道:“大人此事可万万不可轻信啊。”
常振邦道:“我已经派人护送李夫人去上海告状李烈钧亭妻再娶,顺便让龚永家人也一并去上海告状,你也知道本大都督是江西护军使出生,翻阅所有资料都没听说过龚永此人和北洋有过什么交往。李烈钧可谓妄杀。”
隆世储道:“或许是错杀也说不定,当时时局危险,宁杀错,无放过也是对的。”
常振邦道:“平常百姓也得问问再杀,他龚永是李烈钧至交好友又是他亲自聘任的副官长,怎么能问也不问就杀了?”
隆世储不知说什么好,可是他觉得光凭这一点怕是对李烈钧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吧。
常振邦道:“或许李烈钧可以说照顾亡友娇妻才娶来爱护的,但本大都督还是找到了当初李烈钧致使诬告龚友的两个证人,也一起送到了上海,并让英租界人员妥善照顾。”
隆世储彻底无语,李烈钧此人如此丧心病狂,一句为了革命怕是无法洗白他的罪孽。
第二天,关于李烈钧停妻再娶,华世琦害夫丧命的头条在陈廉伯有心的帮助下,瞬间传的沸沸扬扬,这份报纸让李烈钧等人不免有些恼羞成怒,但更让他勃然大怒地却是铺天盖地的电文将他原配夫人和龚永家人在上海将他告上了法庭的事情昭告天下并请天下法官为强权迫害下的弱势群体做主,举国一片哗然,李烈钧声名狼藉。孙猴子为此特却去了一趟香港希望英国当局出面制止这种事情,可是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如何压制的起来,再说大英帝国是法治国家,对于此等不合要求的事情,也是断然拒绝,毕竟孙猴子将中国的权利都送给了东瀛,这个时候有事找英国绅士们来了,晚了!
李烈钧看到电文报纸之后,顿时恼羞成怒,立即指挥刚刚抵达前线的林虎部和李根源的两个新编百色师团在身后炮火的掩护下,朝着广州城冲杀而去。
百色是广西最贫困的地区也是出产强悍兵卒的地区,广州是广东最富庶的地区也是广东人最喜欢的地区,自然也就成了百色师团最为痛恨的地区了,他们喊着‘革命护国’的口号,端着步枪,扛着长梯,朝着广州城下进攻,常振邦当即下令炮轰,一枚枚开心的炮弹落在这些百色人中,瞬间便将四周的沙土连同他们的血肉之躯轰杀成渣子,但是革命的真挚,护国的热情,和督战队的大刀和他们身后机枪,让他们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朝着广州方向直面死亡,及时又几个侥幸不被炮火轰杀,也会被从城墙上的飞过来的子弹干掉,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进攻,便让百色人的血染红了这一片土地,望着城门下的残缺的尸体,常振邦忍不住摇了摇头,唐百川道:“七弟可是为这些兵士们不值?”
常振邦笑着说道:“这些兵士们求仁得仁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是可惜了守城的炮弹。那可都是要花钱的。”
唐百川道:“说的也是,明天不如少放一些炮,给李烈钧一些弹药不足的假象。好歹打了人家一两天了,怎么着也得让人家活动活动筋骨啊!”
