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何欢从床上猛然坐起，只觉得头痛欲裂。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使劲用双手抓着头，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一般。
    脑海里，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像过山车一般剧烈跳动，可是，转瞬又变得模糊不清，变得遥不可及。
    “是做梦吗？怎么会有这样长，这样刻骨铭心的梦？”他细细回忆着梦境里的内容，心头一阵难舍，一阵伤心，一阵惶恐。在这个梦里，恍惚间竟已过了一辈子，只是，那许许多多的事，终究变得淡了，只留下一个极淡极淡的轮廓。他拼尽全力，想要记住些什么，但最终，感觉什么都没能记下来，唯有两个名字，牢牢烙到了心里。
    “倩倩……欣雅……”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觉得一阵悲伤，忍不住埋头哭了起来。
    突然，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母亲张翠花如雷般的声音叫骂道：“臭小子，几点了还不起床？你不去上学了？”
    何欢猛然一惊，才想起来今天已经八号，国庆长假已经结束了，今天该到学校继续上学了，连忙大声应答道：“知道了！马上起！”
    他擦了擦眼泪，心里虽然仍有些郁结，却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心想：“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何必去想它太多？”
    匆匆忙忙盥洗完毕，往嘴里塞了两只包子，他便跑出了门。
    他有每天早跑的习惯，就读的向阳一中离他的家并不是很远，沿着就近的路跑过去，大约半个小时便跑到了。
    一路上，他仍是试图回忆那个梦境，可是除了偶然性的跳出来一些事情的影像，像放电影似的闪过那么一下，却终究抓不住它。如此反复无果，最终也只得放弃了。
    来到学校，他漫不经心地来到自己所在的高三（2）班。
    虽说是高三了，可是他丝毫没有抓紧学习的紧张感。以前，在读初中的时候，他的成绩还是挺好的，中考甚至还是以全校第一名考出来的。但那时，他家境贫困，身心压力较大，根本也没想读什么高中，只想报个中专或师范，早点学成出来便好找个工作，替家里分忧。怎奈，比较可笑的是，只因他中考成绩考得太好，大约领导认为他是个好苗子，向阳一中硬是将他给招进高中，连个选择的机会都不给。
    结果可想而知了，他无心向学，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加上自小便有的自卑心作祟，使他在这个班级里犹如一个陌路人。
    极小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这个事，是他感到自卑的起源。然后，在小学的时候，父亲何大伟因为做生意赔钱，欠了人家一屁股债，这更使他自觉在人前抬不起头。虽然，十年来，何大伟与张翠花夫妻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最终将债务还清，这两年家里的条件也变得好了，可是，何欢内心的那种自卑，终究是挥之不去的。
    这个早上，他趴在课桌上，恍恍惚惚，跟同桌也没说上一句话，感觉自己始终被昨夜的梦境纠缠，想要甩脱却无论如何也甩之不脱，想要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出来，这种感觉，当真令他极为难受。
    终于，他熬到了中午放学。
    虽然已进入秋季，但正午的阳光仍然很毒辣，烘烤着整个向阳市。
    何欢走在街头，觉得百无聊赖，心头有许多烦闷。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身形也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前方的一个情景，一个画面，十分熟悉，熟悉到骨子里，依稀的，仿佛是那梦里的情境。
    前边不远处，一家门店正在改装门头，脚手架上，两名年约三四十的工人正收拾工具，似是准备去吃午饭。
    脚手架微微摇摆，看来有颗螺丝坏了没拧好。但显然这并不影响两名工人操作，而他们似乎也习以为常。
    再过去些隔了一家店面的另一个门店前，一个小男孩正兴高采烈的玩着他心爱的小皮球。
    几米开外的路边，一个下水道口的井盖打开着，两边堆着从井内挖出的砖石泥块。它的前后分别竖着牌子，上边写着：“注意安全，施工慢行。”
    路的对面，五六个青年抽着烟，相互打闹。
    三个大妈从青年身边经过，聊得正起劲，准备过马路。
    ……
    下水道口！
    别的，倒也还罢了，看见那个下水道口，不知道为什么，何欢的心里，一阵惊悸。
    “一定在哪里见过！一定在哪里见过！”
    他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双手抓着头，拼命的想，简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怎么了？”
    身后，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何欢抬起头，看着这对经过自己身边的母女。那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白嫩的小脸，扎着两个小辫子，长得十分惹人怜，一身粉红色的衣裙随风飘舞。
    她的母亲大约三十岁，打扮时髦，举止优雅，关切地看着何欢，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吗？”
    “倩倩？”看见那个小女孩，何欢脑海中猛然跳出这个名字，差点呼喊出声。幸好，他及时忍住，心中暗叫一声“好险”。
    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的，但不管她是不是叫“倩倩”，倘若自己猛然叫出她的名字，那都是有些不对头的。
    “哦，我……我没事。”何欢平常也极少与陌生人说话，嗫嚅了一下，说道。
    李青兰见此，温和一笑，道：“那就好。”牵着女儿的手继续向前走。
    赵倩倩转头看着何欢，眨眨眼睛，嘟哝着道：“大哥哥好奇怪……”
    何欢只觉心头一痛，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等……等一下！”
    李青兰回转身，诧异地看着何欢，道：“小兄弟，有事吗？”
    虽然是向阳一中的学生，但那时的学校，并没有强行规定穿校服。何欢身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卫衣，李青兰并不知他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尤其看见他奇怪的表现，她的内心也是有些犯嘀咕，有意无意地护住了身后的女儿赵倩倩。
    看着李青兰稍稍带着点敌意的警惕神情，何欢只觉心中一惊，醒过神来，暗骂自己道：“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是……傻了吗？”
    仔细想想，毕竟，只是好像在昨夜的梦里见过类似的情景罢了。一个梦而已，怎么被自己当了真，并带到现实中来？
    “啊！没……什么。真抱歉，我，我可能认错人了。”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何欢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李青兰“哦”一声，一脸疑惑，重新转身，带着女儿继续前行。
    “呜——”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忽然呼啸而来！
    听到这辆汽车惊悚的呼啸声，何欢只觉得心头发毛，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心！”
    此时，李青兰母女已接近那个打开井盖的下水道口，宝马车吵闹的喇叭声不断的响着，她也没留意身后何欢的叫声。或许，多少也是听见了些吧，只是，那个奇怪的年轻人这般反复叫唤，也是让她心头起疑。
    五六个青年在那里大吵大闹着。
    三名大妈自顾聊天过马路，似乎浑然不在意急速驰来的宝马车，倒是对身侧经过的吵闹的青年们直白眼。
    宝马车为了避让几个大妈，微微往里打了点方向。
    小男孩似受了惊吓，“呀”的一声，皮球滚向了脚手架。
    正准备下来的一名工人猛地晃动了一下脚手架，大声笑着，不以为奇。
    另一名工人站立不稳，手里的钳子掉落，正砸到滚过来的皮球上。
    皮球改变了方向，滚向下水道那厢。
    李青兰本是要带着赵倩倩绕过下水道口的，那宝马车呜咽着直按喇叭，令她心头有些觉得难受，讨厌的眼神看了看那辆车。
    她却一个没防备，一脚踩在了那只皮球上。
    何欢连哭死的心都有了，冲上前，使劲喊：“小心！”
    然而，一切都已晚了！
    李青兰身形不稳，猛地向下水道栽了进去！临摔进去时，她下意识的推开了自己的女儿。
    “呀！——”惊声尖叫之中，她身形已消失在下水道口！