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振邦看着满屋子噤若寒蝉的县太爷们,嘴角扬起淡淡地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似乎敢刚才杀伐决断的不是他一样,那些县太爷见了他脸上的微笑,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当即又有几个县太爷扑过来,向他发自内心的忏悔,说自己任上多么残暴,如今良心发现,想要辞职回家铺路造桥拯救苍生,为自己,做些好事,积些阴德。做好事常振邦又怎么可能阻挠了,劝慰了几句,便放这些人走了。
望着满堂还剩下的那十几个县太爷,副知事,常振邦笑着来到他们中间,对那位花五百大洋买饭又拍卖的主儿,淡淡一笑,道:“你是……”
那人淡淡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属下武宁知事德海给大人请安。”
常振邦道:“你在武宁任上的所作所为,我已经知道了,可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
“多谢大人夸奖,属下愧不敢当!”德海笑着说道。
常振邦道:“能善待百姓又能发财致富,这是你的本事。比起那些贪官污吏来说,就更加难得了。对了,你这一趟来,打算送我些什么?”
德海一愣,这不是明摆着索贿吗?岂是他一人吃惊,那些在座的县太爷,副知事们也纷纷吃了一惊,原来这位爷不光是知道枭首示众,还知道行贿受贿啊,这一问当真让他们七上八下的一颗心落在了实处。
大抵官场如此,常振邦此人也概莫能外,德海想到这里,不免微微一笑,道:“属下送与大人的是山鸡五十斤,石耳一百斤,来时已经交给了张副官。”
“你有心了。”常振邦道:“不过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吧!”
德海又从袖子中摸出一千大洋的银票,双手捧上道:“这是卑职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小女。”
常振邦用眼轻轻扫过,道:“其实收下也无妨,毕竟这不过是你的两顿饭钱而已,只是这钱可来的干净,不要污了本官的手才好!”
“属下保证并未有贪污一粒米,豪夺一文钱的事情。还请大人明鉴。”德海傲气的说道。
“你是满人?”常振邦突然问道。
德海闻言先是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下来,随后一层愁云涌上心头,但他却依旧保持着平和的语调说道:“启禀大人,属下不敢欺瞒大人,我的确是个满人。但满人并不一定就是坏人吧!”
常振邦道:“本官的眼中没有满汉之分,也没有好坏之别,有的只是干吏和庸吏的区别,你若真是个人才,好好干,本官保你前程似锦。若你巧取豪夺却又独揽大名,这九江城墙有的是地方存放你的脑袋!”
“是,大人,卑职牢记大人教诲,须臾不敢忘怀!”德海说道,再次将钱票举过头顶。
常振邦将他手中的银票收了回来,道:“浔阳道道尹衙门财务科总办的位置现在缺少人手,德海你不妨先过来试用一段时间。若真是人才,本官绝不吝啬一定提拔与你!”
“多谢大人恩德!卑职愿意尝试!”德海想都不想就一口应承下来,在他看来常振邦要拿自己这些县太爷开刀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自己若是留恋这个县太爷的位置,绝没有什么好下场,倒不如来做这道尹衙门的财务总办。也算高升,也算保命!
那些县太爷见常振邦因为德海的敛财能力当场提拔了德海,不由得兴奋起来,心里盘算着自己搜刮金银的本事一定不亚于这个满人,必定能够被常振邦看入法眼,收为心腹。
看着这些人脸上突然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常振邦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果然还没等他笑声落地,便站出来一个县太爷,从袖子中抽出三千银元,道:“卑职瑞昌县,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常振邦笑着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便将银票收了,道:“你出手倒是比德海还要大方!只是这么多银票刚才如何瞒得过那些悍匪?”
瑞昌县道:“德海大人将银票藏入长袍内袖,那些悍匪搜索不细,才躲过了一劫。卑职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只得将银票藏入瑞昌有名的竹制工艺品之中,本事希望大人赏玩之时多一点惊喜,谁知道却躲过了一劫,实乃天意!呵呵、”
常振邦看他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心中很不高兴,心说你若被那些悍匪抢了,不也到了爷儿的手中了,那还用得着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收你这东西,心里虽然不悦,但是脸上还很是欢喜道:“难得你如此机灵!”
“多谢大人夸奖,只是大人欢喜,以后大人府中逢年过节,卑职都是这个数的孝敬!”瑞昌县谄媚地笑道。
常振邦笑了两声之后,立即拉下脸来道:“你怎敢在本道尹面前如此放肆,说出这种行贿受贿之言!”
