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超开被常振邦枪毙在浔阳江岸的消息引起了整个江西不小的轰动,别看郑超开上面没有强劲的关系,无法高升,但人缘还是不差的,否则也不会一个人占了总办位置这么多年,他现在死了,且不说死的冤不冤,反正常振邦提供的罪证确凿,对方又死无对证,着实堵住了不少人的嘴巴,但这警备队总办的位置总算是空了出来,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了上去。懂事儿早就备了一份厚礼送到文和和李纯哪里。这李纯倒没什么,只不过这文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和常振邦不对付,自然乐得在常振邦的底盘上插上几枚钉子,虽然对他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恶心恶心也是好的,所以他并没有将这个职位送给出价最高的好人,无他,只是这个人性格太软,恶心不到常振邦,所以他选了一个出价不低但性格较为野蛮的家伙在李纯面前大肆褒奖。
这人既然要拿下警备队总办的位置,自然不会吝啬,所以李纯哪里也送了一份厚礼,看在干儿子和厚礼的份上,李纯大笔一挥便签了委任状,将那个人推上了警备队总办的位置,同时将常振邦上书要求任命赵老四为警备队总办的命令改为副总办,也算卖了常振邦的一个面子,对方毕竟是冯国璋老哥哥的人,虽然还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子但也不能太过得罪不是。
当那个总办耀武扬威的来到九江警备队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硬气,赵老四也不含糊,更何况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警备队上上下下只要能被常振邦做主任命的位置都已经换成军方的人,就连总办卫队都是赵老四的亲信,出了总办的私人跟班,几乎没有一个人的能让他指挥的动。
“哼!你们这些该死的狗崽子,老子迟早要将你们统统赶出警备队!”受了一天气儿的总办气哼哼地推开办公室,却猛地发现总办位置上坐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他一跳。
“你……你是谁?”总办结结巴巴地说道。
噌!
一根火苗升起,映照出一张不算英俊但也不差的年轻脸庞,他便是常振邦,只见他淡淡一笑,如狼似虎地看着总办,道:“你便是新来的总办叶志超叶大人吧!”
“不错!”叶志超满头冷汗,但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你……你是谁?竟敢擅闯本官办公室。”
常振邦笑了,道:“以前也有个人这么问我,现在他的人头已经在浔阳江中愉快的戏水了。”
“你……你……你……”叶志超似乎知道了他是谁,但惊恐的脸上让他几乎说不出对方的名字来。
常振邦淡淡地说道:“叶大人不要惊慌,我知道你是花了钱过来的,我不是个吝啬的人,只要你好好办事,警备队还是你说了算的,该你的一分钱都不会少。”
叶志超道:“是……是的,大人。”
常振邦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叶志超身边,道:“九江是个安逸的地方,希望总办大人过得愉快!”说着拍了拍叶志超的肩膀,转身走了。
叶志超见他人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这才送了一口气,谁知道双腿一软,竟然坐在了地上,风吹来,才发现新做的衣衫已经湿透了,这个人当真可怕,以后还是闷声大发财吧。
常振邦从警备队中出来,带上王德旺有限地几个马弁,乘车来到了樱子所在的浔阳西洋医院的门口,门口处的东瀛护士对于他的到来并不陌生,将近小半个月了,这位年轻的中华官员总是会出现在这里。
“夫人今天怎么样了?”常振邦拦下一个路过的护士,轻轻地问道。
护士问问一笑,鞠躬之后,说道:“夫人今天的心情很平静,希望您今天能够活得夫人的欢心。”
常振邦谢过了护士之后,将王德旺留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轻声慢步的走入医院之内,来到陆小竹所在的房间,透过微微张开的门缝,看到了他很是愉快的和东瀛护士们收拾着房间,白色的护士服穿在她的身上,似乎让她多了一层圣洁,也让他更是惭愧于自己的欺骗。
陆小竹说笑着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白色的床单往空中一抖,接着只听得门咣当一声,紧紧地关上了,窗户上也被遮了。
常振邦微微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是无奈,这时樱子小姐从不远处走来,她见了常振邦眼中先是一喜,迸射出明亮的广场,轻轻地说道:“振邦君,你又来了,小竹夫人还是不肯见你吗?”
常振邦苦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为!”
“天渐渐凉了,九江的湿气很重,振邦君喝点茶暖暖身子再走吧!”
