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渡知道他爸有点儿缺心眼儿，但是没想到他爸仅有的那点心眼儿，根本就没有用到正地方。
    人都得罪死了，他自己都没发现。
    “爸，你知道九爷今年多大吗？”温渡问他。
    “怎么着也得五六十岁吧，跟你奶奶差不多大。我总不能管他叫大哥吧？”温韶钰还觉得自己挺有理。
    温渡嘴角一抽，觉得他爸这思路没错。可是他把人家的年龄搞错了。
    “那你知道小六多大不？”
    “那不得二三十岁呀？你瞅着你这张脸都怪显老的了，往外边一站，别人说你是我哥都有人信。”
    温渡觉得还是让他爸出去被人打死算了，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拉踩的呢？
    他这是故意把自己弄得很显老。
    不然外面的人看出来他才十几岁，谁会找他干活？
    一个正常人也信不着一个孩子吧。
    温渡深吸一口气，极力忍着才没把他爸丢这儿不管。
    “你以后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你的生意是不是不想让旁人照顾着？万一有人过来寻事儿，你是不是自己就能应付了？”温渡现在根本不想跟他爸废话。
    温韶钰觉得儿子脑子有点不好使。
    “你这说的不都是废话吗？我管一个比我大七岁的人叫叔叔，又管比我小十几岁的人叫兄弟。你觉得我容易吗？我这为的是什么呀？还不是为了以后生意能做下去。”
    温渡：“……”
    很好，他跟他爸不在一个波段上。
    “九爷不想让你叫他叔叔，他不想要你这么大个侄子。就算你长得年轻也不行。”温渡看到他爸开口，急忙把他爸的嘴给堵上，“还有小六只，想管你叫叔叔。如果你想把生意做下去，你就不要乱整你的那一套，按照人家的规矩来。”
    “那其他人……”
    “其他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跟你的想法在同一个波段上。但是九爷跟小六儿他们两个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这么解释，你能听明白吗？”
    温渡耐心已趋近为零。
    这次温韶钰听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的说：“这些人可是真难伺候呀，怎么一个人一种想法？我哪知道有些人还不喜欢自己辈分大，只想让人管他叫哥的？”
    温渡发现他爸有的时候也不是无可救药。
    “你以后叫哥的叫哥，叫侄子的叫侄子。别整乱套了，让人家也难做。”
    温渡有的时候真怕他爸神来一笔。
    “你放心，绝对不会乱来的。”温韶钰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不知道为什么，温渡看着他爸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好在吃了饭，把九爷他们送走，他爸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温渡坐着陈四的拖拉机去九爷那边儿，到了九爷那儿，九爷选好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等着了。
    因为他们去红星农场温家人得跟着。
    九爷这边派了小六过去看，小六儿找不着地方，总不能全都让陈四跟着跑。于是温渡想了想，还是自己也跟着回来陪着走一趟才行。
    他们坐着拖拉机到了红星农场。
    温渡领着小六，还有常住在红星农场的人，想去见见村长，又去找了严老太太。最后和左邻右舍打声招呼。
    他就跟小六坐最后一班车，回到了市里。
    俩人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六哥，我爸这人有点不靠谱，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人不坏就是脑子不灵光。”温渡知道小六儿之前挺尴尬的。
    小六说：“我知道温叔人不坏。再说，这就是一件小事儿，要是没有九爷，他叫我一声弟弟我肯定特别高兴。”
    温渡：“……”
    算他白担心了。
    温渡爷爷留下来的老宅子，跟九爷住的地方就隔了一条街。两人在路口分开各自回家，约好了，第二天早上先去金奶奶房子那边儿见面。
    温渡的时候，家里的灯还亮着。
    他从角门进去，反手把门插好，进了屋。妹妹和芝芝都睡了，奶奶还在炕上缝衣服，他爸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回来了，吃饭了没有？锅里边儿还给你做着吃的呢。”温老太太说着就要下去给温渡端饭。
    温渡忙伸手把人拦住：“我自己去就行，你别下来了。”
    说着他转身到外屋洗了手，把饭菜端到屋里就坐在炕沿边儿上吃了。
    温老太太，问她：“今儿事儿办的还顺利吗？”
