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总是会有伤亡,这不可避免。
但如果是因为技战术原因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但却最终还是没能避免的伤亡,那就不能原谅。
当看到马达加斯加人淹没最前线的那个碉堡的时候,晓是黄励已经身经百战,还是忍不住自责。
如果不是战前黄励的那番鼓励,或许那个碉堡里的士兵当战事不利时是可以退回来的。
但在战场上,黄励没有太多时间自责,逝者已去已,黄励还要为活着的士兵负责。
“命令,如果那些马达加斯加人太过逼近,碉堡里的士兵可以撤退。”黄励及时下达命令,不想看到悲剧重演。
就在传达命令的这会功夫,又有两个碉堡失陷,这两个碉堡里的防御士兵倒是乖觉,在失陷前,碉堡内的士兵及时撤出,避免了更多伤亡。
其实相对于马达加斯加人的伤亡,“勘探队”这边的伤亡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站在黄励的位置,视线所及处,真的是浮尸遍野层层叠叠,用“铺了一层尸体”来形容已经不合适,应该是“普了好几层”才对,特别是最前线的碉堡前,尸体层层叠叠不计其数,一直延伸到千米之外,仅仅是黄励的视野范围内,能看到的尸体估计就有上万具。
能看得出来,马达加斯加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跟随大部队冲锋的马达加斯加人越来越少,正在冲锋的马达加斯加人也不再是满脸狂热一往无前,他们目露惊惧面带骇然,行动间跌跌撞撞已经不复矫健,冲锋的动作更是越来越迟疑,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弟兄们顶住,这帮孙子要不行了——”黄励在营地围墙上来回奔走鼓舞士气,鼓励士兵们坚持住,只要能撑过去,胜利终究会属于“勘探队”。
其实战斗进行到现在已经打了近两个小时,不仅是武器出现问题,士兵们也都疲惫不堪,很多机枪已经无法继续使用,机枪手们都已经拎起步枪在坚持作战,好在m-2步枪的火力持续性也不错,比栓动步枪强得多,所以打到现在这个份上,防线还能勉强维持,并没有要崩溃的迹象。
撑不住的还是马达加斯加人,随着几声悠长的号角声,马达加斯加人终于停止了送死一般的冲锋,偃旗息鼓踉跄而去。
就在马达加斯加人退走的一瞬间,战场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好像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不敢相信前一刻还视死如归的马达加斯人会退走。
当撤退行为被确定之后,“勘探队”的防线上先是响起震天的欢呼声,然后又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毫无疑问,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屠杀,不折不扣的屠杀。
黄励这边的守军大概只有500多人,在战斗之前,士兵们可能设想过要对付五千名马达加斯加人,或者是一万名,又或者是两万名,但恐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他们居然是击毙了两万名马达加斯加人,而且是使用近似枪决的方式集体屠杀了两万名马达加斯加人。
这是两万名活生生的人,不是两万只鸡,或者是两万头猪,当士兵们在作战的时候,士兵们可能不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但当战斗结束,看到满地的尸体,看到尸横遍野的惨状,士兵们才会想起来他们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勘探队”的士兵们终究不是那些杀人如麻的屠夫。
所以当马达加斯加人撤走的时候,虽然马达加斯加人是背对着“勘探队”士兵们的方向,但没有人开枪,就这么目送马达加斯加人离开。
哪怕只是看看,也能感受到马达加斯加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进攻的马达加斯加人现在也才醒过味来,几乎所有的马达加斯加人都是抹着眼泪走的,甚至在撤退的过程中,当那些马达加斯加人发现受伤的同伴,或者是阵亡的亲人时,这些马达加斯加人也会哭天抢地,哪怕是他们已经疲惫不堪,哪怕是那些阵亡尸体并不完整,那些马达加斯加人也会尽量收拢那些或者是被打成两截,或者是已经四分五裂的尸体。
再远些地方,就在马达加斯加人的出发阵地,很明显能看到十几名身穿长袍的马达加斯加人正跪在地上哭泣,这些人或许是这些部落的首领,或者是长老之类的人物。他们一边哭一边指着“勘探队”临时营地的方向指天画地的比划,估计是在发誓或者是在诅咒,因为距离比较远,黄励听不清楚那些人在哭喊什么,还是能感觉到那些人的悲怆。
