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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29节
    长孙蛮有点绝望。
    她揉着眉心,心累问道:“你就实话实说,长安到底怎么了?”
    魏狗收拳,呼哧带喘地说道:“丹阳长公主接掌京畿军防,我爹说朝里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大臣勋贵比比皆是。就在前不久,薛家一倒,皇后娘娘被废了,陛下改立钩弋夫人为新后。至于你娘送进宫的那个楼美人,也被鸩杀了。现在的长安,几乎是公西家一手遮天,他们还奏立五皇子为太子,说是等万寿宴一过,陛下就要回长安下诏立储了。”
    他这一通话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倒出来,长孙蛮被冲击不小。她搅着元宵热汤,迟迟没有再应声。
    魏山扶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说一件重要的事,“那个,还有件事,我不知道你听说没。”
    长孙蛮抬头,脸上有些许茫然。
    “你家那位万俟大人,被陛下召入了内宫……封为昭仪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林滢她娘是丹阳,也是皇帝萧复的胞妹。
    皇后薛氏生了六皇子(泥猴),钩弋夫人公西氏生了五皇子,她俩的戏份在玉京4-6。
    万俟大人就是万俟葵,在宣室殿审阅奏折。
    给大家提醒一下人物
    第31章 洛阳
    长孙蛮实在是没想到,魏山扶平日里满嘴跑火车,死的都能被他掰扯成活,到今天却说了一大箩筐有用的话。
    而且还猝不及防,全扔在长孙蛮脸上,砸得她是眼冒金星不知所措。
    到这会儿喘匀气,他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薄汗,无辜一笑:“你看吧,我就说你不听铁定后悔。现在知道我这消息有多……”
    “等会儿,”长孙蛮急急打断他,扯着他袖子就往身边拽,迫切又不安地低声询问道:“小葵是多久被召进宫的?她……陛下,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来……”
    可不就是突然想起来吗。
    万俟葵自新帝登基伊始,就被萧望舒派进宫任为内舍人,常年走动宣室殿,天天在皇帝跟前传阅奏折,两人熟的不能再熟了。
    如果说萧复有纳妃之心,早八百年就该霸王硬上弓,怎么还会等到今天。
    魏山扶挠挠头。回忆起那夜食过夕食后,父亲被祖父唤进书房议事到半夜,他的疑惑不比长孙蛮少。
    故而魏小郎君总寻思着,如果小姑娘还在长安,作为一线吃瓜群众,她能看到的东西一定比他多得多。
    “她被召进宫…应该是你离开长安的那天,具体什么时辰我也不清楚。这消息还是第二天我从林滢手里赢过来的,她赌输了又说不过我,动不动就哭鼻子,我爹那个臭脸拉得老长……嘶,这么一想想,长孙蛮你还是别去幽州了吧,没你压制林滢,她都快骑在我头上作威了。”
    长孙蛮满脑子都是他片刻前扔出来的定时炸弹,一时半会儿没听清他嘀咕什么,等回过神时,魏山扶一脸诚恳,看她活像看庙里面慈眉善目的菩萨。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可以不用想了。”长孙蛮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魏山扶耸耸肩,早就知道结果,也不纠结于此。之前为了方便打拳,他把衣袍子都扎在腰间,现在盘坐在软垫上,自己干了一大杯水下肚。
    顺了口气,魏狗开始问起正事:“你家那个万俟大人,跟陛下之间……?”
    长孙蛮摇头:“我没听小葵提起过。”
    “是么,我还以为你都知道。”魏狗无不惋惜。
    “??你还知道什么!”
    魏山扶故作高深:“你不妨去问问你娘,她肯定比咱俩更了解。”
    长孙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边撑着桌子爬起身,一边嘟囔:“你说得对,我去问……”动作蓦然一顿,小姑娘迅速扭过头,要哭不哭的表情头一回暴露在小郎君跟前。
    “魏、魏山扶!”
    被唤者叼着杯子,好整以暇地眨巴眨巴眼,万分无辜。
    长孙蛮扑过来,凶巴巴皱起眉毛,想要用拳头强行掩盖自己的失误,“你还不死心想套我的话!”