樱子淡淡一笑,如雪山下盛开的灿烂樱花,他的心开始砰砰跳动起来,就如多年前初遇时的惊艳一般,可惜月老不懂人间事,空缠红线到他处。若是当初能和樱子成全好事,说不定今天的自己又是别的样子吧。想着脚跟却不受控制的随着樱子来到了她的房间。
一如既往地清洁,铺在地上的木质地板不知道被她擦了多少遍,总是那样光亮如镜,记得当初在东京的时候,闲来无事之中总是看到她用绳子捆住长长的衣袖,不停地擦着地上,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这样。望着这明亮的地板常振邦犹豫了片刻,才褪下靴子,有些难为情的踩在上面。
屋里的布局一如东京住所那样简约,除了一扇小小的木质屏风之外,便是几个精致的漆器木柜,只是没有了精致的榻榻米,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小小的精雕木床,木床左面是明亮的窗户,右面是一张黑漆书桌和同样颜色的一把西式三足椅子,桌椅的对面是一面墙那么高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书籍,还有一些小女儿情调的装饰品,让房间充满了严谨的学术气氛又不失一丝生机和火力,这一切便构成了她房间中的全部。
“请!”樱子轻轻地将椅子推到了常振邦的身边,微微一笑,道。
常振邦看了周遭一边,有些心疼地说道:“生活的这么简陋,又是何苦呢?”
樱子微微一笑,道:“生活越是简陋越是能够探知自己内心深处的需要。”说着从书架下方的柜子中小心翼翼地搬出一整套精致的东瀛漆器茶具。
常振邦看了不由得笑了,这玩意儿可是他的老朋友了,自打搬进樱子家之后,可没少被它照顾,只是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啊。只见樱子小心翼翼地拖着茶具,迈着东瀛女人特有的小碎步缓缓地来到常振邦身前的桌子上,轻轻地放下并捧出一盏小茶炉,轻轻地打开,细致小心地检查起来。
“这么精细的保存是不是打算当做传家宝传下去啊。”常振邦看她那副专心的样子,忍不住取笑道。
樱子回首宛然一笑,道:“茶具终究是一种消费品,充分利用它,然后使之自然消亡。若它活得比我长,当做传家之物也并无不可。”
常振邦微微一笑,道:“你就不怕成了付丧神殃及子孙啊。”
樱子道一边忙碌着一边温柔地说道:“我以朋友待它,他日成神成怪,对待我的子孙一定会像对待子侄那样关爱的。”
常振邦笑了,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樱子你还是这样圣洁,可惜我已经被这个社会染黑了。”
樱子从一旁的角落中取出马蹄壶,将水倒入茶壶之中,道:“人若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都会有一副圣洁的样子,振邦君你身为镇守官员有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身不由己,又何如此自责呢?”
常振邦道:“樱子你还是这样的善解人意,还记得那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
樱子笑着说道:“怎么不记得,在上野公园的逃课的中国留学生,一脸的愤愤不平,似乎每个人都欠了你很多似得。”
常振邦没想到她竟然也记得当初的样子,心底蔓延出一阵热爱,但是脸上却很是不屑地说道:“记那些没趣味的干什么!”
樱子笑道:“不记得这些,难道还要记得你天天送报纸的样子吗?当时的你可真够努力啊!”常振邦没想到她会提到这里,不禁老脸一红,道:“一场大病将父亲送来的学费都花光了,不得已只得勤工俭学了,索性后来遇到了樱子你,并允许我搬过去,这才大大缓解了我的经济问题。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贵人了。只是现在对亏了我是个好人,否则你们家可就倒霉了,所以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当时怎么就敢让我留下来呢?”樱子脸一红道:“一个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原来她对自己的喜欢也如自己喜欢她那样,很早就喜欢着自己了,并非朝夕相处的相识,常振邦不禁内心一阵心动,轻轻地站起来,双手抱着樱子的腰,说道:“若是当初我们私奔成功的话,我们应该也会很幸福!”樱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却很自然地说道:“可惜缘分没有到,不过我从来没有后悔喜欢过振邦君。”
“我也是!”常振邦轻轻地抱着樱子,就像第一次他从身后抱住了沏茶的樱子,他轻轻地说道:“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你,只是恨造化弄人,如今我有喜欢你的资格了,却已经娶了妻。但我现在依然想要樱子你……你跟我走吧!”
一阵轻快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樱子忙从常振邦的怀中挣脱,常振邦也想没事儿人一样得坐回了椅子上,拉门推开之后,门外出现了陆小竹。
陆小竹没想到常振邦还赖在这里,脸色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樱子马上笑着走过去,拉住陆小竹的手,将她轻轻地推到常振邦面前,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振邦君这些日子的痛苦你也看到了,小蝶夫人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毕竟是你们认识之前的事情,他瞒着你也是怕你生气。如今事情说开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你不觉得得不到你爱惜的振邦很可怜吗?”