“迫击炮,三发急袭!”黄励肯定不会留下这些隐患,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果早点把这些人消灭掉,估计这些马达加斯加人也不会如此舍生忘死。
“嗵、嗵、嗵——”急促的炮弹发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的声音就不再轻快,炮弹从空中划过发出的尖啸声更像是悲鸣。
兰芳炮兵的素质确实不错,一阵橘红色的火团闪过,远处的那处山坡上被烟尘淹没,看不清楚效果如何,只能看到烟尘中有一席长袍飘飘荡荡的飞起来,在空中一阵狂舞之后无力的又坠落在烟尘中。
真像是这些马达加斯加人最后的疯狂。
“军医,马上救治伤员。”黄励不去关注远处的山坡,更关注刚才被马达加斯加人淹没的碉堡。
其实都不用黄励吩咐,马达加斯加人刚开始撤退,四名早已严阵以待的军医就带着几名抬着担架的男护士向着碉堡的方向冲过去,试图寻找伤员进行救治。
没用多长时间,军医抹着眼泪从碉堡中出来,垂头丧气的护士抬着的担架上都已经蒙上了白布。
“真特么的——”黄励的心再次抽痛,一拳打在围墙的垛口上,明显擦破了皮。
“战士们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碉堡里有手雷爆炸的痕迹,估计是有战士在最后一刻拉响了手中的手雷——惨,太惨了——咱们的战士们身上有被撕咬的痕迹,估计是在肉搏的时候——”女军医上来向黄励汇报,没说几句就哭成泪人。
“尸体在哪儿?”黄励的眼圈也发红,声音有点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偏偏就是掉不下来。
营地大门内,六副担架一字排开,上面都覆着白布,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白布底下露出来,看上去真凄凉。
“集合所有的弟兄们,向这几名兄弟告别。”身为军事主官,黄励要抓住一切机会鼓舞士气,眼前就是鼓舞士气的好机会。
吴青也带着几个人从营地另一端跑过来,还好,吴青那边没有担架,看样子是没有伤亡。
很快,除了必要的哨兵,所有人都集中在临时营地的校场内。
“找几套干净的军装过来。”黄励没有说什么激励的话,准备用事实证明一切。
很快,这几名士兵所在连的连长捧着几套干净的军装过来,吴青接过来,黄励俯身撩开一张盖在担架上的白布,这是一名很年轻的士兵,看上去最多不过20岁,他的面孔还很稚嫩,但现在却已经沾满血污,哪怕是现在已经死去多时,他的眼睛还是没有闭上,执着的望向天空,空洞而没有神彩,就像是凝固的照片,找不到任何焦点。
士兵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光,身上伤痕累累,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无损的皮肤,甚至脖子上还有被人撕咬的痕迹,而且看伤口的痕迹,这不是肉搏时造成的伤口,而是在这名士兵死后,还有人不依不饶的不肯放过他。
真是凶残!
黄励不顾形象的跪在尸体旁,先是帮士兵合上双眼,然后用湿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士兵脸上的血污,连最小的血污也不放过,就像是擦拭自己最心爱的瓷器一样细心。
风无声无息的挂起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打着旋的飞上天空又缓缓落下来,营门口的旗帜被风吹动时发出“咧咧”的声音,电线也发出呜呜的风声,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在校场上列队的士兵们就像是雕塑一样凝固。
终于有人发出抽泣声,这是女军医和女护士,她们总是多愁善感的。
“该死的,我早就说过,这样不行,看看吧——”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
黄励抬头顺着声音望去,是刚才战斗的时候被关起来的马格南。
“让他带着他的人去外面打扫战场,把所有的尸体都集中焚烧掉然后掩埋,掩埋深度不准少于十米,少一米我就把他扔进去。”黄励不管马格南,手里还是不停手。
几名士兵飞快的跑过去,听上去马格南并不想听从那几名士兵的命令,但在几声呵斥和枪托击中肉体的声音以及惊叫声传来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沉寂。
有些人,必须要对他们展示武力,他们才能认清现实,那些马达加斯加人是这样,马格南也是这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强制劳动的马格南从黄励身边经过的时候,黄励很明显能感觉到马格南视线中的怨毒。
当然会怨,但当马格南走出营地大门,看到面前的场景时,马格南真的是呆若木鸡。
怨毒?
别搞笑了,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