    她刚一松懈,差点儿就顺着魏狗的话把她娘供出来了。长孙蛮不傻,他俩扒拉许久还能在这儿废话一通,说明魏山扶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要真有什么事发生,门口那两个死士早就破门而入带她走了。
    魏山扶平生一大爱好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许是尚在年幼,好奇心重得连魏太尉也出言训斥过。可年纪尚小,这性子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了。不过他也机灵,没再多问下去,只摊起手不做挣扎,以此稳定军心。
    长孙蛮忍了忍,见好就收。她趿着绣花鞋,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磨叽两声:“我,我肚子疼。今天不玩了。你你你……”她眼神乱飘,正愁拿什么把人搪塞回去,忽然眼睛一亮,一把拾起桌子上的九连环。
    “这个,你先拿回去解。好好琢磨,我、我会再找你,到时候你来教我。”
    魏山扶坐起身,接过那柄解了一半的鎏金九连环,嫌弃得满脸欲言又止。
    就这,他再摆弄会儿就能解开,这还需要带回去琢磨??
    奈何长孙蛮摆摆手,留给他说话的半分余地也没有,提起小裙子就跑得风快。
    ……
    王野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送过来了。
    萧望舒默不作声,细细看了两遍,问他:“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逢将军派人送来的。”
    他们被一路追杀至此,以前安插在洛阳的探子还没来得及联系。
    王野有些担忧,再道:“她被宣召进了内宫,如若说出什么……现在形势不利,洛阳探子不宜再做联系,恐有生变。”
    萧望舒沉默下来,她垂眼翻看那张薄薄的信纸,字迹潦草,指腹顺着轻轻一抹,半干的墨渍蹭出一道墨痕。
    见她迟迟没有开口,王野想起一话:“逢将军还说,他愿意护送殿下离开司隶部。”
    相比于骁勇善战的逢家军,城外亲兵不值一提。如果有逢燮护送,他们顺顺当当走出司隶部大有胜算。
    萧望舒却问了一句:“逢燮是去见陛下了?”
    “是,送消息的人说,逢将军今早就去行宫面见陛下。”王野皱起眉,斟酌想了想,“依信上所言,她现在就在行宫内,我们要不要……?”
    萧望舒放下那页信纸,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昨夜长孙无妄未有戒备,是一路上少有的求援机会,她自然要派人暗寻援兵。可谁都没有料想到,正准备出城联系人马的王野会遇到奔波赶来的逢燮。
    昨夜见到逢燮时,她是有些吃惊的。不过临近天子华诞,洛阳万寿宴虽不强求十三州朝贺,但逢燮作为兖州驻军大将前来恭贺,实在是稀松平常之事。
    只是巧就巧在,王野出城之际碰见了他。
    “嘭——”
    王野的话被轰然门声惊断。萧望舒睁开眼,看见何错拔剑缠上王野,而另一人大步跨过木阶,最后停在她跟前。
    白缎还在眼前晃荡,他不紧不慢地俯下身,屈指叩了叩桌案,问:“是跟我走,还是我请你走?”
    萧望舒冷眼旁观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有什么区别?你如果闲……”戛然而止的话生生停住,一番大力拉扯中,长孙无妄钳制住她手臂。
    他笑起来:“的确没有区别。殿下在审时度势这方面,一如既往的好。”
    “你!——”
    天旋地转下,萧望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她下意识抓扯住衣襟,一瞬间的失重感迫使眼前发白,萧望舒微微加重了呼吸,勃然大怒地呵斥:“放肆!王野!来人——”
    回应她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以及沉闷锵鸣的剑击。走廊上一片寂静,安然得仿佛所有人都未曾听到这里的动静。
    发麻的头皮扯动神经,萧望舒不可避免地脸色微白。
    她几乎在一瞬间清楚了自己的形势陡转急下。西九客栈里住下的亲卫,恐怕已无活口。
    ……
    长孙无妄抱着她,堂而皇之地穿过客栈回廊,跨入他的厢房。
    刚一进门,又是一声嘭地巨响。随着门扉紧闭,萧望舒被狠狠抵在柱上,光怪陆离的视线慢慢清晰。光线昏幽,两人交颈而立,衣袂缠绵像是在抵足厮磨,亦或说是一场互为掣肘的角逐。
    满室寂静里只听到他低低问了声:“跟老情人见面的感觉怎么样?”
