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宪兵拖走那位议员先生的同时,能容纳数百人的国会大厅鸦雀无声,静的能听到人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静的只有宪兵们急促的脚步声——静的只剩下吉拉尔丁逼视郭新知的目光。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足足过了好半天,郭新知才从嘴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当你们试图挑战陛下权威的时候,你们应该已经预见到今天的局面,陛下曾经给过你们信任,让你们管理日本的一切,但你看看你们弄出来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国会是要来干嘛的?国会是要实现陛下意志的!不是要提升日本民主进程的!要你是干嘛的?要你是维护兰芳利益的!不是来证明兰芳和日本是两个国家的!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那要你干什么?要你们这个国会干什么?”吉拉尔丁不客气,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
“你,你可真是放肆,这是国会,不是做游戏!”被痛骂了一顿的郭新知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应对并不怎么高明,至少在吉拉尔丁看上去不是。
“没错,这不是游戏,因为游戏已经结束了!”吉拉尔丁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你,你站住——”郭新知这才感觉大事不妙,但说出话来之后,郭新知更有大祸临头的感觉,因为面前的扬声器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话语权都是需要物质为基础的,或者说所有的话语权都是需要实力支撑的,如果自身的实力都是别人赋予的,那么这些权力别人也随时能拿走。
只可惜,这个道理郭新知明白的太晚。
转身之后,吉拉尔丁直接向出口走去,一路上经过议员席位的时候,那些议员们纷纷起身,用恭敬有加的态度恭送吉拉尔丁。
如果说他们以前还不知道吉拉尔丁是谁,那么今天之后,他们已经对吉拉尔丁有了个极为深刻的第一印象,如果这种时候还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吉拉尔丁,那他们也成不了国会议员。
旁听席的位置就在出口处,杨凯已经施施然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准备和吉拉尔丁一起离开,今天这场戏看的杨楷心满意足。
洛安平原本的位置在会场中心附近,但今天洛安平的位置也在出口处。
吉拉尔丁经过洛安平身边的时候没有停步,走过了才回过身来到洛安平面前站定:“今天必须通过这个义务兵役制,如果通不过,你们自己看着办,如果陛下的意志在日本无法实现,那日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听到吉拉尔丁的话,洛安平先是一愣,然后才无奈摇头苦笑,嘴里还是应了声“是”。
比起刚才的冷酷,吉拉尔丁这句话的威力更足,很多人都注意到,吉拉尔丁说不是“国会”没有必要存在,而是“日本”没有必要存在,这其中的含义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返回司令部的汽车上,杨楷也摇头苦笑:“你这么一搞——”
杨楷实在是无法评价吉拉尔丁的行为,用“出格”评价?那是因为日本国会出格在先,所以吉拉尔丁才会出格;用“操之过急”评价?这种事如果想要徐徐图之,估计永远没有解决问题的那一天。
“你有意见?”吉拉尔丁即使是面对杨楷也不客气,这不是因为吉拉尔丁的军衔和现在和杨楷平级,而是因为吉拉尔丁本性如此,除了少数几个人,鲜有旁人能见识到吉拉尔丁的笑容。
“没有,你的方法很合适,相比国会以前的混乱,正需要这样的当头棒喝。”杨楷马上就改口,现在这小姑奶奶正在气头上,可不是触霉头的时候。
“哼哼,这个国会就是个笑话,搞什么民主?这帮议员又为兰芳出过多少力?不过就是一群摘桃子的,他们怎么可能懂得我们军人为了兰芳付出过什么?要我说这个国会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只要用军人管理这个国家才是长治久安之道。”也就是吉拉尔丁,才敢这么大放厥词。
但当着杨楷这位军人说出这样的话,吉拉尔丁也是没拿杨楷当外人,兰芳军人还是很有“袍泽情谊”的,杨楷很明显也赞成吉拉尔丁的话,不过杨楷可不敢向吉拉尔丁这样放肆,只是无声的比划了两个大拇指,用来表达对吉拉尔丁的坚定支持。