瑞昌县当即就在肚子里骂娘的,心说你这赃官是名也要,钱也收,当真不好伺候了,不过想想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这事儿,也着实有点过分了,马上认罪道:“是卑职孟浪了,还望大人见谅!”
常振邦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不为例就是了!”
瑞昌县道:“多谢大人体谅,卑职绝对下不为例了。”
“你如此乖巧,难怪那些瑞昌县的百姓都交税交到了民国十五年了,好好干吧!争取五月初的时候将税收收到民国一百年!”常振邦笑着在瑞昌县的耳边轻轻说道。
“啊!”瑞昌县大吃一惊,身子一晃,摔倒了地上。
常振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瑞昌县累了,来人送他回去,好生修养。”说着两个马弁便将瑞昌县拉了出去。
这瑞昌县还以为常振邦要将他枭首示众,去不想被常振邦的人拉到大厅外,往地上一丢,王德旺上去踹了踹他,道:“小子你听好了,大人说了以后每个月月初送五千大洋过来,送过来保你坐稳瑞昌县,若是送不来,九江城门口给你留个好位置。”
死里逃生的瑞昌县当即松了一口气,原来并不是要宰了自己了,只不过是要钱而已,这又有何难,只要活着有官儿做,就不怕没钱收,只不过落在自己口袋里的少了,不过能细水长流也是不错的,想到这里,他朝着王德旺拱了拱手,道:“大人交代下得事情,兄弟一定办到,请道尹大人放心就是了。”
看着瑞昌县被常振邦的人托了出去,那些县太爷顿时又慌了神,有些知道脑袋不灵活,这本钱又收的差不多的县太爷再次提请离职,常振邦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一波人走后,整个大厅便变得空荡荡的了,只剩下两个县太爷,六个副知事了。
常振邦看了这些人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们能留下来运气当真不错,本官还在想是不是放你一马,但是看到你们这般模样,显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汉子,那本官就不客气了。”常振邦的话刚刚说完,咣当一声便跪倒三个副知事,他们如摇尾乞怜地狗一般,道:“大人开恩,卑职几个都是凑钱买的官儿,事到如今,这本钱还没收回来,还望大人开恩,日后小的们必有一份回报。”
常振邦叹了口气,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们固然可怜,此次丢官之后不过是债务缠身,到还不至于混不下去,便算是混不下去了,也不过是你们三家而已,但若让你们继续为官下去,三县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本官也是不得已,若你们告退,本官尚可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诸位只能去城门望月了。”
“大人无论如何是不打算放我们一条生路的吗!”跪在郑重的副知事忍不住说道。
常振邦看着他缓缓地退了几步,道:“无官方是一身轻,归家便是三生幸。你们还是请辞吧!”
“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那个副知事大喝一声,朝着常振邦便冲了过去,早有常振邦身后马弁冲了过去,将这几个红了眼的副知事一把按在地上,等待着常振邦的发落。
常振邦充满哀愁地说道:“其实呢,也是本官做的不好,将你们逼上了绝路,也罢,你们死后本官会以惨遭悍匪袭击不幸受难的理由上报江西民政厅请求重恤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放心的去吧!”说着一回首便让马弁将这三个副知事带了下去,据说这三个人去的时候倒也平静,反正丢官没了活路,做官常振邦不让,进退维谷之时或许一死了之才是他们最后的出路。
现在大厅之中便剩下的那几个稳若泰山的县太爷和副知事。其中一个稍稍年长一些的县太爷看了常振邦一眼,道:“我等几个既不贪污,又不虐民,不知道大人如何处置我等?”
常振邦看着他们几个人淡淡地说道:“你们都很清白,清白的连那些科班出身的官员都自愧不如,当真令人佩服。”
“大人刚才不是也说了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话了吗,卑职虽然不敢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却也不敢虐民求欢!毕竟人死后科室要见祖宗的!”这个县知事颇为伤感的说道。
常振邦淡淡地说道:“若这话是从科班出身的那些官员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倒也可信,只是你们这些人可是花了大价钱卖的官儿,有的人家甚至为此债台高筑,若是个贪官,倒也理解,毕竟千里当官只为财,可是你们一个个清如水,明如镜怕连宋包公,明海瑞都自愧弗如了。”
“呵呵,大人说的有理,可是也不能因为我们清廉就杀了我们吧!”县太爷笑着说道。
常振邦道:“杀你们并不是因为你们清廉,而是你们的身份!”
