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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越狱(一)
    江西的大牢内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地方,或许是在长江以南的缘故吧,这里及其阴暗,潮湿而且脏乱差,阳光透过拳头大的窗户几乎照射不到地上,更要命的是,人心在这里得到了其所当然的扭曲了,变得黑暗了许多,很多原本只是欠了租子的穷苦百姓,多老实的人只要进去之后一出来,也嚣张跋扈渐渐横了起来,有些人甚至摇身一变去了罗霄山中落草为寇,祸乱四邻,为患一方了。其中匪患做大的最让江西百姓头疼,督军侧目的却是号称‘赣南王’的王大胆子,这小子便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了,武汉民乱后和革新党人挂上了钩子,想要诏安当官,却赶上了葵丑之役,本想着跟着李烈钧干死袁世凯,也博个封妻荫子,谁曾想革新党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快便被袁大总统扫除了江西,逃奔了东瀛。眼看着大事不好的王大胆子当即将军服一脱,重上罗霄山中二次落草为寇,可惜李纯的北洋军绝非前朝那些辫子军可比,灭几个回合便将将王大胆子抓了回来,本该斩首示众的他也不傻,赶紧使了大笔的金银这才抱住一条小命,这才被李纯判了个终身监禁,丢到南昌县牢房之中颐养天年。
    可是奸人可以一刀杀了,这监狱却不是一天能够盖好的,不得已只得将革新党人的这些头目押送到了督军府中。经过护军使常振邦的亲自审讯之后,江西支部长便被两个九江军兵士驾着,一路骂骂咧咧的带到了南昌县衙监狱中一间阴暗狭窄的小房间前面之后,便一脚踢了进去,咣当锁上了牢房。
    这么大的革新干部怎么能将他丢到这个小小的南昌县衙大牢之中呢?这简直是对江西支部长的亵渎和侮辱,实在是太掉价儿了,不过也没有办法,这南昌县衙门的牢房的标准不是南昌城内最好的监狱了,不过或比它好的监狱都让革新党人砸烂了,这才让它有机会一跃成为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监狱。
    江西支部长置身的这间牢房不算太小,却关押着至少九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或站着,或坐着,或倒下,似乎有意无意的将一个老头护在了最里面。这个老头便是号称‘赣南王’的王大胆子,这小子还真是运气不差,那当些革新党人将关在牢房中的囚徒不管大小老少,也不管你杀人越货防火上女,只要你跟着他们干革新,就统统放了出来,他们的放出让南昌城更是乱做了一团,所以这些人不是被革新党人当了炮灰,便是被李世发杀了,总之是出了个别运气好的家伙几乎全死了,这王大胆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再次保住了一条小命。
    当江西支部长刚被丢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警惕的望了过来。江西支部长从地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趁机看了一眼四周的坏境,四周的犯人的哀嚎之声,牢卒的呵斥之声像潮水一般不时响起,唯有这里静悄悄的显得有些诡异。
    王大胆子慵懒的靠在墙上,用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江西支部长一眼,随后又闭上了。
    江西支部长厌恶地看了周边环境一眼,胸中忍不住泛起了一阵恶心,忙跑到门口,干呕了几声之后,才抓着栏杆朝着门外大喊道:“靠,马上给老子换个地方,这他娘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站在一旁慵懒的狱卒瞪了他一眼,晃晃悠悠站起来,抓起酒壶旁的鞭子,说也不说便将手中的鞭子朝着江西支部长打去,一边打,一边吼道:“你个狗崽子,叫什么呢?给老子老实一点,再叫老子就打死你!”
    江西支部长挨了三四下鞭子之后立马缩到了后面,狠狠地说道:“狂什么狂!革新成功之后老子第一个杀你全家!”
    狱卒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更是没头没尾的朝着江西支部长打去,虽然大部分的打在栏杆上,却也有不少打中江西支部长的,这一点点本不算什么,不过却让江西支队长惊天动地般哀嚎起来。引来众人一片鄙夷,打得筋疲力尽的狱卒看了却哈哈大笑着转身继续喝酒去了。
    叫够了的江西支部长这时候也算认清了形式,知道自己只能待在这里之后,唉声叹息地拢了拢地上的稻草,在众人的白眼之中抱起来找了出还算干净的地方躺了下去。
    一个壮汉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江西支部长面前,伸脚踢了踢江西支部长道:“小子,这地方不是你能待的,滚一边去!”