    她抿紧唇不做应答。长孙无妄收紧臂弯,揽在怀里的萧望舒吃痛发出一声闷哼。
    他靠在她颈侧,温凉的吐息浸润衣领,“开心么。不,应该是欣喜若狂了吧……不然怎么会被我清扫掉你的暗哨。掉以轻心可不是公主府的行事风格,想来昨夜,殿下安眠甚好。”
    长孙无妄低笑两声,“让我猜猜,逢燮这次过来带了多少兵马,三千?一万?不不不,他是天下人皆知的忠君纯臣,可干不出让皇帝忌惮的事。能让长公主卸下心防,还大言不惭护送你出司隶部……五百骑兵精锐,足矣。”
    话已至此,萧望舒别过脸,衣领从他唇边擦过。
    舟车劳顿,再加上昨日见过逢燮一面,洛阳城外留有逢家精锐的消息,的确让她松懈了几分心神。对势均力敌的长孙无妄来说,只此一夜,是窥伺已久的暗刺良机。
    她垂眉淡淡道:“燕侯说完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
    男人攫住她下巴,慢慢直起身,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低垂。他动了动指腹,摩挲着她嘴角似在爱怜,“萧复当了这么些年的傀儡,积怨已深。你才被逐出长安,他就迫不及待清缴大权,不仅以探病为由搜剿公主府里外,还宣召万俟葵入宫为妃,妄图握住公主府残留势力。”
    自入洛阳至今,时间并不算短。他能悄无声息除掉客栈里的其余亲卫,也能拿到安插在洛阳的斥候情报。
    “东都万寿宴临近,洛阳外城被封无人起疑。毕竟谁也料想不到,声威赫赫的长公主殿下,如今已是丧家之犬,被自己的庶弟连夜追杀逐出长安。公主府势力遍布州郡,在没有收回你手中的军权,萧复不敢大肆声张。可他也知道困不住你,所以他把万俟葵带过来了,就放在重兵把守的洛阳行宫内。这只相伴多年的左膀右臂,你是救,还是不救?”
    长孙无妄淡淡看着她,指腹用力按出一道红痕,“萧复的这盘棋,或许从登基之日就已开始。但他盘算了七年还是没算明白,长公主与人博弈,向来利字当头,弃车保帅这种事,实为家常便饭。”
    说着,他微微一笑:“一丘之貉,他的嫡姐只会比他更猜忌多疑。”
    万俟葵救或不救,在她被召入宫的那一日起,就已无足轻重。
    第32章 洛阳
    萧望舒挣开他的手,冷冷睨着他:“公主府的事,不劳燕侯费心,孤自有决断。燕侯有空不如好好查一查几日前冀州部曲作乱一事,在他们眼里到底谁是黄雀,谁是螳螂。别因为一时之快,错失良机。”
    长孙无妄渐渐停住了笑意。
    萧望舒却一反常态地轻笑起来,“当年幽州兵势壮大,冀州作为接壤邻地,冀州刺史王岳是第一个对长孙家公然俯首的郡臣。对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幽州自然不会多费心思。可王岳能盘踞冀州十数年,也是凭借妻族公西氏的关系。若说他真无二心……”她停下话头,笑意越发耐人寻味,“燕侯既要与钩弋夫人做交易,合该清醒明白些。”
    钩弋夫人公西韫,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足够美丽,也足够聪明。更重要的是,年少曾在平就殿进学的倥偬岁月里,她是唯一一个让萧望舒烦心不已的同窗。至于烦心什么……萧望舒别过眼,敛去多余神色。
    提及此事,气焰强势的某人身体有些发僵。
    萧望舒自如抬起手,挽过微乱的耳发,“你想顺利带走阿蛮,必须要得到天子制谕,才不落下口实被人发难。公西韫提出用太子之位作伐,让孤骑虎难下,正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诸侯面前,孤为求局势安稳,自会松口让你带走阿蛮。”
    人人心中清明,几乎能与公主府分庭抗礼的公西氏,不能再出一个太子。也是因为长孙无妄在国宴上的横加干涉,萧望舒不得不重新审视风云突变的朝局。
    萧望舒放下手,静了一静,“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即使燕侯没有多做什么,但公西家跟幽州沾上了关系,日后就算是陛下也会三思而行。譬如今日她登临后位,焉知这里面没有你的功劳。你与她的这个交易,确实一举两得。”
    长孙无妄呼吸微缓,他张了张嘴,不知何时喉咙有些发涩。
    “京畿军防一事,我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