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归隐山林
东郭喃喃地重复着。
“弃赛……”
是啊,再过两个小时就是决赛的现场,眼下几乎连一件拿得出去的作品都没有。
还怎么参赛?
为了能拯救这些作品,他曾连命都豁出去了,但最终的结局……
依然让人心寒。
“就这么放弃了么?”他低低喃语,声音悲伤,“付出了这么多,在最后的关头就这么功亏一篑?”
他望向那边被烧了一半的作品,此刻一个个的塑料橱窗模特仿佛和他同病相怜,各自怀着病痛,承担着遗憾。
斐珍背过身,没有再说话。
乔迁走上来,轻轻拍了拍斐珍的肩膀:“让他在病房慢慢休息一下吧。”
换做任何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么大的打击。
她走出病房,正好撞上迎面走上来的南弘。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南弘问。
她抬起手臂。
“没事,简单包扎了一下。”
相对比起来,东郭的伤势就比较严重。
“这一次弃赛,对他的打击肯定不小,”她轻声叹气,“谁能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
南弘沉默了片刻,开口。
“这件事可能不是偶然。”
啊?
“难道是有人刻意策划了这场大火?”她立刻明白南弘的意思,“可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究竟谁和东郭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我正在调取那条路面的监控,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好,我也去!”
乔迁立刻跟了上去,但没走两步,手机响了。
“外公?”
她接起来,有些诧异。
外公这个时候突然打她的电话,该不会是因为……
“我说,上次你到底跟人家慕邈说了什么?”那边乔茂学的声音响起,“怎么弄成了这样?”
“我弄成了哪样?”乔迁很不解,记得上次真的只是吃了一顿饭,后来匆匆告别了……
难道慕邈出了什么事?
眼下她已经有点焦头烂额了,要是慕邈再出点什么幺蛾子,她真不知道自己该……
“自从上次跟你见了一面回来之后,听说慕邈就在家里茶饭不思,谁劝都劝不进去,”乔茂学显然有些着急,“你婶婶刚刚打电话来给我,说慕邈又出走了,说是打算去终南山归隐山林,连东西都带好了……”
what?
眼下这么紧急关头,那个慕邈是闹的哪一出?
“他不会只是说说的吧,哪儿有人真的想要去归隐山林啊?”
“一看你就压根没和人家慕邈深聊,这一点他身边的亲戚朋友哪个不知道?你以为人家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乔茂学立刻催了起来,“你现在赶紧过来,帮着去劝劝啊!”
“可是我现在……”
她回身看了看病房里的东郭辛,又回过来看了看面前的南弘。
虽然她自己也是一团乱,但毕竟长辈的命令不可以违抗。
“知道了外公,我现在就过来,待会儿把地址发给我啊!”
挂下电话,她匆匆忙忙转身就走。
“临时有点急事,调监控的事我晚一点再去!”
她挥挥手,身影消失在转角。
南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紧抿着唇线,没有开口。
……
没过多久乔迁就赶到了地方。
“现在情况怎么样?”她一上去就问婶婶。
慕邈的母亲余绿兰一看到她来,立刻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你总算是过来了,我们都等着你呢!眼下所有人都上去劝说了一通,都劝不动他,只能看你的了……”
乔迁到了慕邈家,立刻就仔细询问起了情况。
情况还真如同外公所说,自从那天见了面回去之后,慕邈对饭局上的事情只字不谈,谁都问不出什么来。
就这么沉默了几天之后,他又提起了之前提过无数次的事,去终南山归隐。
这下直接把慕邈的爸妈急坏了。
“这可怎么办,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他要是走了,我……我……”说着,余绿兰就开始抹起了眼泪。
“婶婶,你别着急,或许我去劝劝看吧,他是在楼上吗?”
“嗯,”余绿兰点头,“我让家里的保镖死活拦着不让他走,好不容易把人给拦下来了,现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呢!”
乔迁朝着房间走去,刚走了几步楼梯,又有点不确定地回过头来。
“但是……我可能不一定劝得动,只能说是试试。”
慕邈的父亲是个沉默的男人,站在一边始终未说话,听到这句便对乔迁点点头,示意她放宽心。
余绿兰连忙应下:“这件事本来就不怪你,是慕邈那小子脾气古怪!既然是相亲,总有成和不成的可能性嘛!他每天动这些离家出走的念头是怎么回事?我真是操碎心了!”
余绿兰拉扯着乔迁的手,像是捧着一根救命稻草:“你就放心劝吧,不管劝得动劝不动叔叔婶婶都不怪你!我还要感激你今天特意赶过来呢……”
乔迁抱着有些忐忑的心态慢慢走上楼梯。
楼梯的房门是紧紧闭着的,她敲了两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慕邈,在吗?”她决定还是先自我介绍,免得人家早就已经把她给忘记了,“我是那天和你在z餐厅见过一面的……”
“乔姑娘,”里面的人终于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些疑惑,“你怎么过来了?”
看来,他是实在没料到自己爹妈居然把乔迁喊过来了。
乔迁心想,是我想过来吗?
这不是你自己先闹出来的事儿吗?
她在心里默默叹着气,眼下开始缓解和慕邈的关系。
“我能进来和你聊聊吗?”