    江西支部长看了一眼他,只是转过了身去。
    “混蛋~!”壮汉见他无动于衷,还掉过屁股给自己看,随即一脚狠狠地踢向江西支部长,江西支部长却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吼道:“你知道我谁吗?竟敢踢我。”说着便如一只饿狼一般扑向了对方,也不知道大汉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江西支部长是什么招儿恨,什么招儿毒就用什么,或许是将对方当成了革新反动分子诸如九江军等。
    壮汉本见江西支部长打扮如同弱质书生,却没想到江西支部长如此凶狠,一时不曾防备,被江西支部长扑倒在地,身上,脸上立即挂了不少彩。不过他手脚功夫也不白给,几下就扭转了被动的局面,但和一个玩命的家伙比输赢,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愉快到哪里。
    一旁的众人见壮汉有难,纷纷擦拳磨掌的想要过去助他一臂之力,谁知道坐在一边的老人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些跃跃欲试的大汉立即收拳缩脚,齐齐的坐了下来。
    江西支部长一边和壮汉厮打着,一边吼道:“他娘的,这年头当个伟大的爱国知识青年就这么难啊,老子不过是想帮孙先生革新成功,想让北洋坏种滚蛋,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罢了。谁知道天不佑好人,落到了这种地步!反正老子关进这里就没想到囫囵个的出去。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反正老子杀了几百口子反动军人,让反动军阀李纯命不久矣!老子也算对得起孙先生,对得起国家了。”怒气爆发,霸气四溢,一时间震撼了整个牢房,和他扭打的壮汉也一下子软了下来,李纯是什么人,这些人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大将,亲自册封的一封侯爷,感冒了打个喷嚏能让半个南昌城晃三晃的人物,没想到被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文静,闹起来有些疯狂的家伙弄得九死一生,不管他是怎么弄得,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活着出去了,甚至痛痛快快的一刀杀头都是不可能的,难怪这小子敢如此拼命,原来活不长了,不过这个原因还不足以让众人退避三舍,更让众人退避的理由便是这小子是重罪之人,弄伤了弄死了,那些狗腿子绝对不肯善罢甘休,若是牵连起来,怕是这些人一个人都跑不了,这些人倒是不怕牢狱之灾,却是担心牵连到了王大单子。
    “好汉子,够爷们!老朽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且不说你能重创李纯那个混蛋,单是你杀了这么多狗腿子,便值得我等江湖好汉敬重!”老头站起来,一扫脸上的慵懒,精神矍铄的挑起大拇指夸赞道,随后一甩袖子恶狠狠地说道:“任何人不得为难这位小兄弟!否则三刀六眼决不轻饶!”
    别看这老头有些瘦弱,但话出如山,那些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壮汉当即便蔫了,如小孩子做了错事一般,对着江西支部长说了一声得罪了,便退到了一边。
    江西支部长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痕,抬头看了这个老人一眼,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后背出窜来,这是何等凶恶的一个人啊,僵硬的钉子脸上一双三角眼直冒凶光,匕首眉微微挑起却又稍微下落一点,像是一滴血从匕首上留下来,一张嘴如狼似虎,鬼见了都要退避三舍,更不要说人了。
    “老朽王大胆子,遂川县汤湖镇王家寨人士,原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也跟你一样觉得孙先生大有可为这才参加了革新,却不想李烈钧是个废物,连袁世凯都打不过,这才连累了诸位弟兄跟着老朽受了这牢狱之灾。没想到小兄弟也是孙先生的门徒,咱们可是要好好勾搭勾搭才好啊,呵呵。”老人三角眼一翻如蛇吐信,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江西支部长一听王大胆子这个名字后,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这个王大胆子在南昌可是大大的有名,十三岁进大牢出来之后便干起了没钱的买卖,十七岁上女杀人,十九岁便聚拢了十几个人占山为王,乃是赣西地面上响当当的活阎王,生判官,这样的人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前朝大清早就跑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了。不过也难说,人家祖上的确是农民,就算是后世也能披上农民起义的皮,就像老毛子改名红军一样进入东北烧杀抢掠还不一样被当做英雄。由此可见名号这种东西在国人看来还是很了不得的。
    虽然一个土匪头子号称是孙先生的门徒未免有些滑稽可笑,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孙先生当年立志推翻满清,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可是勾搭了不少会党土匪,只可惜这些人实在不成气候,孙先生也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被这些人坏了名头!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王大胆子轻蔑的一笑,道:“怎么?小子你怕了?”
    “怕个鸟!老子命都不要了,还怕你个鸟!不就是大土匪王大胆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实说江西支部长心中也有点怕,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就算吓得软成一滩泥也不可能承认。作为孙先生的门徒,江西省革新领袖这点胆子还是有的。
    “大胆~!”