常振邦看着陆小竹的目光渐渐地转移到了樱子的身上,只见她笑的很是甜美,笑的很温柔,笑的如沐春风,笑的让他心好痛,从当初的私奔到现在的成全,她从头到尾都是为自己考虑,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如此无怨无悔的为自己付出,可惜终究是自己负了她。这个傻瓜怎么就不肯为自己多着想一下呢,想到这里他眼眶一酸,眼泪啪嗒一声便落了下来。陆小竹见常振邦如此难过,这不是她第一次见男人哭,可是男人有泪不轻弹的道理她还是知道,这是自己打算与之白首的官人,却因为自己哭了,她不禁心疼万分。
“呵呵,瞧我这记性,小船君那边有些账目还没有算好。”樱子一拍自己脑袋,悄然退可出去,将这里留给了常振邦和陆小竹,关门的那一刻,她眼中缓缓地流下了两行热泪。她赶紧擦去,去了别处。
陆小竹望着常振邦犹豫了半天,终于伸手轻轻地为他将脸上的眼泪擦去,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如小孩子一般的哭泣,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常振邦伸手轻轻地将她抱在面前,道:“小竹,跟我回去吧。”
陆小竹想了想道:“不方便吧!”
常振邦道:“那是你的家,没有人会不方便。”
“陈蝶怕是要不高兴了,若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陆小竹道。
常振邦伸手摸了摸陆小竹光滑如玉的小肚子,深情的是道:“小蝶都有了,我们也要努力了。”
陆小竹脸一红,道:“坏东西,谁要和你努力了。”
常振邦轻轻一提,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道:“小蝶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夫人,你可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啊。”
陆小竹小嘴一撅,十分不满地说道:“你个偏心的坏东西,明明是陈蝶欺负人家!”
常振邦道:“小蝶只是急着要为肚里的孩子挣个名分而已,其实人很好的,如今她已经心满意足,应该不会和你捣乱了。”
陆小竹一听孩子两个字,脸色更是难堪,道:“那个孩子当真是你的吗?”
常振邦苦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时的我还是一个颓废地被人骂成疯子的富家少爷,在一个雨夜相遇,结下了不解之缘。小蝶那么漂亮的女子却在那种情况下跟了我,我实在做不出翻脸不认人的事情来。”
陆小竹道:“可是她如此咄咄逼人终究不太好吧!”
常振邦道:“当初我便许诺再合适的时候,娶她为妾,她从来就没计较过,不过现在有了孩子,所以才这般计较的,这是父母之心,怎么能怪她呢?”
“那个孩子是你的吗?”陆小竹再次将这个问题摆了出来。
常振邦道:“算算日子应该是我的没错。”
陆小竹听到常振邦确定答复之后,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地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常振邦想了想,道:“陈蝶都已经成为了我的二姨太,这孩子还能怎么处置?”
陆小竹见他不明白,伸手将常振邦的脸夹住,脸凑过去,说道:“民国了,皇上没了,但嫡庶不能乱吧!”
常振邦一听这话,不由得苦笑着起来,陈蝶多么豪侠的女人,陆小竹多么温柔的女人,一干涉到孩子一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生剥活吞了自己才好,为了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样的孩子现在就已经争斗起来,自己在家中的好日子看来是不到头,想到这里,他苦笑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伦,不能更!”
“这还差不多!”陆小竹悲伤地说道:“我性子软,容易被人欺负,但是我的孩子绝对不能受气。”
常振邦道:“媳妇现在这些事情还早啊,再说了我们第一个孩子不是给陆家吗?这些事怎么得也要次子出来了再说啊。”
陆小竹反问道:“若我只生下一个孩子怎么办呢?”
“生了第一个就能生第二个吧!”
陆小竹摇了摇头道:“若是生不了第二个,就让老大像光绪皇上那样,兼祧常陆两家就好了。”
此话一出常振邦脑袋里翁的一声就乱了,这还没怎么着的,陆小竹就已经想到这么远了,以后还能不能在床上愉快的玩耍了?或许唯有樱子不会计较这么多吧,可惜……
陆小竹见常振邦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说的这种事情引起了他的反感,马上温柔可人的双手抱在常振邦的脖子上,说道:“好了,人家想的太多了,夜深了,咱们再不回去就打扰樱子小姐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