事情早一步解决她就可以早一步离开,如果慕邈的情况始终不好,她肯定无法就这么走。
要是慕邈真是因为她而想不开,她的罪过就大了。
等了半晌,里面都没有回应。
余绿兰在下面看得很揪心。
“我们都敲过门了,谁喊他都不应,像是要把自己关死在里面,”余绿兰的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却还是保持礼貌,“乔迁你可别见怪,他的脾气就是这样。”
没想到这边话音刚刚落下,房门就开了。
乔迁站在门外,有一瞬间诧异。
这道房门微微开启,像是在默认门外的人可以进来。
不光是余绿兰惊得压不拢嘴,就连乔迁也开始诧异起来。
这个慕邈只和自己见过一面,真的对自己到了这么信任的地步?
“那我进来了。”
她走进房间,看到屋子里并没有开灯。
窗帘被拉拢,遮盖得密不透风,偶尔透进来的一两丝光点里,能看出最角落的沙发处有个人坐在那儿。
“慕邈。”她轻轻唤了一下他的名字,走过去。
“乔小姐,你也是过来劝说我不要动这个念头的吗?”沙发上的人发问。
只是一句话,就把她之后要说的所有话通通都做了一个总结。
乔迁有些语塞,干脆承认:“没错,我是过来劝说你的……”
慕邈摇摇头。
“我的心意已经定了,没有人能劝说得了的。”
这些话说得如此确定,连一点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你这样做,不会是因为……”乔迁有点不确定地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慕邈平静地摇摇头。
“乔小姐,为什么你觉得这件事会是因为你呢?”
一下子,乔迁又语塞了。
“我做这个决定,是因为它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一件事,”慕邈开口,“我承认,中间因为有你的出现,我几乎有了动摇这个念头的打算,但现在这个念头又再度回来,就如同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慕邈很有礼貌地在茶几上斟了一杯茶,伸出手邀请她:“坐。”
她有点诚惶诚恐地坐在了慕邈的对面。
两个人的第一次是在一家餐厅,第二次见面是在他的房间里。
隔了中间一张不宽不窄的茶几,水流的声音无比清晰。
“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而这点误会,很快我也释然了。”慕邈说着,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乔迁的面前,这杯热茶开始翻着袅袅的雾气,“我对你的心意,乔小姐应该能明白,回来之后我也想了想,世界上并没有规定,一个人付出心意,另一个人就必须全部接受。”
她被对方的逻辑绕了一下,一下没理清其中的意思。
就听到慕邈轻轻下了一个判断:“所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需要对我道歉,我下的决定是关乎我,并不关乎你,乔小姐也不用继续劝我了。”
像是一件事情被盖棺定论,得出了最后的结果。
乔迁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要劝说眼前的人并不简单。
在来的路上,她还觉得有人要归隐山林实在是一件有些荒唐的事,说不定只是某种气话。
但是等见到了慕邈,她才发现慕邈做这样的决定并不因为他在气头上,相反他非常冷静,也相当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甚至连逻辑都比劝客要清晰。
要是你的意志力稍微薄弱点,说不定还会被慕邈给劝过去,高高兴兴地背上行囊和他一起去归隐山林了。
“这难度也太大了吧?”她心里嘀咕,“这样该怎么下手?”
乔茂学在这个时候终于赶到。
“现在怎么样了,肯下来了吗?”
余绿兰立刻做出一个“嘘”的手势:“轻点,慕邈已经开门了,两个人现在正在聊着呢!”
“是吗,上去多久了?”乔茂学站在台阶下,向上看了一眼那个敞开一条缝的房门。
“才进去没多久,也不知道乔迁这孩子究竟能不能劝说的动我们家慕邈,”余绿兰轻声叹气,“其实我能看的出来,慕邈这孩子肯定是有一点心动的,否则当时也不会主动提出来要我们帮忙安排相亲,我好久没看他这么积极主动做一件事了,当时不知道多高兴,想着两个孩子要是真的成了,也是一桩美事啊!”
乔茂学点头:“是啊。”
“这样一来慕邈就不会再打什么要归隐的念头了,”余绿兰开口,“男人嘛,就是应该成家立业……”
乔茂学:“可现在谁都劝不动他呀,说回来,你也不能干涉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想法不是说灌输就灌输的。”
余绿兰在一旁叹着气,没有开口说话。
“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乔迁这孩子能把慕邈劝回头了……”
……
在房间里的乔迁自然知道自己成了其他人的全部指望。
眼前的慕邈很棘手,但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攻破的。
她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倒是有了点思路。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曾经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短暂动摇?”
慕邈愣了一下,点头:“是。”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
慕邈微微移开目光,落在面前泛起来的雾气上。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他慢慢开口,声音像是飘散在空气里,很不真切,“乔小姐,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是什么?我并不明白。”她有意装傻。
慕邈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在几年前,我第一次在宴会上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记住你了。”慕邈低低说,“之后过了许多年,想忘却始终忘不掉,直到再一次遇到你,我还以为是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但没想到,你离开得那么快……”
回想起那天在夕阳下见到的一幕,他有些淡淡的心酸。
话说到这个份上,乔迁决定主动出击,来个措手不及。
“那如果,”她慢慢凑近慕邈,“我愿意留下来,你是不是……也会愿意留下来,不归隐山林了?”
慕邈睁大了眼睛。
他原本正在斟水的姿势明显一顿,茶水就洒在了桌面上。
茶几被温润的茶水所浸泡,慢慢泛出了耐久的香味。
意识到失态匆匆忙忙放下了茶壶的慕邈,发现自己的手依然在抖着。
……竟然是控制不住地颤抖,险些连茶壶都握不稳了。
他抬头看面前的人。
她刚才说什么?
……愿意留下来?
一时间,有许多的词语在慕邈的唇边徘徊,他不知道该挑选哪一个开口。
如果选择了不恰当的词语开口,会不会就……
良久的沉默。
沉默到连杯子里的茶水都快要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