    “我们到红星农场的时候还挺早。我带着他们去见了村长，又去找严二奶奶把其他的事儿说了说。最后带他们到咱们承包的山上看了看，告诉他们边界在哪，然后我就跟小六坐着最后一班车回来。”
    温老太太闻言便放心了。
    虽说知道那套老宅子以后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但那是老温家的根儿。
    现在住着这房子，是她男人死之前留下的。
    早几年，让她娘家兄弟帮忙照看。
    她娘家兄弟是个光棍儿，身体有点问题，根本没办法讨老婆。自小家里边人也不喜欢他，他在家里生活的很压抑。
    男人年龄大还不娶老婆，媒婆上门，家里边的人还都给赶走了。
    老家就会有些闲言碎语。
    她弟弟那人的性格又很腼腆，一直在老家，抬不起头来。
    她男人就把她弟弟弄到了城里。
    这两套房子一直就是他弟弟看着。
    她男人死之前跟她说，房子就让她弟弟住着，房租也让她弟弟收着。
    这样她弟弟啥也不用干，就能过上舒坦的日子。
    但是这地契她得留着。
    往后要是有啥事，这宅子就是她的退路。
    她只是没想到这两套宅子差点儿成了她弟弟的催命符。
    好在她弟弟并不是这宅子的主人，应该是没事儿的。
    希望弟弟能够平安躲过这一劫。
    前面十几年，弟弟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她也没有给弟弟写过一封信。他们姐弟俩也不敢通信。她担心有心人通过信件查到她是这宅子的主人，会害了一家老小。
    没人知道过去这十几年她内心有多忐忑，日子有多难熬。
    如今她来城里了，也想知道她弟弟在哪儿，过的好不？是不是还活着不？
    “小渡。”
    温老太太的表情，有些怅然。
    温渡听到奶奶喊他，却没有等到后半句话。他疑惑的抬头，“奶奶，你怎么不往下说了？”
    温老太太其实挺害怕的。
    她有点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消息。
    这种感觉就像是近乡情怯。
    “你来收咱们家房子的时候，可有见过其他的人？”
    温渡多聪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奶奶的意思。
    “奶奶，你是不是想问住在这的人去哪儿了，对吗？”
    温老太太点头，眼神有些殷切。
    “这两个院子里住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因为咱们这院子保存的还算比较好，当年住在这里的人恰好前段时间都搬离了。上面本来觉得这两套宅子要是没有主人的话，就安排其他人过来住。恰好我拿着地契过来办手续。人家确定我这事真的就给我办了。”
    温渡没说的是上辈子住在这里的人，的确是上边安排的。不过那些人为了住的方便，就把房子买下来了。
    后来出国热潮，他们就把房子卖了，出国了。
    当时他才刚刚成年。
    手里边也赚了不少钱，刚好可以买这两套房子。可是这两套房子完全没有必要买。但他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把这两套房子买下来。
    现在看来，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没有人住在这里呀？”温老太太的心里边挺不舒服的。
    她弟弟肯定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温老太太还不知道弟弟在哪里遭罪。心里这个难受，一走神手上还扎了一下。
    “嘶…”
    温渡忙起身去看，“奶奶，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扎了一下手。”温老太太嘴上说着没事，可那脸上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温渡也不知道奶奶想找谁，也猜不到奶奶要找谁。
    他直接问：“奶奶，你要是找什么人的话就跟我说，我去找人帮你问问，说不定就问着了。你这么胡思乱想也不是回事儿啊。”
    “你舅爷。”温老太太颤抖地说出这三个字，忍了半天才继续往下说，“咱们家这两房子是你舅爷住着的，爷爷说他在这儿守着这房子。可前面那几年……”
    说到前面那十几年，温老太太再也绷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温渡吃惊的去看他爸，温韶钰也傻眼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舅舅。
    “妈，我还有一个舅舅呀？”温韶钰干别的不行，调整气氛那绝对是一流的。
    他一开口有的时候就感觉是自带喜感。
    这不，温老太太都不难过了。
    她瞪了一眼儿子，“让你知道全村的人不就都知道了？再说，你舅爷守着咱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