    围在王大胆子身边的壮汉们无不闻言变色,对于杀人放火这一行有些光明前途的职业,他们还是打心眼里骄傲的,身为土匪的自尊让他们听得进江湖好汉,却听不进什么土匪,土匪,毕竟这只是暂时,说不定那天招安了,就是官老爷,那天发达了,就是朱元璋,李自成这等人物。
    “当家的,让我给这小子一点厉害!”刚才被江西支部长狠揍的壮汉摸着头上的伤疤,狠狠地说道。
    “宰了这小子!”
    壮汉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激烈讨论着,那热闹的气氛就像讨论赶大集的情景而不是杀人。
    江西支部长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不免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奈,为什么自己出门总遇不到好人呢?是自己的运气糟糕到了极点,不过
    抱定了这个主意,江西支部长也就不太在意这些人了,甚至心中有些轻蔑这些土匪只懂得动嘴皮子。
    王大胆子嘿嘿一笑,伸了伸手,壮汉们立即停止了讨论,静悄悄的以至于窗户上一只麻雀拍拍翅膀落到了这里。
    “年轻人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土匪两字!当真不怕我虐杀了你?”
    江西支部长毫不介意道:“啪?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难道你们不是土匪么?难道你王大胆子在南昌地面上烧杀抢掠,为祸百姓不是你王大胆子所做的么?还是你王大胆子敢做,不敢被人说呢?”
    江西支部长每说一句,壮汉们脸色就越差,说到最后有些壮汉几乎黑着脸低着头不敢直视江西支部长了,他们的心中佩服江西支部长的傻大胆,却又不免有些悸动,要知道他说的这些话都是他们不敢说的敏感词,就算是土匪间无意间提起来,被王大胆子听到了,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更不要说烧杀抢掠,为祸百姓这些敏感词,真是枪毙江西支部长一百次都不觉得冤枉。
    王大胆子伸出手来,凝固在空中,壮汉们望着他干枯的手指,等待着他手指的滑动,在死牢中弄死一个毛头小子,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江西支部长望着王大胆子举动,也暗暗心惊,不免有些后悔,想想自己大好的清春,大好的前程就要坏在这些土匪头子手中了,当真是后悔死的心都有了,同时也有些鄙弃这些土匪,没想到这些传说中让小孩停哭的土匪竟敢这般不堪,连一点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心想这些土匪也不过如此,难怪李烈钧不能驱除袁世凯,反而丢盔弃甲远逃东瀛,如此看来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王大胆子的手指突然在空中打了一个弯儿,摸了摸自己脑后的那根辫子,却忘了头发早就当着李烈钧的面,剪了表忠心了,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阴阴的说道:“小子你的话很危险啊,不过你的眼神更危险,若是换个地方,我一定拔了你的皮!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且看在同时孙先生门徒的份上便饶了你这才!若有下次老子拿你点了天灯!不过老朽也着实有些欣赏你的胆色了,不如你小子就跟着我干吧!”
    此话一出,江西支部长不免对王大胆子评价高了许多,有如此心胸难怪能成为南昌巨匪,东北一害!只是他现如今和自己一样,都呆在死牢里等着秋后问斩什么的,那里还有能力招降自己?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
    就在此时,似乎有脚步声伴随着哭天喊地的嚎叫声朝着这边走来,王大胆子望了江西支部长一眼,又缓缓地靠着墙坐到了原处,土匪壮汉们也各就各位将他层层保护了起来。
    没一会儿,张友能一身少校副官军装,腆着大肚子,一摇一晃出现在众人面前,在他的身后有几个狱卒讨好似的争先恐后的开锁,将牢门打开,将他毕恭毕敬地请了进去。
    这张友能近来混得实在是惨淡,尤其是经过南昌一战,很多文县军官再次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唯独常振邦这个亲表弟还是一个大头兵,众人知道他什么德行,但是看他无精打采的守着城门,不免对他有些可恨又是些可惜乃至又有些可怜,最终由华中天出面给常振邦说了几句好话,这小子从新被常振邦任命为少校副官,暂时在张小六张副官长的下面听差办事,看着昔日的小弟成为自己的上司,这滋味当真酸爽,张友能尽管心中很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不过这也比他站在城门口吹风强,为了向常振邦表忠心,显示自己的能力,恢复常振邦对自己的信任,他几乎绞尽了脑汁,想尽了办法。最终将目标顶向了江西支部长便,虽然常振邦不允许别人对他动刑,但他还是通过种种手段,让自己能成为江西支部长刻骨铭心不能忘怀的男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