“你也是过分,难道你就任由他们这么折腾?陛下把驻日司令部交给你,不是让你抵御外敌的,这种事你早该动手,如果你早让那个郭新知吃点苦头,估计这个国会也不会崩坏至此。”吉拉尔丁确实是不客气,话锋一转就绕到杨楷身上。
杨楷马上就红了脸,却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杨楷感觉面对的不是吉拉尔丁,而是面对着秦致远,这种感觉让杨楷既熟悉又陌生。
上一次和军团长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是很久以前,又好像是就在刚刚,看来要多回蓬莱岛几次,否则自己就懈怠了——
杨楷这么对自己说,其实杨楷也知道,秦致远对杨楷还是信任,否则杨楷也不会坐在驻日司令的位置上。
但正因为这份信任,让杨楷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总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才是。
站在杨楷的位置上,离开兰芳的统治中心太久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杨楷可不想当一辈子驻日司令。
想到这里,杨楷眼中仿佛有团火开始燃烧起来:“军管,军管,马上开始军管,就算是陛下责怪我,只要能给陛下弄出来一个干净的日本也是值了,大不了回外籍军团继续去当我的大头兵,最起码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这就对了!”吉拉尔丁马上就连连点头,看向杨楷的目光中居然带着欣慰,这感觉实在是有点怪异。
杨楷做事也是雷厉风行,或许因为秦致远收回总督权力杨楷心中曾经有过失落,或许因为在日本待久了曾经心生懈怠,又或许是在权力中迷失了自我,但不管怎样,只要知错就改,在吉拉尔丁眼中还是属于可以挽救的对象,吉拉尔丁所在的内务监察部对杨楷这样的封疆大吏肯定也是有监控的,正因为杨楷还没有迷失的太远,所以吉拉尔丁才会给杨楷当头棒喝。
回到司令部之后,杨楷马上签署了一系列关于“军管”的命令,其中内容包括不准在公共场合集会、宵禁、物资统一分配、军人代替警察上街巡逻、用军法代替刑法严格执行等等方方面面。
同时杨楷也和奉命调回日本的两个日籍士兵组成的步兵师进行接洽,这两个师现在听命于吉拉尔丁,和杨楷的职责在某些方面是重合的,杨楷要协调好彼此的关系,尽量避免在以后的配合中出现失误。
话说杨楷在知道这两个师会调回日本之后,颇有点不以为然,但很快,杨楷就意识到了这两个师的好处。
首先这两个师是由日籍士兵组成,这样就保证了这些士兵在和日本居民沟通的时候不会出现语言不通的乌龙,很多时候虽然兰芳士兵们一般情况下出动的时候都配有翻译,但毕竟在意思传达的时候不会完全精确,还是会出现沟通不畅的问题,以后类似的问题应该会大大减少。
其次是在执行命令上,兰芳虽然是日本的托管国,但很多日本人对此并不满意,只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服从兰芳的统治,对于兰芳士兵,日本人是有一定抵触心理的,现在有了这两个日籍师,很多不方便兰芳士兵出头的事就会由这两个日籍师去做,这会让普通日本人把仇恨对象从兰芳人身上转移到这些日籍士兵身上。
其实人都一样,不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对敌人的仇恨总是赶不上对“内奸”的仇恨,看看抗战时期那些翻译官的下场,华人对他们的仇恨甚至都编进了儿歌里,再看看二战之后巴黎街头的那些被剃了阴阳头的女人,或许她们是被迫的,但只要她们没有反抗,她们就罪孽深重——
杨楷虽然不知道发生在另一个时空中的事,但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想想那些日籍士兵们将来代替兰芳人挨骂,杨楷就感觉又有好戏能看。
当然了,在那些日籍士兵们心中,这未免是一件坏事,早在加入军队的时候这些士兵就得到承诺,当在兰芳军中服役一定年限之后,这些士兵将拥有加入兰芳国籍的权利,这个承诺对于这些日籍士兵来说,就像是悬在驴子鼻子前的胡萝卜,是促使他们继续向前的动力。
吉拉尔丁在国会中的那一番做派还是极大的震慑了那些国会议员,在吉拉尔丁离开之后,洛安平提出的《义务兵役制》很快就获得高票通过,甚至就连之前坚决反对的郭新知都投了赞成票,吉拉尔丁的行为确实是出格了点,但这充分表明了吉拉尔丁的强硬,对于日本而言吉拉尔丁不是过客,那么以后要如何才能和吉拉尔丁相处,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