常振邦笑着说道:“那这炮怎么放才好呢?我可不希望敌军的炮弹能打到咱们城门楼上。”
唐百川道:“明天两炮开一炮,后天三炮开一炮,大后天开始便总是四炮开一炮,这样或许就让李烈钧信了。”
常振邦道:“而且咱们的炮火只要覆盖住李烈钧炮火就好了,至于那些兵士就放他们过来好了,反正兄弟们这些天在城楼上也是闲来无数,让他们活动一下也好。”
第二天两只百色师团再次朝着广州城下发起进攻的时候,才发现广州城上的炮火比昨天稀疏了不少,李烈钧看了一眼孙武道:“孙武兄,这个时候就看你们这些革命群众的力量了。”
孙武道:“李将军为了革命,为了中山先生的千秋霸业付出铃铎,兄弟我是自愧弗如,如今有用到兄弟的地方了,兄弟哪能推辞啊。”
李烈钧道:“那就有劳孙兄弟了,中山先生此去香港为兄弟办事,当真是感激不尽啊,请你务必转告孙先生,待烈钧攻下广州,斩杀常振邦之后,务必请他老人兄来指点革命,挽救中国前途。只是烈钧此次东征不免杀人无算,中山先生那里有些不好看了。”
孙武道:“烈钧兄刺眼差异,广东乃是中国革命的根基,也是中山先生的故乡,中山先生还是希望少动干戈为好,不过为了革命,也不能不有所牺牲,哪怕是全广东的百姓都死在革命中,只要中国革命能够成功,他也是欢欣鼓舞的!”
李烈钧点点头,道:“中山先生有这份为革命献身的精神值得烈钧效仿和赞赏,革命不可有一日之懈怠,烈钧这就发动广州周围的群众,务必尽快拿下广州,光复广东,唯有如此,才对得起中山先生的教导和牺牲啊。”
将三四千从附近府县民众被孙武指挥着,驱赶着如上了屠宰场的马牛一样,一个个哭天喊地的朝着广州城下涌去。
城楼上的炮火淅淅沥沥地从天而降落在各人的头颅之上,鲜血和残肢四分五裂,本就惶惶不安民众们更是乱做了一团,他们身后的革命志士和百色师团跟是凶神恶煞地呵斥着,驱赶着,少有撤退轻则一顿打,重则杀了头,至于那些反抗者,更是毫不客气说的一枪打死,这样的残忍的手段当初在南昌暴乱的时候便出现过,只是当初的规模较小,哪里像现在这般大的规模,乌压压看不到头,尽管常振邦对这些百姓很是同情,但常振邦绝对不会手软,依然下令城墙上守军进行反击。同时为了展示武勇,揭露这些所谓的革命者,他从城中请来一些记者,特别是广州城内的英国记者,让他们站在城楼上对着下面所谓的革命百姓进行拍照。
第二天,报纸上便等出了革命者驱赶无故百姓作为炮灰的丑陋行径,消息传来身在香港的孙猴子顿时成了全港最为厌恶的家伙,几乎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只能躲在外国人的旅馆中成为一头困兽,好在香港是个自由港,里面有不少东瀛人,所谓得道多助,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当孙猴子蒙难的时候,东瀛人中不少人自然地出钱出人将他送出了香港。为了报答东瀛人的友谊,‘二十一条’中袁世凯都没敢答应的事情,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保证李烈钧攻占广东之后,便将跳跃落实。
当孙猴子回到李烈钧军中的时候,来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还有不少黑龙会的挚友,更是为李烈钧军中带来不少军火。这一下李烈钧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当即命令林虎的百色师团驱赶着从附近府县抓来的上千老百姓朝着广州城下前进。
这些天他算是看出来了,广州城中经过这些天的猛烈进攻差不多已经到了军火枯竭的地步了,如今他得到了东瀛人军火的资助,常振邦怕是秋后的蚂蚱跳不了几天。这不趁着中山先生孙猴子在,他也要发发威,露露脸让这些人看看他李烈钧也是条汉子,说不定还能攻下广州城来呢。
孙猴子见他驱赶百姓,伸手一拦,道:“烈钧,我有些话说,你让人给我搭个高台。”
不一会儿一座高台便搭建好了,孙猴子大洋大败站了上去,那些哭鼻子抹泪的凄惨百姓纷纷被赶到高台前面。
孙猴子一板一眼打着官腔儿道:“父老乡亲们,你们辛苦了,为了革命,你们付出了,等我革命成功了为你们树碑立传!”
“鼓掌!谁若是不鼓掌,老子现在就让他死!”
