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乱动，你争我吵。
好像一锅粥。
虽然大家都在极力压低声音，但架不住人多，仍是低低的嘈杂之声纷纷而来，从远处听去，好比是海潮一样。
纵然方超精神力强大，但在这些人的无数个气场的纷扰下，却是不能一一鉴定，一一识别。
而且有种极其平常但又普通的声音在里面混杂着，好像是听得清楚，细听之下，却又像成群的蜜蜂在嗡嗡乱叫一样，根本听不出个个数来。
嗯？方超耸然一惊。身边的焦金叶与宇文成龙立时有了感应。
“怎么？”焦金叶以目视方超，在询问着情况。
方超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充满着疑虑，也充满着惊喜。
眼眸轻转，在探视着情况。
对于一个能打死武仙大成的气宗来说，战斗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现在最紧要的是，是能找出那个采花贼来。
只有找出来，才能打。要不然，空有铁拳无处用。不要说方超，对于其它想要抓的人也是一样，对于这个人，根本就没个扑兴儿，甚至于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方超悚然一惊。大家现在的惯性思维恐怕都是认为这个采花贼是个男的吧，那么，会不会真的是一个女的呢？
念头一起，便马上被自己给否了。这也太不可能的了。
树影轻拂，好像巨大手指，轻盈地划过地面，来到了陶钵上，在上面晃动不休。
时间，到了。
此时现场约有三四万人，属于万人聚会的大场面。
有的是真心来听的，有的则看热闹，还有的是外围的小商贩，他们这一天在哪儿都是个卖，哪里人多就有他们的身影。
这些小商贩决不满足于在一个地方叫卖，而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比如冰糖葫芦的，卖了几只之后又开始寻找新的买卖人群。
但是他们只是在最外围活动，离着最里面的永信大师两师徒相隔得太远，也不大声叫卖，就是推着小车或是扛着叫卖的果品，在外围来回地走动着。
人群与商贩都在涌动着。
一声清音开始。这是那黑皮肤的小头陀敲动那陶钵发出来的。
方超哪有闲心听他讲什么经，眼睛在四处暗暗搜寻，如虎似豹。
就在他无心去听的时候，一个声音清晰地传入到他的耳中。
“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无此身时，心为佛国。有此身时，心是地狱……”
那声音清晰，冷冽，像是寒冬里的雪花，又似夏日里冰镇的雪水，让人一听之下，不用说是什么内容，就是心神一凝一静，感觉到无比的舒服。
众人都在静听，但方超却是感觉，这声音似是在他对诉说一样。暗想就算是这样，身在佛国与地狱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我若抓不到采花贼，则我身在地狱，若我抓到真凶，我身也不在佛国，好像，还在地狱里面！
想着想着，不由向前挤去，想要看看这高僧到底卖的是什么十全大补丸。
方超向前，焦金叶几人自然也是跟着。韩老六一看这架式，是要长听的意思，禁不住心中长叹，本想着吃点儿肉什么的好好补一补，没成想竟然挨饿来了。
都是这个什么狗屁的永信和尚，没事儿闲得无聊讲什么道，听什么经，还不如找个菜园子种点儿黄瓜豆角子茄子还能供人一饥，也比这样的要强得多。
方超向前，但闻声音朗朗，有如金杵敲击玉钟，声音清脆，正是那永信大师开口讲经。
而那黑头陀则是双手合什，一副恭敬模样，生怕漏下一个字的样子。
在最前面的都是最为虔诚的信徒，自然听得入迷。中间的就是半信不信的，最后面的就是来凑热闹的，最后面的做买卖的商贩则不用提了。
天天有这样样的盛会让他们多卖点儿货，多挣点儿钱才是好呢！
至于是佛法还是道法，与他们有关系吗？顶饭吃吗？
方超到了前排，看他挤来挤去，四周人都没有好脸色看他。有几个仗着个儿大，用肩撞到他，却如撞在铁板上一样，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咬牙忍住疼痛，含恨离方超远一点儿。
不敢再行招惹。
那永信大师看到方超几人到了，对着方超微微一笑，继续讲经。
“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众佛观察妄想，不以心生心，故常在佛国。”
这人看到方超走近，神色不变，老神在在，继续念诵。
似是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注视，方超向前几步，学着那永信大师，盘腿坐在地上，地上有青草，做着也挺舒服。
两人四目相视。
永信大师微微一笑，笑中慈祥与智慧兼备，让人心神为之一畅。
方超目若灿星，却是万般不解。对于这些教宗，无论是佛，还是道，还是诸如自大陆西方传过来的，对于他而言，都是虚妄的。试想自己处于生死关头，又有哪个神佛现出来救他的？
一个都没有。
“敢问大师，何为地狱？”方超轻声问道。
众人立时对方超侧之以目。盖因在师讲道时，大家向来都是听，只是听。
明白也是听。
不明白也是听，从没有人敢多言发问。
但也有许多人静静听着，等着大师回答。或许，方超所问，也正是他们心中的疑惑。
与永信大师离得近了，这才发现，这老僧相貌慈祥，笑容可亲。与普通的邻家大爷没有什么样的区别，那脸上的皱纹，清楚地烙刻着岁月的痕迹。
给人无限感慨的时候，却又让人肃然起敬。
这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平凡的影响，来自于精神，人格与品格，与武力与修为没有任何的关系。
直到此时，这老和尚也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修为，就那样，有如普通的种菜老农，质朴的笑着，却又暗含无穷的智慧。
老僧听到方超发问，面色安然，“小施主，心就是地狱！”
“我未施与大师一物，大师未奉我一物，敢问大师，施主一词，从来而来？”方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