“身份,我们能有什么身份?”县太爷笑着说道,此时他身后的那几个副知事也有意无意的站到了一边,将常振邦围在了起来。
“革新党!”常振邦大喝一声,道:“你们当真可笑,老佛爷在世,你们买官造反,现在大总统治国,你们还来这一套,当真可笑!来人将这些乱党给我拿……”
“给我上!此人是孙先生革新的大敌。”还未待常振邦说完,那个县太爷便大手一挥,那些副知事,县知事立马便冲了过来,朝着常振邦冲去,妄图在门外那些九江兵赶来之前解决了常振邦,谁知道常振邦后面突然晃出了赵老四。
只见赵老四大喝一声,伸手便将常振邦丢到身后,双手一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照着冲过来的三名副知事,双臂挥拳而去两个副知事应声而倒,第三个此时已经冲到了赵老四的面前,赵老四也不畏惧,伸头便是一击,第三个副知事顿时被他砸昏。
剩下的那些副知事,县太爷顿时慌了神,他们何尝见过如此生猛的对手,便是三国中猛张飞也不过如此吧!
赵老四却大笑冲了过去,张开双臂伸手抓了两个愣住的副知事,使劲儿往中间一磕,两个人便头破血流昏死在地,剩下的两个县太爷转头就跑,正好被迎面而来的九江兵抓了个正着,被强摁在常振邦的面前。
常振邦淡淡地望着这些人道:“看在你们都是清官的份上,本官不愿杀你,但你们是革新党暴徒,本官又不能放了你,是在为难,这样吧,本官让你们全部坐上牢车,送到南昌请李纯和文和看看你们这些清官!”说着一挥手,让九江兵将地上的这些人一并带了出去,然后又将大厅认认真真清洗了一边,不过这大厅中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可是无论这些兵士们如何打扫,总归是有些阴沉压抑。
“兄弟们忙了大半夜,赶紧换班回去休息吧!”常振邦打了一个哈切,伸了伸胳膊、吩咐道。
王德旺道:“属下已经安排过了,请大人放心就是。”
处理完这些县太爷之后,常振邦心情并不太好,如今天下刚刚南北合一,老百姓还没有享受太平的余温便已经遭受了贪官污吏的盘剥,当真是命苦,说不得自己也要好好做一番事业,让这些百姓可以安稳一些吧。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当真不容易啊,亏那些书呆子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常振邦叹息道,突然间感觉身子沉重了不少,困顿了不少,大概是太过费心了吧!不如找那小桃红来听听曲子放松一些吧,可是天色已经凌晨,怕是该睡的都睡了吧。
“启禀大人小竹夫人,陈蝶夫人,红云夫人都在外面求见。”张小六苦笑着说道。
这三个女人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可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缠,光是他看着常振邦在这三个女人之间周旋就有些累得慌,更何况常振邦是身临其境。
“让她们进来吧!反正现在公务都处理完了。”常振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道。
张小六开了门之后,陆小竹和陈蝶抢着朝着常振邦走去,常振邦忙伸手护住陈蝶的肚子,道:“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动了胎气怎么办啊!”
陈蝶得意地看了陆小竹一眼,道:“振邦你这里一会儿一阵枪声,害的人家担心死了,振邦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说着向他丢了一个幽怨的眼神。
陆小竹气鼓鼓的看着陈蝶的大肚子,心想若不是这个小杂种,怎么能让她占了先!又暗恨自己肚子为什么不早点受孕,竟然让那个女人占了先。
站在后面的牛红云慢慢地过来一把扶住陆小竹道:“路家姐姐,你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了,也是要好生在意自家身子的。”
陆小竹看了牛红云一眼,本来这个女人是陈蝶引过来的,她心里还有几分成见,可是这么多日子下来,知道她是那种与世无争,只知道过好自己日子的人,也就释然了,道:“谁说不是呢,红云妹子你也一样,咱们可要好好照顾好身子啊。”
常振邦笑着将她们两个人拦在怀中,道:“能遇到你们,是我常振邦的福气。我一定好好待你们和孩子。”
陈蝶对着牛红云道:“咱们肚子里的种儿可是常家的子孙,自然要好生照看了,那姓陆的孩子是谁家的种儿!”
常振邦不满地看着陈蝶说道:“我再说一遍小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常振邦的,谁若是在说三道四,小心我要了他的脑袋!”
“好了,官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嘴长在别人身上,管别人说那些干什么!”陆小竹道:“常家的嫡长子只能从我肚子里出来,什么平妻,说来当真可笑!”
看着这两个心爱的女人又如斗鸡般争吵起来,常振邦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