白色师团林虎部恶狠狠地说道,前面的百姓只得无奈的鼓掌叫好。
孙猴子很是得意道:“既然是革命,那就欢欢喜喜地革命去好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所以你们要欢喜着冲锋,欢喜着杀敌,也让那些虚伪的帝国主义报纸看看我们群众的革命情怀,让世人都知道咱们闹革命是欢喜的事,是高兴地事,好了,你们去吧!革命必将保佑你们!”
林虎马上驱赶着这些百姓朝着广州城冲了过去,一边让他们冲,一边骂骂咧咧地让他们欢笑起来,谁若是敢在那些无良记者面前卖怂,就杀了谁,这些百姓沉重的微笑当真比哭都让忍不住落下泪来,这样的笑容被城楼上的那些记者拍下来之后,更是引起了一阵声讨孙猴子罪行的热潮。
这股声讨孙猴子的热潮从广州传播到周边省县,自然也传到了东江陈炯明哪里,当看到这些报纸的时候他忍不住揉成一团,大吼道:“荒谬,当真荒谬,这是诬陷,彻头彻尾的诬陷,孙先生怎么回事这样子的人!”
站在一旁的副官忍不住说道:“陈大人今天又有不少兄弟们逃走了。在这样下去不出五天,咱们的军队便走的干干净净了。”
陈炯明一愣,紧走几步,一把抓起副官道:“为什么不给他们解释一下,常振邦这个反动军阀的阴谋诡计!这是往孙先生身上泼脏水,是往革命身上泼脏水。”
副官叹了一口气,却没有逆来顺受一把将陈炯明扯他的手拽了下来,道:“大人你太让我失望了,孙先生利令智昏已经不是原来的中山先生了。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这个孙猴子到底值不值得我们为他这样做!”
陈炯明大怒,一巴掌将副官打在地上,道:“不准在老子面前说孙先生的坏话!”
副官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泪水发酸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弟走了,将军保重!”
“站住!你给我站住!你我做兄弟已经不止一日,怎么这种不着调的谎言你也相信?你的革命理想和觉悟呢!”陈炯明一把抓住副官的肩膀说道。
副官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陈炯明想劝,却见他普通一下子扑倒了地上,一边对着地面又锤又打一边又咬牙切齿地说说道:“陈将军我是香山人,我的弟弟,弟妹,侄子和老父亲都被李烈钧那个畜生,赶到广州城下被常振邦打死了。这样的革命兄弟我干不了!”
陈炯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本想劝告他几句,可是自己站在什么立场上说呢?为革命,革命那他全家当了炮灰,为兄弟吗?
兄弟这两个字只让他觉得一阵无力感,如两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良久,他才说道:“你走吧!”
副官走了,也带走了陈炯明的一颗热心,当他走出军营,却见军营落满了乌鸦,似乎除了他已经没了别人。
陈炯明忍不住哇哇大哭,痛苦之后,他换上了一身便装,朝着广州去了,他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用自己的双眼看清楚这一切,告诉世人所有的脏水都是诬陷。
可是当他来到军营之后,却发现军队找来一些一些颜料,在那些要冲过去当炮灰的百姓脸上涂抹上两个大大的腮红,然后抹上红红的嘴唇,便像驱逐猪狗一样再次将他们驱赶到广州城下,看着这些涂脂抹粉的百姓,城楼上的守城官兵无不心情沉重,几个英国报社记者好奇过后索性将手中的笔记丢开,找常振邦要来军服和枪械,无偿的加入了守城的对立,更有不少城中百姓踊跃捐钱捐物,更有不少商团武装自发加入守城部队。
“孙先生!”陈炯明忍不住冲进孙猴子的大营之中质问。却见孙猴子,李烈钧和一干东瀛友人商讨军议。孙猴子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炯明啊,快进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广州城中弹药不足,我们要不了几天便要光复广州了,到时候炯明你可又是个广州都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